今天是一个阴天,对面音响店很取巧的放着莫文蔚的《阴天》,这首歌说不上伤感,就象一滴一滴雨水滴在你的额头,然后由此流过你的心间,没有什麽大喜大悲,那种感觉淡淡的。一种若有若无的痕迹印在心上,这使我想起了白雨,一个极度喜爱阴天的女孩。
三年前来到了现在的这所大学,很快就为它的神奇而惊叹不已。它的神奇就在于夸张的小,老实说我没见过如此小的大学,一块有半边足球场大的操场,旁边有两块紧挨在一起的篮球场,一块是水泥地,一块是土地,拼在一起就是一张让人泄气的阴阳脸。在篮球场的正前方大约走十来步就到了宿舍楼,这是唯一让外校男生羡慕的地方,因为这里男女混住,当然这里指的范围是一栋楼,而不是一间宿舍。由于学校对男女厕所实行统一管理,所以厕所里的行为规定都是整齐划一,于是在男厕里就理直气壮的贴着“不准向便池里扔卫生巾”。宿舍楼隔着篮球场的对面是我们的教学楼。
在球场四周和教学楼的门前种了零碎的几棵树,这使我们更加的感到了绿色的遥远,一次在回宿舍楼的路上听到一个女孩说:“那些绿色真多余,象不合身的三点式怎麽也遮不了羞。”女孩有一张很苍白的脸,有点古墓派的特点,室友告诉我那个女孩叫白雨,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说起与她的相识倒和厕所有着很以外的联系,这也不是我所愿。
在这栋男女混住的宿舍楼,唯独我所在的楼层是清一色的男生宿舍。所以本楼层的两个厕所都为男厕,只是没有标明而已,因为在当初来看没有这个必要。直到有一天一个不知情的外校女生突然光临本楼层,要在这里方便方便,只是面对两个没有表明身份的厕所不知进那一个好,于是便红着脸问正在楼道口抽烟的我:“同学请问左边的是……”“左边的是男厕”我很快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只是没有告诉她右边的也是男厕。直到她很坚定的走进了右边的厕所,而且据我回忆里面还有几个哥们正在“蹲点”。所以很快厕所里便传出了凄厉的残叫声,随后就是一片肆虐的狂笑。那声让我心痛的残叫是那个无辜女生的,而那些我深有同感的笑声是属于里面那些暴露狂的。女孩哭着跑出来,对我很幽怨的瞥了一眼。我对她耸了耸肩表示遗憾,她对我毅然的伸出了中指,她还真愤怒,我理解。只是让我无法理解的是这个女孩居然是白雨的妹妹,白雨拉着她到我的宿舍示威,我只好很耐心向她解释“我没有说过右边的就一定是女厕,是她自己没有问清楚。”看着依旧愤怒的姐妹俩,我只好双手一举作投降状“好了,怕了你们,这样吧!我去闯一次女厕算是赔偿,好不好!”白家两姐妹很爽快的一人给了我一耳光,这件事就以她们对我动粗而终结。
兰州的天气冷的很突然,我只穿着一件薄羊毛衫向那些躲在被子里发抖的室友炫耀我单薄的体质,这最终促使我比他们先一步感冒,这帮家伙用一种很是关怀的语气对我说:“罪有应得!”一位从来没有发烟给我的室友,很慷慨的说:“来!抽一根‘金城’吧!”。
我这一病就是三天,整天躺在床上,时间就象细细的雨点那样模糊,我在咳嗽和噩梦中难辨这黑夜白昼。第四天室友们将我强制的拉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小诊所,诊所的大部分空间是卖药的柜台,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中医劝我打上几针,在诊所的里面还有隔出来的一个小房间,那就是病人屁股受刑的地方。老中医对着那间屋子喊了一声“白荣打针!”那个叫白荣的护士居然就是白雨的妹妹。我很惊奇的问“你原来是护士”她却冷漠的说“趴下!解皮带!”
“哎!难怪别人说最好别娶护士作老婆”
“为什麽?”
“因为她们时常对陌生男子说‘趴下!’‘解皮带’”
“我一针扎死你!混球!”
白荣这一针可谓不轻,都是嘴上惹的祸,在我一瘸一拐的走出诊所时,遇上了来看妹妹的白雨,她似乎对我的存在感到惊奇,“你来打针?”
“是啊!”
“我妹给你打的?”
“是啊”
“你真勇敢!”
说完这句话白雨静静的笑了,那轻微的喜悦在她的嘴角若隐若显。
“那天真的很对不起,我是说那一耳光。…………不过看你的脸好象没有变形,我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
“脸是没事,可今天托你妹妹的富,我的屁股八成要变形了。”
白雨低下了头,轻易的就隐藏了自己的笑容。
“这样吧,选一家座位很软的咖啡厅,我请客,算是对你的屁股请罪好吗?”
“ok!你今天心情不错呀!”
“是!是不错!”
“为什麽?”
“因为今天是阴天!”
白雨出了诊所抬头仰望着乌云弥布的天空,然后对我说了如此奇怪的话。
白雨选的咖啡厅座位倒是很柔软,可就是离咖啡厅的门口很近,处在寒冷与温暖的边缘,四周弥漫着薄薄的烟草味和浓郁的咖啡香还有出来进去陌生人衣服上冰冷的气息。
“要下雪了!”白雨望着窗外,表情没有任何期盼,这句话好象是从千头万绪中抽出的一句,没有什麽具体的含义。
虽然依旧感到乏力,但头已经没有原来那麽沉了,心情也从沮丧中走了出来,一针之痛算是也值得。
“你妹那一针还真行,就是下手重了些。”
“这天真的要下雪了”白雨还是那句话,好象连动作都没有改变。
我和白雨象是两只被冰冻在鱼缸里的鱼,在狭小的空间里相互自言自语。
那天下午始终没有下雪。
在回学校的路上白雨问我“兰州冬天下雪吗?”
“下!只是兰州的阴天不一定下雪。你不是兰州人?”
“不是”白雨将双手插进了上衣口袋,原来被发卡固定的很规矩的头发被风吹的有点散乱。
“你老家在哪?”
“浙江!”
“你是江南人!哦!你又喜欢阴天,难怪皮肤这麽白!”
白雨将散乱的几根头发别在了耳朵后面
“这和我的皮肤有关系吗?”
这句真的问住我了,“好象,好象……没有什麽直接的联系。可你为何喜欢阴天”
风刮的更猛了,白雨将衣领竖了起来,瞥了我一眼没有说任何话。
“郁郁,烟!我要白沙,硬盒的。”
郁郁是我不多的几个朋友,所以我可以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越是熟悉的人越不需要客气。
“喏,最后一根了,给你!烟牲口!”
“你再叫我烟牲口我就阉了你。”
“老大,我好怕。”郁郁作了一个极为夸张的表情,这只有在金.凯瑞的电影里面才会出现。
在我们相互嘲讽的时候,白雨推门进来。“你们在炒菜吗?烟熏火燎的。”
“是啊!我们在炒自己的肺,干炒人肺,吃吗?”郁郁的话总是让人听着不舒服。
“你闭嘴吧!鸟人!衰货!”
白雨似乎觉得我骂的过于狠毒,可我觉得这是我最斯文最拿的上台面的话。
“你找我啊!”我隔着层层的烟雾问白雨。
“陪我去西关好吗?”
“怎麽今天去啊?”
“今天是个好天气!”
“不会吧!今儿的天和包公的脸差不多!”
“你去不去!”
西关的人总是很多,尤其是从安宁到西关的这个过程,你会觉的人与人的空间越来越狭窄,可你的活动空间却好象越来越广阔。象是从一个只有一条鱼的小鱼缸跳到了有很多鱼的大鱼缸。
“只有到这里才感觉到一点大都市的味道。”白雨说完这句话将双手捂在嘴上不停的哈气,那个动作象是一个在等冰糖葫芦的小女孩。
“我们去哪!”面对自己早以熟知的城市,有时也觉得无处可去。
“去亚欧吧!”白雨的语气总是淡淡的,不象是商量也不象是决定,让人模棱两可。
“好!去亚欧。”
和白雨在一起时,起初你会觉的她离你很近,慢慢的就会觉得她越飘越远,飘到你指间无法触及的某一个地方。
可是今天不同,在陌生的人流中,一个个冷漠的擦肩而过,使白雨靠的我很近,活象一松手就会走丢的孩子一样。
“喂!为什麽挑今天这麽个天气逛街呀?”我对于白雨的这一怪癖十分好奇。
“我喜欢阴天。”
那天不知闲逛了多少条马路,一直到夜色降临,路灯和橱窗都放出光的翅膀在这寒夜中疲惫的飞行。
“该回了,再晚一点就回不去了。”我对白雨说。
“那就别回了,这儿不挺好吗?”白雨的话让我觉得有一种上贼船的感觉,我开始怀念我那个又乱又脏但却很温暖的被窝。
“李里你是老兰州了吧!”白雨突然将手窜进我的上衣口袋,下巴很努力的压在了我的肩上。
“十八年,一般老,一般老,问这干吗?”
“找一个地方,可以度过这晚,明天再回学校好吗?”
最后我很寒碜的找到了一个录象包间,一间用劣质木版隔离出来的包间,在这个小屋子里唯一发热的东西除了我和白雨,就剩下电视机了。
“累吗?”白雨用胳膊肘顶了我一下,看看我是否还有知觉。
“走了这麽一点路,我会累吗?开玩笑。”
“我是说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累。”白雨将发卡取了下来,头发很柔顺的披在肩头,似乎我闻到了江南水乡的气味,就在白雨那密密的长发之中。
“怎麽会累呢?…………我说你去掉发卡比较好看,真的!”
“是吗?”白雨从口袋里拿出发卡,仔细的看了看,随后顺手扔在了墙角。
那天包夜的录象实在无法提起我的兴趣,白雨似乎也一样,而且夜冷的厉害,象置身冰湖,冷的让你无处容身。我和白雨在那个破沙发上靠的很近很近。我们说了很多话,以转移我们对于寒冷的注意力。
“你觉不觉的我很怪呀!”白雨将手伸进了我的衣袖,贴着我的耳朵对我说。
“为什麽问这个?”
“别人好象都是这样说的。”
“是啊,你是个怪物,天下最美丽的怪物。”
这是我生平说的最酸的话,可白雨似乎很是受用,听完后竟靠着我的肩膀沉沉睡去。
第二天被老板叫醒时已经到了十一点。
屋外竟是这几天来少有的好天气,简直是艳阳高照,可白雨却显得很紧张,一直低着头似乎是在躲避着阳光,两只手紧紧的抓着我的衣袖。
“告诉我你在害怕什麽?阳光?”
对于我的问题白雨始终低着头。
“哥们,一会如果有一个姑娘来找我,就说……就说我失踪了,ok?”郁郁不知有欠了什麽风流债了又要为情“跑路”了。
不久一个打扮极为妖艳的女孩敲门进来,“郁郁在吗?”女孩的语气刻意的冷漠。
“不在,这小子失踪了,大概又欠了什麽赌债跑路了。”我说这话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们都骗我!!!”说完这句话女孩便没有任何预兆的大哭起来,我只能找出一包卫生纸不停的递给她,这些全让站在门口的白雨看见,她转身便跑。
“姑娘!这些纸还够用,你慢慢的哭,我先出去一下。”听到这句话姑娘的哭声更大了。可我却也管不了那许多追人要紧。
白雨倒也没跑多远,我在楼道口便堵住了她。
“刚刚那女孩和我没关系,真的!”
“这和我有关系吗?”白雨的眼光从我的身边擦过,盯着我后面的某一个地方。
“有,……因为……因为……因为我喜欢你。”
听到着句话,白雨突然捂住脸哭了起来。
“为什麽要喜欢我,为什麽!我不要你喜欢我。”
就这样我再没有对白雨说过“喜欢”“爱”这些暖暖的字眼,可我依旧照例会在阴天陪她逛街,陪她一起打发时光。
“你真的很多变。”我对白雨说着。
“我哪多变了?”
“当初你领着白容来我的宿舍兴师问罪的时候活象一个穆桂英,可后来一接触又觉得你有时比林黛玉还要柔。”
两边应该是绿树林,可现在是黑夜,树林显出一种幽深的黑,没有边际。
“乱扯,快回学校,这麽晚了!看什麽电影,没劲!”
就在这时两个“路上”的哥们截住了我和白雨的去路。
或许有女士在旁,或许天生好斗,在这两位刚表明来意是向我们借点钱花,没等话音落地我的拳头我的脚尖便先“借”给了他们,看着我和两个痞子打架,白雨却不象一般女孩子只会哭,她揪住其中的一位,使起了女子防狼术,直到有车通过,两个痞子才心虚逃跑,我借着月光看到了白雨嘴角的鲜血“你嘴流血了”
白雨一抹嘴唇笑了“这不是我的,是那人的,也不知我咬到他头部什麽部位了。…………你现在觉得我是穆桂英还是林黛玉?”
“你是梅——超——风。”
寒假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我是在大雪中送走白雨的,临走是时我又问了一遍白雨你为何喜欢阴天,也许当初被她吸引就是因为她的这个怪癖,可这一次她依旧没有告诉我“李里等我回来告诉你,3月20日你来接我好吗?”
在她离开的期间我给遥远的江南打过一次长途电话,
“白雨,是我啊!”
“是李里吗!…………”
“是!你那边阴天还是晴天”
“………………”
“怎麽了?”
“李里……我想说……”
“说啊…………”
“喂…………说话……”
“喂!喂!喂!白雨……”
“白雨…………”
“白雨…………”
3月20日,我在站台上接到的不是白雨而是白容。
在公车上我和白容提起了白雨。
“对不起,李里,你和我姐不大可能,我姐已经和一个心理医生订婚了”
“哦!是吗?”我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难以接受。
“白容你可以告诉我白雨为什麽喜欢阴天吗?”我对于这个疑问始终耿耿于怀。
“………………好吧!我告诉你,其实并不是喜欢阴天,而是讨厌阳光。”
“讨厌阳光?”
“大概在我五六岁的时候,父母离异了,姐姐跟着爸爸,我跟着妈妈。没多久爸爸便娶了后母,爸爸常年在外跑车,而后母对姐姐起初是很好的。自从姐姐在一次放学回家看到了后母和一个陌生男子鬼混,后母为了堵姐姐的嘴,时常威胁姐姐,可恨的是后来后母为了和情人私会便把姐姐关在地下室里,有时一关便是一整夜,直到一天爸爸从地下室里将关了一夜的姐姐放了出来,姐姐刚出地下室便被阳光差一点刺瞎了眼睛,等她看清周围一切的时候,姐姐便落下了这个心理障碍,原来后母和他的情人都被爸爸杀死在床上而且头都被砍去了。爸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而姐姐便回来和我妈一块住。”
“这麽说白雨和那个心理医生订婚有她的病情原因。”
“也许是吧,妈妈说婚姻也许可以治愈姐姐的心理疾病,何况未来姐夫是一个心理医生。”
白容说完这些后便靠着车窗睡去。
司机放了一曲校园民谣《青春无悔》好听极了。
在车靠站的时候我以外的发现了郁郁和那个妖艳的女孩,他们也不知是何时和好的。两人正在那猜拳,结果郁郁出的是剪刀,女孩出的是石头,于是郁郁便背上女孩向车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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