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来反琼瑶，时不时爱在文字里揶揄琼瑶。今天得知琼瑶自杀的消息，我还是呆愣了一俩小时，内心五味俱全，很复杂。
　　
　　为啥呢？
　　
　　很难说清楚。我，十五岁起即读琼瑶小说，一口气读到二十岁。在“少女情怀总是诗”的青葱年代，我也是爱做梦的文艺小女孩一枚，我还边阅读琼瑶的小说便摘抄里边的优美语句，足足抄了几大本的笔记。
　　
　　什么时候，我开始反琼瑶了呢？可能是初恋惨痛，抑或是年龄渐长，再或者是有了阅历。我变得爱读作家的传记。自传也好，他传也罢。我喜欢在传记文学里寻找真相。这一来，我冲破了琼瑶奶奶编织的童话梦境，并毫不客气地一次次揭穿那些精美糖衣的包装。可是，我又不能否认琼瑶奶奶的成功。她虽然愚弄了70后与80后两代人的智商，但是她名利双收，事业婚姻皆如意。纵然曾有诸多不道德之举，结局是好的——连老天爷都放过了她，让她活蹦乱跳地活到了八十六岁。她的去世是她自找的。她自己找死。死前写了一篇浪漫华丽的自杀宣言，引起互联网上海啸一般的动静，脑残粉们追悼讴歌，我TM还能说什么？
　　
　　她生于书香门第，自幼在诗词歌赋的熏陶中长大。她的父亲是研究中国历史的大学教授，母亲是酷爱古典诗词的大家闺秀。他们的结合，带有传奇和浪漫的色彩——那是一场民国时代颇为流行的师生恋，宛如沈从文爱上了张兆和；鲁迅选择了许广平。他们冲破阻碍结了婚，母亲很快怀了孕，她顺顺利利来到人世间，陪同着她的双胞胎弟弟。父亲给她取名为“喆”，意味双喜临门。她还有一个小名叫“凤凰”，雄鸟为“凤”，雌鸟为“凰”，凤凰于飞，恩爱忠贞。
　　
　　这个乳名仿佛注定了她一生的命运：一场场的劫难，一次次的考验，须得浴火，方能重生——我谈的主要是感情。
　　
　　她长得不甚美。美女标配的大眼睛，与她无缘。玲珑高挺的悬胆鼻，她也没戏。除了樱桃小口一点红，她相貌乏陈，着实无可取之处。她的一弟一妹，却均是粉妆玉琢，模样俊秀。更兼天资聪颖，极讨父母的欢心。她的自卑深深地扎入骨髓里，变得敏感又怯懦、内向易害羞。为了派遣苦闷，她把自己寄身于古典文学之中。唐诗的飘逸，宋词的婉约，元曲的风流，被年少的她口齿吟香，信手拈来，成为精神世界里明艳的点缀。
　　
　　后来，她读初中，她读高中。除了国文，她什么都跟不上。她不是不努力，而是数理化方面没慧根。父母却觉得她五岁就能解释出古诗“夜夜夜半啼，闻者为伤心”是什么意思；九岁就在《大公报》发表小说《可怜的小青》。如果她够用功，够专心，够努力，怎能不如另外两个孩子般优秀。更何况，家族基因那么好：她的曾外祖父是晚清翰林；祖父是湖广文化名人；外祖父是中国银行业之父，曾执掌交通银行；伯父是宣统皇帝的御师，声名显赫。她没有理由去偏科，她没有借口不争气。说白了，大人眼里的她就是“造“，她就是“作”，她就是无病呻吟，矫情懒散，毫无半点正能量。在学校，她整天死气沉沉，苍白蔫蔫，与朝气蓬勃的同学圈格格不入。她还生了一触即碎的玻璃心，看到母亲偏爱小妹就赌起气来玩自杀。那一次她十六岁。之后又玩自杀是在十八岁。她自杀是她觉得自己不够好，也没必要去陪衬他人的好。她在家里找不到她渴望的爱，索性就去外边找。
　　
　　她找到了生命里的第一个爱人
　　
　　那是一个大她25岁的男人，青年时代就结婚，可惜妻儿在战乱年月去世了。他单身从教整七年，人也到了不惑之年。
　　
　　原本，他只是单纯地教他的国文，她只是单纯的学习她的课程。许是她的作文表达能力太出色，尤其在引经据典方面有画龙点睛之效。国文老师对她欣赏有加，大加赞扬。孤僻的她感受到了温暖，引发了浪漫的遐思。老师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可造之材，有心栽培频频指导。二人经常在课余时间相处着，逐渐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一不小心就谈出“爱情”的火花。
　　
　　可是这场“爱情”，并不值得被人称道。作为中年男人，早该明白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更该洞悉懵懂的她只是需要一些情感慰藉。然而男人敌不过小女孩咄咄逼人的早慧，扛不住小女孩青春鲜嫩的诱惑，他内心那个温柔而猥琐的欲望被唤醒，宛如电影《洛丽塔》里亨伯特面对初初发育的少女，变得疯疯癫癫，成了心态停留在十八岁，智商只有八岁的不知进退的幼童。
　　
　　她的母亲知道了，勃然大怒。加上她高考落榜了，为了逃避现实又玩起了自杀。母亲把所有的罪责归咎于国文老师，以“引诱未成年少女”将他一状告到警察局，并向教育部控诉该教师枉“为人师表”，竟然“诱拐学生”。教育部受理之后，解聘了这位老师。
　　
　　她震惊，她不懂，她质问，为什么她的母亲可以和她的老师相恋，她却不能和她的老师相爱？母亲用了缓兵之计，以一年为期考验一把她与老师的爱情，同时要求她必须考上大学。她只有应允。国文老师被迫远走他乡另谋生计。他们分别前夕，约定在她二十岁生日那天，双双在指定地点团聚。过了一年，她没有复考入大学，自然没有去履行她与老师的约定。可能在这365天内，她重新审视了这段感情。可能在这365天内，学业的繁重冲淡了她的天真幻想。可能在这365天内，她发现他对她毫无需要价值了。她将往事烙入大脑皮层，一遍一遍地美化，使之成为他们互相温暖过、互相救赎过的非世俗能够理解的纯金一般的初恋。他使她认识了“爱情”。“爱情”从此成为她的信仰。可是她不知道，她成了他的弱点，甚至是半生除之不去的污点。
　　
　　他没有再婚。他没机会再婚。他生活低调少人关注，身体孱弱老病孤愁。十年之后，她的同学们去探望他。这个风霜满面的半百老人，接过她托人捎去的信，当众拆开来看，面容半是含笑半泛泪。他没有给她回复一字半语。这也许是他历经沧桑之后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她经历了生命里的第一场婚姻
　　她没资格接受高等教育，早早地嫁人了。
　　
　　那是一个台大外文系的男生，迷恋文学，爱好写作，属于阳光型帅哥。他给她带来了久违的欢笑。相处七个月之后，她答应他的求婚。这一段关系又遭到了她父母的反对——男生家境清苦，用“一贫如洗”来形容也不为过。她不在乎。他不是无业游民，起码还有一份台北教会学校的教书工作。假以时日，怎知他不会成为第二个川端康成或者鲁迅？父母见她态度坚定，只好允许他们走进了教堂。
　　
　　婚后，他们找到一幢租金便宜的小房子，建起了一个小家庭。这对文学细胞充溢全身的小夫妻，起初看到房舍附近的野草和竹篱，还有悠然可见的青山，可以用陶渊明的诗句来排遣清苦。可惜新婚甜蜜的高潮之后，现实里的琐屑和平庸接踵而来。他们在柴米油盐之间捉襟见肘。丈夫的工资只能挺半个多月。她无业在家，全职主妇。他们常常过着一箪食，一瓢饮，仅仅维持基本生存的日子。通过发表文章拿稿费成了他们生活中极为重要的事。
　　
　　她写得顺利。她古典文学造诣高，专门研究报纸“副刊”，写一些三千字左右的“小小说”，时不时能够变成铅字换钞票。他不行，他的“热血壮志”，“家国情怀”，“现实主义”，“君子情操”使得他轻易不落笔，一落笔就励志要写出有深度，有力度，十全十美的作品。而他的作品写得艰难，发表更是艰难。
　　
　　后来，他们家里遭了窃。小偷偷走了家里一切值钱的东西。他不得已放弃了教书与写作，改行做翻译，家里生活有了起色，她也得到了一个安静的创作环境。可是他们的感情开始变糟糕。他们频繁地争吵，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能变成导火索。再后来，他被公司派着出了国，她也生下了儿子。独自带娃的年月，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钢笔， 忙成了女超人，也有了创作的丰富源泉。
　　
　　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情人谷》在《皇冠》杂志上发表了。她有了强烈的信心。她又以初恋故事为原型写成了小说《窗外》，继续发表在杂志。一时间引起宝岛轰动。没想到，老公从欧美飞回台湾，冲突更加严重。丈夫失去了上进心，沉迷赌博，十赌九输。她愤怒，她指责他，被他反口相讥：你可以不顾及我的感受，把你的初恋渲染美化得世人皆知，也可以把我描绘成一个善妒暴躁的男人，还在婚内强奸了你，你何曾想过我的圈子会对我如何审视？
　　
　　她哑口无言。他彻夜不归。他们婚姻的裂痕越来越大。丈夫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影射她的文章《女作家的丈夫》，把她形容得极其不堪。她控制不住他的嗜赌，也改变不了他的神经质。痛苦之余，她发了狂的写作。在她的笔下，爱是人类能够坚强活下去的理由。女人最圆满的人生是得到爱你、呵护你、宠溺你、为你至死不渝，与你生死相许的爱人。如《在水一方》里朱诗尧对杜小双的不离不弃；如《烟雨蒙蒙》里陆振华对萍萍的终生怀念；如《追寻》里周家三兄弟对婉君的竞相追逐……她的小说主人公都是万里挑一的好男孩好女孩，不食人间烟火、不担忧牛奶面包、不顾虑世俗眼光，来往红尘宛如张爱玲笔下的蝴蝶，来寻找象征他们前世的花朵——灵魂伴侣。
　　
　　这种风格深深吸引了《皇冠》的社长、主编兼发行人平鑫涛。《皇冠》是台湾一家非常有影响力的民营文艺杂志，培植了一大批优秀作家，如张爱玲、高阳、倪匡、三毛等等……但论五四之后的“鸳鸯蝴蝶派”的后继路线，平鑫涛觉得没有谁比眼前初出茅庐的她更有发展潜力和空间。他向她发来邀请函，请她从高雄到台北接受电视节目的访谈。
　　
　　她感激他的知遇之恩，应允前行。在平鑫涛的安排下，她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这次实地接触，让她与平鑫涛从普通作者与杂志编辑的关系，转化成了相识相知、相互产生好感的特殊关系。
　　
　　此后，她的婚姻是熬不下去了。五年相处，恩爱不再，只剩下一地鸡毛。她分配了财产，带走了儿子。论及这场婚姻的短命，她认为：“我们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因为两个人没有很深的爱情基础，认识的时间又很短，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该双双执迷不悟地写作。”其实她回避了一个关键内容：除了写作，年轻的他们，还不太懂得为对方易地而处的设想。如果为对方多一些同理心，多 一些感同身受，或者多付出一些的耐心和爱心，这场婚姻可能不会结束。
　　
　　时隔多年，她出书自传，才承认了这个事实。
　　
　　她拥有了生命里的第一个知己
　　失婚后的她回到了少年时生活过的台北。一方面是念及娘家，一方面为了和出版社联系方便。按照平鑫涛的建议，她租了两层楼，全力以赴地去写作。平鑫涛给她订出一个计划，上半个月写一部，下半个月写另一部，进行连载。她听话照做。许是为报知遇之恩，她把自己的稿子全给了平鑫涛主办的杂志。一时间，台湾人人捧读《皇冠》如见艳阳， 她养肥了一个出版社，也起意进军电影圈。
　　
　　电影《婉君表妹》让唐宝云名声大振；《窗外》让林青霞一炮而红；《庭院深深》让归亚蕾走入大众视野；《女朋友》让秦祥林成为万千少女心目中的男神……她仿佛有着金手指，写一部书红一部，钦点一个明星红一个。她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趁势与平鑫涛合作创办了火鸟影视，又有了巨星影视。在她的主导下，《皇冠》成为一个华语文学圈最成功的品牌，既能以生活为蓝本酿造文学，又能以文学为底本开拍影视，进而反哺华语子民，风靡无度。
　　
　　她变得愈发有气质。作为女作家，她置身在名利双收的光环下，举手投足都有知性优雅的风韵，展颜之间尽是光艳生动的自信。绝世美人林青霞与她同榻而坐，她竟然在气场方面也不输阵。亦舒本是不屑她的文笔，见到她之后，由衷地评价：“她是很老式的淑女型的，穿洋装也穿得旧式，非常闺秀格，拍照老是抿着嘴，手叠手，尾指作兰花状，年纪比张爱玲轻得多，姿态却比张老，眼睛上黑白分明的几道眼线，看着看着，就觉得名不虚传，文如其人……”
　　她越来越吸引平鑫涛。平鑫涛原有着温婉贤惠的妻子，不但为他生了三个孩子，娘家还是富裕的纺织商。当年平鑫涛创办皇冠杂志社，发妻从人员的招募到资金的支撑一力承当，使丈夫的事业走上正轨。可是因为有她这颗朱砂痣，发妻反而成了平鑫涛眼里的饭粘子。
　　他的所思所想，她不是不知的。她是一个单身贵族，随时有机会另择良人。但是她又需要平鑫涛给她搭起来的平台。于是，他穷追不舍，她半推半就。两个中年人谈起婚外恋，“抓马”得令旁观者龇牙咧嘴、惊心动魄。
　　
　　他在她每个生日都会准备惊喜，她的屋子常常被几百朵玫瑰挤满。她与母亲失和，母亲负气绝食。他出主意让她的儿子端着牛奶去劝和；她每一次改编作品为拍电影，他自然竭尽全力为她保驾护航。她爱好夸大和炫耀生活里一切美好的事物，他隔三差五送她礼物，一会儿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紫贝壳”（吻合她的小说《紫贝壳》）；一会儿是一只纯白的京白小犬（对应她笔下爱狗的女主）；她不愿陷入三角恋，提出分手他生了气，索性开着汽车作势要往悬崖跳……
　　
　　他满足了她对爱情的一切幻想，比她写的爱情还要缠绵还要悱恻还要勾人魂摄人魄。她终于混沌，终于沉沦，无论从利益还是从身体，还是从感情。她成了不折不扣的第三者，也成了他身边的一棵摇钱树。因为她的书和电影，他的杂志社一飞冲天，偶然周转不开也是借她的钱救急。出版社的生意做久了没了新鲜感，他一拍脑门要搞电视剧。她为他写剧本写了二十五部电视剧本，整整一千多集。她希望他离婚娶她，他说：“我孩子还太小，你愿不愿意等我几年。” 她就边等待边用文字美化这段婚外恋.。她的书里出现了一个个不伦恋，均是温润如玉的公子被迫娶了泼天富贵的千金，却最爱才华横溢、美若天仙的小家碧玉，而且，原配宛如蛇蝎般往死里虐待那些“薄命怜卿甘作妾”的白莲花（《梅花烙》、《杨柳青青》、《新月格格》……
　　她得到了很多人的骂声，也赚取了很多人的同情心。随着时光的流失，他下定决心离了婚，以强势态度将她追娶到手，她从此翻身农奴把歌唱，宛如强韧的藤蔓牢牢缠绕在主流话语权的宝座上。
　　
　　
　　他们结婚那年，她四十一岁，他五十二岁。原罪似乎洗白，幸福冉冉盛开。她应是得到了理想中的岁月安稳，现实静好。如她所说，他们夫妻生活里有三多:花多、画多、话多。平鑫涛喜欢给她送花，她每次过生日，一定会收到他特别挑选的几百朵的鲜花，但孩子和孙子的生日，他反而不记得。平鑫涛喜欢旅行，更喜欢带着她一起去旅行。他们一起去美国西海岸的海滩上漫步，一起去北海道看雪，共同欣赏路边的野花、树上的新绿、潺潺的小溪、广阔的大地和天边的夕阳。他们彼此都珍惜对方，很少争吵，很少分别，两个人的日子过得温馨而浪漫。可惜，他们都老了。平鑫涛花甲之后，身体渐渐孱弱。长年患病，需要人来照顾。尤其平鑫涛罹患血管型失智症入院400多天，她一度在脸书上痛诉自己濒临崩溃，痛不欲生。更有意跳楼赴死，让自己生如火花，死如雪花，哪怕化作血花。
　　
　　直到平鑫涛的儿女跳出来贴出真相，大家才知道，她眼里那个已经成为没有灵魂的丈夫仅仅是患了老年痴呆失智了。她就觉得“天地万物化为虚无”，认为他病危，不如安乐死。平家儿女不答应，甚至恶狠狠地打击她：“如果一段爱情是建立在伤害另一个人、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牺牲上，那么这样的爱情无论如何并不伟大，也不值得拿来歌颂炫耀。”
　　
　　她无力辩驳。她如何辩驳？人家说的都是事实啊！她只有把平鑫涛还给平家儿女，顺便收回自己的版权——你们敢在人前非议我，我就让你们以后沾不到我一分钱的光。
　　
　　之后在平家儿女的照顾下，平鑫涛“寿终正寝”。作为妻子，她为他举行了花葬。平鑫涛死后，她依然生龙活虎地活着。她会在脸书上思念亡夫。思念归思念，她也完成了最后一部长篇小说《梅花英雄梦》。可能是想做的事都做完了，该做的事也都做完了，她突然留下一封遗书，自杀了。
　　
　　就在今天。2024年12月4日。
　　
　　一如她素来惊世骇俗的作风。一如她笔下那些不停折腾的，渴望风雨雷电，追求熊熊燃烧，推崇惊天动地的看上去很美的“活法”，唯独不愿意接受平庸，平淡，平凡，可能走向不堪忍受的潦草的被动的生命结局。
　　
　　看她在遗书里所写：“我不想听天由命，不想慢慢枯萎凋零，我想为这最后的大事‘作主’。”；“大家为我笑、为我高歌、为我飞舞吧！”
　　
　　哈哈哈。看林心如所讲，她在世时应该是没有病痛，还算健康的人。她顶多患有坐骨神经痛与右腿韧带肌腱萎缩发炎之类的小病。她轻生的前一天还和儿子、儿媳同桌吃饭，并叮嘱儿媳妇次日来找她。结果儿媳妇赴约前来，看到的却是她已经停止呼吸的尸体。可以说，如果她不找死，再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问题是她活够了啊！
　　
　　她为啥活够了？除了她，估计没人知道。
　　
　　反正她从始至终没有变。极任性。极自我。亦极自负。她生前追求潇潇洒洒，喜欢花团锦簇。面对死亡也要整一场轰轰烈烈的行为艺术。她是真正来这个世界体验生活的。她不信鬼神，不信因果，不畏惧流言，不困于情感，不在乎伦理道德之类的枷锁。别看她写了几十部言情小说，老太太从始至终只爱自己，只爱尽力燃烧、不留遗憾的生命体验。而且始终保持着优雅高贵的姿态，在遗书里摆出王之睨视一般的表情，叮嘱着年轻的粉丝们：你们要勇敢，要活出强大的“自我”，不要辜负来世间一趟！
　　
　　言下之意：别跟着奶奶我学，你们学不会。朕是活够本了，才玩自杀。你们这些渣渣，只配对朕顶礼膜拜。钦此！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