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最喜欢去学校外面的一家餐馆吃饭。那是一家河南人开的,老两口与一个女儿。小店的菜都是一些家常小菜,味道鲜美,而且价格便宜,这对像他这样的穷学生来说是最有吸引力的。
他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因为在那里,他能够看得见整个校门。他就这样一边喝着茶,一边悠闲地看着校门口进进出出的学生。其实,他的心里一点也不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等待一个身影。每天这个时候那个长发飘飘的身影都会出现,然后立在路旁,被班车接走。
也就在这时,自己点的菜也陆续上来。他的口味比较单一,一般都是一盘青菜,一碟青椒炒肉,再就是一个汤,很少有变化。然后就在对那个身影的爱慕中,津津有味地吃完这顿饭。
有一天,他终于找着了一个理由请她吃饭,地点当然就在那家餐馆。进了门,老人乐呵呵地带着他们走到那个他常坐的位置,转身离去的时候,还冲他做了一个鬼脸。他几乎被老人给逗乐了,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可爱。
点菜可是个麻烦的问题,凡人都喜欢将这个权力交予别人,自己乐得逍遥。最后两人说好一人点一个菜,他还是点了他的青椒炒肉,女孩却点了他从没吃过的土豆丝。在等待的时间里,他们几乎没说话,要说的也是一问一答,两个问题之间的间隙就是尴尬的沉默。还好,很快的,菜上来了。
那盘土豆丝切得细细的,非常均匀,每一根上面似乎包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珍珠粉,黄灿灿地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他忍不住夹了一根放进嘴里,只觉清脆爽口,不由得赞了一声:“真是色香味俱全。”
女孩微微笑了,说:“这是我最喜欢吃的菜。”
他记住了这句话,以后每天他都会点上一盘土豆丝,慢慢地吃着,慢慢地回味着女孩说那句话时的神态。
第二次约那位女孩,他没能找着理由,只是说想请她吃土豆丝。女孩却说有事,他只好一个人去吃了。再后来每次约女孩,不管理由如何,不管约她去做什么,她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他,交且委婉地告诉他,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等在那家餐馆里,一如既往地点着土豆丝。
那天,他不小心将餐桌上的辣椒壶打翻,弄了一手的辣椒灰,就去厨房中找水。洗完了手,经过忙碌的店家女儿身边时,他不由得停了下来,他想看看,那样美味的土豆丝到底是怎样炒出来的。
只见店家女儿拿出洗干净的土豆,一刀刀切成片,然后麻利地砍成细丝,好像变魔法似的,一会儿功夫,一个土豆就变成细丝躺在砧板上。接着,她将细丝放进了旁边的一个盘里,一边给锅中加上了油。等锅红了的时候,将土豆丝从盘中捞出,倒入锅中。然后就是一场与火焰的战斗,再加上盐与佐料,一会儿,一碟香气诱人的土豆丝就做成了。
他不由得暗暗心动:每一步都是竭尽全力,每一步都是一心一意,盐的分量,火的大小,佐料的多少,都完美地配合,那样的珍重。爱情也应该如这般吧?
于是,他一天天地坚持着。他相信,只要他做到了最好,总有一天,她会出现在餐馆的门口,对着他微笑。
然而,一直到毕业的那天,女孩终究还是没有来。他再一次来到这家餐馆,再一次坐在那个位置。突然,他的脑海中奔出一个想法:亲手炒一盘土豆丝。这个想法让他有点激动,急忙跑进厨房,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接过店家女儿手中的刀,有点笨拙地切了起来。店家女儿微笑着对他说:“记得用心去做。”就一旁忙去了。明明一切都是严格按照店家女儿那天的做法,可是等他满头大汗地炒着土豆丝时,却发现它们粘在了锅壁上,装到盘中也成了粘在一起的一团,简直是一蹋糊涂。
店家女儿回来时,只看了一眼就笑着说:“你切好丝以后忘了用水冲洗一下了。没有冲洗过的土豆是炒不出好的土豆丝的,只能用来做汤。”
他记起来了,那天店家女儿将土豆丝放进了一个盘子,他没留意到那里面有水。他竟漏掉了最重要的步骤。
爱情可能正如这盘土豆丝,每一步,他都做得尽善尽美,可是他面对的,是对他没有丝毫爱意的女子,仿佛没有再次冲洗的土豆,无论怎样尽力,都不能炒出一盘美味的土豆丝,而只能用来做汤。
刹那,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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