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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里遇见一人,正要问路,他先开口说:“你是来找云的吧?她已走了有半袋烟的工夫了,走的那条道”。他见我怔在那儿,又解释说:“我是她四哥,你快去吧!”我赶忙道了声谢,顺着那条道去追已走远了的云。
拐了两个弯口后,我就看见云了。和她并列骑了约10秒钟,她仍没有瞧我一眼。我假装咳嗽了几声,她这才转过脸来并报我以羞涩的微笑。“是你呀,我还以为是谁呢?”她轻笑着说了这么一句,我心里那因久候的些许不快随之而烟消云散了。
到了县城,本来想看场电影但还得等两个多小时,所以也就只好做罢了。在街上闲逛了好半天,她说没意思,我就提议先吃点东西再说。在一个小吃店里我们要了两份凉皮和菜豆腐。吃完饭,街上已热得人不能再呆在太阳底下了。我提议到南街的武警招待所去休息一会,我的一个小表妹在那儿管理房间。她笑了一下算是认可了。
表妹很快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小房间,热情地给我们送来了一份瓜子和水果。表妹和我关系一直很好,所以我也没向她解释什么。我们就磕着瓜子,聊着天。奇怪的是这儿的窗户没有窗帘,侧面或对面的窗户也都是这样,所以我也不敢太放肆。时间很快地过去,其间表妹推门进来问要不要送饭过来,我们笑着说不用了。在靠近窗户的角落我终于逮住了她,使劲地亲她,她只是有点害羞似的躲来躲去,嘴里发出轻轻地娇笑。后来我发现在我亲过的地方泛起了许多醒目的唇印,用手擦也擦不掉,仔细一看,都是一些密密的小血丝。我真的吓了一跳,用小力在旁边又亲了一下,果不其然,亲吻处立马浮现出一个红红的唇印,唉,是她的皮肤太嫩,太白晰了。为了在离开时不至于太尴尬,我们也就放弃了继续玩这种醉心的游戏了。
一会儿,表妹敲门进来说:“哥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天公不做美,好象要下大暴雨了,你们看咋办?”我赶忙说:“那好吧,我们这就走,等会你来收拾一下吧!”表妹掩上门走了。望着镜子里不整的衣衫和凌乱的头发,特别是那些红色的“记号”,云撒娇似的说:“都是你把我弄成这样子的,你表妹肯定在心里笑话我,我这样子可咋出门见人呀?”我说:“反正要下大雨了,要不我先走,等明天它不怎么明显了你再回去吧!”很快我们就离开了宾馆,街上已是狂风肆虐,一片狼籍了。头顶上急速翻转的乌云好象时时都会亲吻到她的头发似的。为了不被暴雨浇个“水鸡娃”,我俩都在奋力往回赶。
从周家店向北直插上去是通往她家的最近捷路了。这时我已能分明感受到空气里弥漫着的浓浓的雨星的味道。狂风吹得人眼睛只迷成一了条细缝,铜钱大的雨滴左一个右一个地砸在地面上,随即在干燥的地方升腾起一小股尘雾,鼻子里已满是这种令人窒息的土腥味。有的砸在头上,雨滴的力度和冰冷让人的心不由地时时抽搐一阵。向北再走5000米才能到她家,向东600米是我家,向西300米是小姑家,怎么办?我拿眼睛看着云的眼睛等待着答案。而她则骑得更用力了,这也算是给我的回答吧。
又向前骑了200来米就出了这一片村子。前面是一大片很开阔的稻田,放眼望去,稻田已更恰似汹涌澎湃的海面。又向前行了约300米,大的雨滴已连成线连成片,眼睛已很难睁开了,连呼吸都得用手在鼻子上面稍稍挡一下才能够。云的浅色连衣裙紧贴在身上,黑红色的内裤赫然可见。回家看来已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先避会雨吧,跟我走!”我贴着她的耳朵大声地吼道。鬼使神差似地,我领着她直奔小姑家而去。
推门而入,小姑是一脸的愕然.但很快就拿出表妹的衣服来让云换上,并张罗着给我们做浆水面。饭后,按平时来判断已是傍晚了。这时的雨也已经小多了,我看见她也稍稍有些缓过劲来了。和她商量了一下准备让我先回去给她父亲捎个口信,明天路好走些再回去。(母亲在云3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上面还有5个哥哥,其中五哥有点痴呆。)一手拿伞,一手扶车,我就这样左摇右晃地摸索着向她家靠近。见到她父亲后,老头先是一言不发,继而冷冷地撂下这么一句话:“晚上下刀子她也得回来,要不就别回来了!”无论我如何信誓旦旦地向他述说缘由和以人格做保证,但老头的一脸不屑和不时的冷哼,让我的表达显得很苍白甚至是滑稽。我只好无奈地回来给云通报情况。本来我是要陪云连夜回家,我实在不忍心让老头这样挨到天亮,同时我的自尊心也不允许被人这样来误解我。但云却出人意料地决定明天再回去。我觉得好象辜负了老头什么似的,但看着云倔强的表情,我又能说些或做些什么呢?
小姑的家境比较优越.睡前又给我们做了薄荷拌汤.看着她捂得严严的脖子,我不由得轻声地笑出声来.云用那细而好看的眼睛瞪了我一眼,也禁不住轻声浅笑起来.小姑看着我们不可捉摸的笑容,也附和地笑着问:"明天我还要早起,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没想到小姑这么开通,但我们也还没开通到这种程度呀.我赶忙说:"她睡这,我睡西边那个屋."匆忙地和云道了声晚安,我就逃了似的窜到了西边的寝室.关灯后,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事情有时就真这么巧,小姑和表妹在同一天见证了我和云如此的狼狈表现.唉,不知不觉见,我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饭后,云忽然提出要去看一个初中时的闺中知己---雅.她的家在县电力大院内.到她家后,俩人很亲热地喧闹着,时儿煞有介事地侧目瞧瞧我,随即就发出更响亮和令我如芒在背地笑声.我只能略显腼腆地附和的轻笑着,感觉到在这种场面我充其量也就是给云拎包的小跟班.
约一小时后,她俩又突然提出要去看另一位好朋友---玲.听说是玲家里近来遇到了许多不小的麻烦和困难,特别是父女俩之间似乎产生了很大的隔阂和矛盾.作为曾经最要好的朋友,这时的出面说话可能就是最仗义的事了.没办法,我和雅的弟弟只好陪她俩走一遭了.雅的小弟细高细高的,但永远是一脸的微笑.在他眼里,我俨然是一位很称职的大哥哥.
到了玲的家,她却不在.听她奶奶讲下地排菜花苗去了.我们只好傻傻地等着.一会儿,玲回来了,后面还有她的父亲.三姊妹没有我想象中那样欢呼雀跃起来,而只是近乎例行公事似的客气地寒喧着.就这功夫玲的爸爸已端出几碗荷包蛋来,每人四枚.云和雅只吃两颗,剩下的都给了我和小弟.我假装瞪了云一眼,她只是很正经地轻声说:"乖,我知道你的饭量,快吃吧!"最后一颗鸡蛋是我用意志力努力吞咽下去的.鼻子里满是一股鸡屎的味道,我相信一年内我都不会再想念鸡蛋这玩意儿了.在我抓紧消化鸡蛋的当儿,做为跟班的我却能分明感觉到闰土和迅哥之间的那堵可悲的墙了,感觉玲儿就差点说出闰土的那句名言似的称谓---"老爷"了.她俩和我的心都在慢慢地收缩.那些预备好的台词也完全没有朗诵出来的必要了.讪讪地,我们很热烈地和玲及其家人道别.
雅和小弟得回家了,又是一番兰舟催发时的"踏歌声".近半个多小时,她一句话也不想说,我略略能看见她眼角的泪光和满腹的心思.
推着车儿走在一个人也没有的田间小道上,我指着几行已变干的车印说:"看,这可能就是昨晚我留下的记号."云未置可否地苦笑了一下.又穿过一个小村庄,越过村后的一个石板桥再向左拐,路旁是连片的苞谷,向前走约200米望右拐,翻过一个约二,三十米的丘陵就快到云的家了.我们只好在这里分别.四周苞谷杆上的叶子沙沙做响.鸟鸣林愈深,周围一下子静极了.云过来抱着我,我轻轻地吻了她一下,她仿佛已经睡着了.我用手指轻轻地梳理她那些微弯曲的鬓发和流海,好看的鼻子上沁出的粒粒小汗珠象是文人笔下的点点离人泪.就这样过了好久,我轻摇着她说:"好了,好了,再不回去你爸爸真着急了,下次我见到他老人家可真不知说啥好了."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好象要从我的眼晴里要端详出什么答案似的.忽然,她挣开我的怀抱,推起车子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要拉她的手,却没能抓得住.
在我茫然若失的时候我依然能理解她的心情.我只好故做潇洒地转过身来,哼着《梅花三弄》的调子移动着木然的脚步,脑子里一片空白。真是“人间自有真情在,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问世间多少故事,最销魂梅花三弄!”轻轻哼着,我的视线模糊了,鼻子里酸酸的,热热的东西迫使我真想大哭一场。酸楚和爱的感觉在这时的理解竟是如此真切!
忽然,我好象听到了一种异样的沙沙声.侧眼望去,远处的苞米地里的几株苞谷杆在有规律地向前窜动着。定眼一看,是云。我的心狂烈地抖动了几下,挥着手幸福地向她跑去。
等我们再次执手相看泪眼时,俩人都只是傻哈哈地放声轻笑着。望着云散乱的头发和散落在上面的粒粒天花粉,我很爱怜地帮她擦掉一次次涌出眼角的泪花。“我要咬你一口!”她忽然恶狠狠地说。“好呀,只要你舍得。”我把舌头送过去,她使命地用牙咬着。我的眼泪再次溢出眼眶,这次是疼的。过了好久,她才松口,然后歪着头笑吟吟地仔细打量着我。我只有咧着嘴掩饰地冲她轻哼了几声我也听不懂的声音。它早已麻木了,幸好,只有深深的牙印而已,只有仿佛已雕刻于其上的牙印而已。
云在我的额头轻吻了一下,天使般转身轻缓地离去了......
不知不觉间已是满天的繁星,透过我满眼泪花的眼,俨然是撤满天际的天花粉!我张开双手,仿佛能再次触摸她那天使般灿烂的笑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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