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离死别
　　
　　
　　
　　
　　 我和素莲两人在后山上又散了一会步，才相依下了后山，我们刚进门就惊呆了。只见一个身穿洁白制服的公安干警坐在桌边，他脸上、身上都透露出一种无形的正气。面对这位五十开外干部模样的人，我心中，对他升起一种莫名的敬意。
　　
　　 他见我俩进屋，很热情的站起身来与我握手，随后拿出他的工作证给我看。看后我才知道，他是个副局长，怪不得如此有威严了。副局长开门进山的道：“小伙子，恭喜你恢复了健康，但有些事你还要跟我回局里去调查清楚。”
　　
　　 “还有什么好调查的呢。”素莲抢着到：“是那些坏人来欺负我们，梦飞哥为了保护我，才失手杀了他们的。”
　　
　　 “小姑娘，我很明白你的心情。”副局长道：“从个人的角度讲，我是相信你们的，可法律是不讲认情的。这可是十二条人命呀，如果失手杀死一个两个的还可以让人接受，但十二人都失手杀死，这怎么可能呢。如果他的心中没有杀气，又怎么可能一个人杀死这么多人。”
　　
　　 “是他们一个劲的拼命啊。”素莲反驳道：“如果梦飞哥一出手就狠下杀手，他自己又怎么会伤成这样呢。正因为梦飞哥受这法律的约束，才受这么重的伤的。”
　　
　　 副局长打量了我一会儿，道：“小姑娘说的这点我也相信。你师父将这么大的武馆送给你们，可以看出他是多么的器重你们，既然你们关系如此密切，那他老人家的绝学也应该全传给你了的。你师父当年的故事我也听到不少，以他教你的功夫，对付十二个人，那自然不会太困难。”副局长说完又转向素莲道：“小姑娘，我是真的相信你们是无辜的。这些亡命之徒，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他们的案子在局里堆了一尺多厚，可他们的那些前科也只是小案子，大案子有人心甘情愿的认罪顶替。如今的法律还不是很健全，象他们那些偷摸拐骗、打架斗欧什么的，也还罪不治死，我们政府部门也拿他们没办法。这次打斗又发生在你们家中，自然是他们找上门来的，可以前的恩恩怨怨又有谁说的清楚呢。我是真的很相信你们，但法律讲的是证据，如果每人杀了人都说自己的对的，法律也因此不在追究，那又还要这些法律做什么呢！这不就全都乱套了吗。所以，你们自己说了还不行，我相信你们也不行，要全天下的人相信、诚服才行。”
　　
　　 说真心话，我很佩服这副局长。他的话条条是理，又不打官腔，也让人无处反驳。他真的是个人才，是有高深学问的人，要不然也不可能当上副局长。素莲激动的道：“我可以做证，是他们来找麻烦的。我用生命起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还有其他人可以证明什么没有。”副局长道：“如果还有其他人出来做证，法律自然会还你们一个清白。你俩本就是夫妻，从法律的角度来讲，小姑娘的话只能作为调查的依据，不足以全部取证。”
　　
　　 我和素莲摇头表示没有旁人做证。我俩在这里住了几年，可我们从来不与陌生人交往。我们武馆在城外七、八里远，附近最近的老百姓家离我们这也有一里多的路程，那天深更半夜的，又有谁知道我们这里发生的事情呢。而且，这次打斗中，活着的就我和素莲两个人了，又有谁来为我们主持公道，法律又将从什么样的角度去取证、来断定我是否有罪呢。
　　
　　 素莲仍不甘心的道：“为什么我就不能作证呢。”
　　
　　 副局长苦笑摇头，他被素莲的天真善良所感动。他怜惜的道：“小姑娘，你俩是夫妻，又这般的恩爱，无论对错，你们肯定是一条心的。在说，我也只是要他回去协助调查，有没有罪，法庭自会给他一个公证的说法。”
　　
　　 我也相信这副局长是想帮我们的，要不然也不会大费口舌的解释这么多。他真的是个很有修养的人，说了这大半天也不嫌累，而且还细心的解释给我们听，他真的好有耐心了。我现在基本是康复了，可我和他去了公安局，那素莲一个人又怎么办呢。留她一个人在这空荡的武馆，我不敢想象她的生活处境。那些人在城北还有一批势力，他们知道我没死后，是肯定要来找我报仇的。如果素莲一个人留在这里，又怎么能够应付呢。我不敢想象我走后素莲的处境，我心中也好难取舍。
　　
　　 素莲紧紧的抓住我，好象我马上就要去了，看着素莲眼泪不停的流，我也真的是无可奈何。我想和这副局长说点什么，但想了想也没用，看他这模样也是个公证无私的人。副局长抬起手看看表，大约四点多了吧。
　　
　　 他站起身子，道：“快走吧，等会儿下班了，又有很多麻烦的。”
　　
　　 我和素莲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两人默默无语的对望着。副局长又催道：“走吧，小伙子，等事情调查清楚就没事了。”
　　
　　 副局长说完已走到门边，他又转身过来面对我们。我正犹豫不决的时候，看见前大院外又涌进来十多人，想必是城北那些同党了。我无奈的耸耸肩，道：“现在想走也走不成了。”
　　
　　 “为什么？”副局长莫名其妙的问。因为他是背对着院子的，而且前大院又离这后院很远，听不见脚步声，我们看见远远的来了些人，而他却是看着我们，自然不明白我何出此言了。
　　
　　 素莲担忧的指指他背后，道：“您看嘛，又来了不是，现在您可以为我们做证了吧。我说不关我们的事嘛。”
　　
　　 副局长回头一看，也吓了一大跳。十多个大汉手持短刀，正气势凶猛的冲进大门，向我们这边逼来。副局长忙掏出工作证迎上去，边走边喊道：“别乱来，我是公安局的副局长，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跟我回局里去调解，大家别冲动，别冲动。”
　　
　　 “去你妈的副局长。”一个大汉骂道：“老子早就想炸你们的窝走路了。”骂完他已顺势一刀砍在了副局长的右大腿上，副局长的腿顿时血流不止。
　　
　　 这位忠心尽职的副局长还想说什么，又是一刀砍在他的肩上。我见这势头不对，忙将素莲关在房中，冲上去夺过一把短刀，护住副局长后退。这副局长却并不领情，还大声道：“你也别乱来，你的案子还没结呢。”
　　
　　 说完他又一拐一拐的冲去劝这些人，这下他就更惨了，三刀一起砍在了他胸脯和背后。我真的为他感到不值，是副局长又怎样呢，又不会一点功夫，一个劲的往前冲，做这种无谓的牺牲值得吗。也许，这就是他们当年打天下时磨练出来的勇气吧。可现在不同了啊，他手无寸铁的不是白白送死吗。我又冲上去，护住他并将他连拖带拉的推进另一间房子里，他却还在一个劲的叫喊着。道：“你可别乱来，如果我看见你杀人，我回去也一样要指证你的。”
　　
　　 正在这时，我背上也被砍了一刀，我真的已气愤到了极点，也不管他是副局长还是几十岁的大叔，我边打边骂道：“你白痴呀，没看见这局势吗。你就等到了阴间地俯向阎王爷去指证吧。”我忽然又想起什么，道：“你的枪呢，你们不是配枪了的吗。”
　　
　　 我听见他的声音道：“我没带来，我不是说我相信你们的吗，既然相信你们，又还带枪做什么呢。”
　　
　　 “真是个白痴。”我骂道：“这东西怎么不随身带着呢。”
　　
　　 说完我也不理他了，我怕这些人趁机钻进去杀他，并拼命将这些人击退。我心想离这两间房子越远越好，免得一时失手留下了遗憾。这次我不在手软了，动了这几下旧伤口有的又裂开在流血。我身上又有了新的刀伤，我怕我支持不了多久，只有在我倒下之前杀了这些人，才能保证素莲的安全。副局长也是沾了素莲的光、才被保护起来的。这些家伙没人性的，他们已杀红了眼，连执法人员都敢杀，又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当对方倒下五人的时候，我身上又多了两道伤口。我偷眼看素莲，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来到院中，正一步一步的向我靠近。好在这些人都在拼命向我进攻，才没有人去伤害她。面对剩下的十一个对手，我感觉体力越来越难以支持。当对方又躺下三人的时候，我身也又多了条伤口，我已感觉到有些头晕眼花了。对方却越战越勇，没有人在胆怯，是真的要和我拼个你死我活。
　　
　　 这时，我身前身后一起砍来四刀，我无奈的向左闪开，可左面又同时砍来四刀，这下我真的躲不开了。我并不怕死，但我希望用最后一口气杀死这剩下的所有人，我不能让他们去伤害素莲。
　　
　　 我一刀横扫向前面四人的脖子，我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后面的四柄钢刀，我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但我已别无选择。我只提醒自己千万别倒下，一定要转身在杀死另外的这四人。我果断的横扫一刀，我的刀当然不会虚发，前面的四人被我齐齐抹段脖子倒在地上，可后面的刀却没有砍在我的身上。这后面的四刀我是无论如何也躲不了的，在这危险的关头，有一堆软绵绵的扒在了我的身上。
　　
　　 是素莲，她本就在向我靠近，刚才我被逼左闪时，就与她更近了。她见我腹背受敌，勇敢的冲进刀锋中，用她那柔弱的身躯挡住了我致命的四刀。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做的到的啊！我心如刀绞，忙用衣裳替她将伤口扎紧，任对方又在我背上划了几刀。我将素莲轻轻放在地上，转身几刀，闪电般的将剩下的四个对手杀死。我虽然背负着前后二十几条人命血债，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如果他们此时不伤害素莲，我的良心上或许还会有丁点的不安，而此时，我一点也不自责了。在我心中，一万个人的生命、也比不上素莲的一滴血宝贵。
　　
　　 我使出全力将素莲抱回到房间的床上。她被砍断了主血管，鲜血向泉水一样的往上涌，用手按也按不住。素莲睁开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我，道：“梦飞哥，是我害了你，又让你伤成这样，我好心痛，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痛哭出声，道：“干嘛还要牵挂着我呢，我只是一点小伤，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素莲悲伤的看着我，摇摇头，道：“梦飞哥，我不行了，以后都不能在陪你了，我好舍不得你呀！梦飞哥，如果他们还要抓你去坐牢，你就一个人逃的远远的，千万别傻傻的就去了牢房啊。”
　　
　　 “没事的，莲儿。”我哭泣着道：“我俩都不会有事的，你等我，我去找医生来，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素莲忙抓紧我的手，道：“梦飞哥，别离开我，你要是走了，等你回来我就在也看不到你了。你就在这里陪我。陪我过完这最后的几分钟吧。”说着她已越来越吃力了，她喘了口气，又断断续续道：“我、知道、我的伤，哥，你别、离开、我。你别、哭啊，笑、笑啊，你不、是说，笑、笑才、好看、的吗。”
　　
　　 我当然笑不出来，泪水却越来越多，我道：“莲儿，你可别忍心丢下我一个人走啊，你也知道的，你走了，我也不会活了，死也要藏着你的。你如果不想我死，你就一定要活着，我上次不也挺过来了吗。”
　　
　　 “不，哥。”素莲泪流满面，她一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调整好情绪又道：“哥，你千万、别做、傻事，要、相信、缘分，缘尽了、自然、就要、分开了。我、为你、挡住、刀，就是、要你、好好、活着，如果、我死、了，你做、出、什么、傻事，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不！”我道：“莲儿，你别说了，我肯定不会听你的。没有你，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走呢，要走我们一起走，生死也要在一起。”
　　
　　 “梦飞、哥。”素莲伤心的道：“你这、次、一定、要听、我的，要、好好、的、活着，等我。我、还会、回来、找你、的。答应、我，哥！我、还会、还魂、的，你、如果、死了，我、还魂、后、又去、哪里、找你、呢。哥，记住、我的、话，等我、回来。”
　　
　　 “莲儿！”我痛哭失声，道：“我答应你就是了，你别哭啊，别伤心，你不会有事的。我什么都依你，你要挺住，别哭啊。”
　　
　　 “哥！”素莲仍然哭泣道：“你不、也在、哭、吗，你别、骗、自己、了，我的、伤、我、知道，但我、真的、还会、回来、找你、的。”
　　
　　 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当然知道我在骗她。她此时脸色苍白如纸，但怕我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仍吃力的道：“哥，我好、舍不得、你，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只是，那时、我、小你、好多、岁，你可、别、嫌弃、我啊。”
　　
　　 “恩！”我终于诚心的道：“我答应你，我等你，我活着，但你不能失言，一定要来找我。”
　　
　　 素莲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又继续道：“哥，抱紧、我，你、不是、很、喜欢、抱我、的吗。抱我、啊！”
　　
　　 我紧紧的抱住她，她的血也不在流了，脸上苍白的吓人，但却挂着幸福的笑容。她嘴角动了几下，终于没能发出声音。她的手指在我背上画着，我感觉的出那是画的两个字————‘等我’！她写完，又将胸脯挺了挺，闭上了美丽的大眼睛。她苍白的脸上，还留着甜甜的笑意。
　　
　　 “莲儿————！”
　　
　　 我撕心裂肺的大叫着，但她没有在理我，匆匆的就走了。我紧紧的抱着她，她真是个好姑娘，连最后一点力都将胸脯往前挺，因为她知道我喜欢这种感觉。
　　
　　 我不知道那副局长是什么时候走的，大约的晚上，我记得我是没有开灯的，可我房里的灯却一直是亮着的。我也不知道他回去是怎么指证我的，反正后来就在也没人来调查我了。我救了他一命，他帮我洗刷罪名，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与他一命换一命，互不相欠。
　　
　　 素莲下葬的那天，副局长也来送了鲜花。我一直没与他说什么，我的心里一直只是一片空白。我在素莲的碑文上刻着：
　　
　　 “你终于，
　　
　　 离我而去。
　　
　　 留下了，
　　
　　 太多的话语。
　　
　　 为什么世事总是这么匆忙，
　　
　　 身后的足迹，
　　
　　 还太稀太少，
　　
　　 我心中————
　　
　　 永远保留着你美丽的笑容。
　　
　　 欢快的相逢，
　　
　　 依依别愁。
　　
　　 是否注定有来世的缘分，
　　
　　 你的青春，
　　
　　 太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