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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和晓武复合后第一次吵架，为的竟是那个一脸灿烂笑容的豆豆。更让我想不到的是，原来晓武一直在意着宋季伟。可是，他在我们面前表现的多么自然。
从房里跑出来，我已经不再生气，只是伤心。终究还是不行的吧？终究还是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可笑的是我自己，一个本身就三心二意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吃醋呢？难怪他会那么生气，不再迁就我。他一定是忍耐到极限了吧？这次，我一定失去他了。
走出楼门，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个冷战。九月的夜晚已经开始泛着凉意，单薄的半袖竟有些抵挡不住。晓武没有追出来。我坐在楼下的台阶上，眼泪仍然忍不住地跌落。我不是委屈，不是生气，只是难过。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我那么努力地想扮演好晓武女朋友的角色，却还是演砸了。我勉强着自己却仍旧伤害了晓武。最让我难过的是，如果失去了晓武，是否也意味着会失去与宋季伟的唯一联系？
“素堇。”
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以为是晓武。心里有些宽慰，却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他，有些紧张，不敢回过头去。
“为什么坐在这里？”
那个声音绕到了我的面前。
竟然是宋季伟。我被这个意外吓了一跳，脱口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和晓武吵架了？”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继续问我。
“没有。”我支吾着回答。
“那为什么穿这么少坐在这里？会生病的。”
“我出来散步。你来找晓武的吗？他在楼上。”
“那你和我一起上去。”他拉起我。
“我还想再呆一会儿……”
“素堇，”宋季伟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是不是因为豆豆和晓武吵架了？”
我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差点就又要夺眶而出。我在那里拼命地眨眼睛，吸鼻子，一边笑着说：“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我们没有吵架。”
宋季伟没了声音。我努力将涌上来的眼泪逼回身体，仍不敢看他，只是装模作样地东张西望，一边对他说：“你去找晓武吧，这么晚来，肯定是有急事吧。”
“素堇，”宋季伟缓缓地说，“你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演员。”
他的话犹如利剑，刺中我的穴道，一下子就让我愣在了那里，全身的血液向大脑冲去，心跳突然加速。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很担心他是在说已经知道我喜欢他的事实。我瞪着他，如临大敌般恐怖。
“你看你，”他伸出手，擦掉我刚刚不自觉流出的眼泪，“明明眼泪都流出来了，却还拼命假装没事，明明很在意下午豆豆的所为，却还拼命假装不在乎。晓武跟我说过，永远都不会让你流眼泪的。”说完，他轻轻地将我拥入怀中。
那一刹那，我几乎以为，宋季伟是爱我的。可是理智告诉我，他的行为只是出自一个朋友的关心。
在我的坚持下，宋季伟将我送到离家不远的一个酒店里，陪我坐了一会儿便离开。我想，我和晓武都需要冷静。也许，当初选择在一起就是一个冒险的决定。可是，我后悔吗？不，不后悔的。晓武带给我的，更多的是快乐。不能爱上他，是我的不幸。
21.
第二天一早我回到家。晓武给我开门时脸色难看。屋子里全是烟味，我看到桌上的烟灰缸里满满的烟蒂。想必他也是一夜未睡，我不禁心疼起来。晓武是最无辜的，所有的错都是我造成的，却要让他来承担痛苦的结果。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
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让我来承担所有的痛苦吧。
“晓武，上午有课吗？”我一边开窗一边问。
“没有。”他沉着声回答。
“那先睡一觉吧，我去做饭，饭好了我叫你。”我拿起外套和钱包，准备下去买菜。
“昨晚过得快乐吗？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晓武突然阴阳怪气地说。我愣住，转头看他。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别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来！”晓武的眼里全是愤怒，表情竟显得有些狰狞。“怎么样？终于愿望成真了？终于和宋季伟在一起了？可你怎么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样的晓武让我害怕，我向后退去。
“素堇，别再骗我了好吗？你一直把我当傻子！”他逼上前来，我拉开门想逃出去，却被他一把拽回来。他一脚踢上门，将我甩到沙发上。
“我对你那么好，到头来还是没有用！如果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为什么我要求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干脆地拒绝我？你是在利用我吗？”
我缩在沙发里，看着他满是愤怒和悲伤的眼睛，我知道我对他的伤害比我想象的还要深。我想用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却被他恶狠狠地躲开。
“晓武，你相信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和宋季伟之间真的没什么。”
“相信你？”晓武冷笑着。“一起去酒店也不算有什么吗？那怎么样才算有什么？你说！你说啊！”他用力地抓住我的双臂，指甲似乎已经掐进我的肉里。
我忍不住哭出来。
“你别这样！求求你别这样！我害怕。”
他突然停止用力，停止咆哮，眼睛里充满了泪水。然后，他低下头来，狠狠地吻住我。
那个吻霸道而绵长，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良久他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素堇，我放你自由。去和你爱的人在一起。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他站起来，我拉住他：“别走，晓武。请相信我，我是真心真意要和你在一起的。”
“可是你爱的人不是我。”
“是的，我爱的是你！”那一刻，我只想补偿晓武去减轻我内心的罪恶感。如果让我在晓武恨我和永远失去宋季伟之间选择，我宁愿选择后者。
“素堇，我知道你忍得很辛苦。别再欺骗我也别再欺骗你自己了。从一开始你喜欢的人就不是我。只是我太自信了，天真的以为只要对你好就可以让你改变心意。不是你的错，是我太幼稚。”
“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我是很生气，但只是生自己的气。”晓武伸手擦掉我脸上纵横的泪水，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我希望你能快乐。放心，我不会诅咒你的。你应该已经知道，宋季伟他是喜欢你的。”
“他昨天只是送我到酒店，然后就离开了。你相信我好吗？”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当初我们之间的君子协定，谁先向你表白并被接受，另一个人就要永远退出？”
22
晓武离开了我的小屋。而我留在那里，流尽了一生的眼泪。
临近傍晚，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晓武折回，扑过去开门。外面站着的却是宋季伟。他的脸上划破了一块，左边嘴角还有瘀青。
“你怎么了？”我拉他进屋，洗了块毛巾帮他擦拭伤口。
宋季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然后徐徐地叹口气，说：“如果当初豆豆没有拉走我，我一定比他先向你表白。”
我心底的悲伤排山倒海般涌上来。如果当初我能对彼此的感情负责，不违心地接受晓武，事情就不会发展成今天这样。是我错，是我自作自受。
“晓武说，我可以不遵守我们的约定。他算自动退出。”宋季伟接着说。
“可是你不能违约对不对？”
没有回答，宋季伟只是用他那双充满雾水的眼睛看着我，悲伤而绝决。
23.
我的世界不再有晓武和宋季伟这两个人。我退掉了租的小屋，搬进学校的宿舍。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走出校门，因为怕遇到他们，怕遇到曾经熟识我们的任何一个人。我承认自己懦弱无能，遇到事情只会躲避。可是我没有办法。我还能怎么面对他们呢？我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近一年过去了，我仍旧无法理清自己是不是还在爱着宋季伟，是不是会因为宋季伟而无法爱上其他的任何人。
春天将末的时候学校组织初中二年级的学生去圣亚海底世界参观。临出发时带队的老师家里有事，便将任务抛给了我。
到了圣亚，我和另两位老师让学生站好队，在检票处等待检票人员给每个人的手上盖一个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检票方式，我很是感兴趣。而且竟然想到了猪肉市场，那些通过检测的猪肉不也是这样一个一个的盖戳的么。哈，身为老师，将自己的学生想成猪肉，实在是不应该。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欢快而且熟悉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晓武，快点！这边！”
我循声望去，是豆豆。在她身后，是晓武。
晓武也看到了我。我们同时怔住。然后豆豆发现了我，她拉着晓武走过来。
“素堇，你也在这里！好久没见了！真是太巧了！”她仍是以前无忧无虑的样子，热情，笑容灿烂。
“豆豆，好久不见。”我有些笨拙地开口，然后鼓足勇气重新看向晓武。
“晓武，你好。”
“你好。”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他的神情也很自然。他，已经完全好了么？
“素堇，这些全是你的学生吗？你好威风啊！”豆豆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吧。”
我的学生已经全部通过了检票口，他们在里面叫我。我一边回头答应一边对豆豆说：“今天恐怕不行，改天吧。再见。”
正准备离开，一直不说话的晓武突然问我：“你的电话号码变了吗？”
“没有。”我回答。
“改天给你打电话。”
24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手机响我便会忐忑不安。其实我是期待晓武给我打电话的。可是我又担心如果他真的打来电话我可以说些什么。我还是不能坦然面对他们。
星期六，我洗完衣服，吃了午饭，拿出学生的作业准备批改。这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我有种直觉，这个电话是晓武打的。果不其然，是他。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他在电话里说。
我又紧张起来。再次见面，他会以什么态度对我？上次见他，觉得他变了很多。可究竟哪里不一样了，我却说不出来。
我走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晓武没有看见我。他看着公路上来往的车辆，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是的。他变了。以前他每次等我，眼睛总是看向我要来的地方，满脸的笑容。也许，他最大的变化，就是不再爱我。
我叫了他一声，他转过身来。
“你还好吗？”他问我。
“挺好的。你呢？开始找工作了吗？”
“找了，在北京。手续基本办完了，就等学校发毕业证了。”
“那挺好的。”我说，“恭喜你。”
然后我们一起沉默。我踢着脚底的石子，努力在大脑里搜索着可以说的话题。
“去海边走走吧。”良久，他说。
“我现在和豆豆在一起。”到了海边，他突然停住脚步对我说。
“是吗？那……挺好的。”我有些愣怔，被击了个措手不及。心里微微有些难过。他们从前也很亲密呢，最终还是走在了一起。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是晓武世界里的女主角，豆豆是配角。可如今看来，我才是那个匆匆的过客。
“你呢？有没有和纪委在一起？”他又问。
我抬头看他。他不知道么？自从那天之后，我与宋季伟再未见面。尽管我那么希望他来找我，可是他没有。我想在他的心里，与晓武之间的友情要比我来的重要。
看到我摇头，晓武平静的眼神转为诧异。
“为什么？”他竟然问。
“我们一直都没有见面。”我说，心里有些委屈。
“这个混蛋！”他低声地骂。
“我曾经回你租的小屋找过你，发现你搬走了。纪委也从宿舍搬了出去，所以我以为你们……”晓武低着头，声音低沉。“后来和纪委见了几面，也没怎么深谈。前几天我听说他已经签到了上海，我以为你也会跟着去，所以今天我本来是抱着告别的目的来找你的。”
突然之间，我感觉一切都那么可笑。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是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我满怀愧疚的躲避那么久也只是我一个人的挣扎。我的离开并没有给他们任何一个人造成任何影响。宋季伟照常学习找工作，段晓武照常找女朋友谈恋爱。素堇啊素堇，原来这一年以来只有你一个人是在犯傻。你以前不是挺心如止水挺明白的么？怎么这次就这么把自己给当回事了呢？挺好的，挺好的。我再也不欠谁了，我再也不用躲谁了。
“素堇，你笑什么？”晓武拍拍我的肩。
“没有啊，我在为你们高兴啊。”我从自己的世界里醒过来。“一个北京，一个上海，都挺有发展前途的……”我的语气一下子轻松起来。想当初我找工作目标只锁定在大连，或许，我也应该换换地方了。
“素堇。”晓武突然叫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慌。
“干吗？”我想移开自己的眼睛，却似被吸住一般，无法自控。
“你后悔吗？”晓武问。
“后悔什么？”
“后悔离开我。”
我突然哈哈笑出声来，将晓武吓了一跳。我越笑越一发不可收拾，捂着肚子蹲到地上，笑出眼泪来。我边笑边说：“晓武晓武，你是要我说出后悔两字才会有成就感吧？心里的那个大包袱才能完全丢掉吧？”
“素堇。”他一把拉起我来，“你以为我是来向你挑衅，向你炫耀，要听你忏悔的么？”
“不是吗？”我仍旧笑得身子发软，任由他用两手箍着。“瞧，你离开我，和豆豆有情人终成眷属，宋季伟躲我如蛇蝎，不来见我。你们的生活都幸福美满，只有我一个人躲在学校里不敢出来。我应该后悔，我太该后悔了。我……”
我后面的“自作自受，自掘坟墓”还没有说出来，已经被晓武堵住了嘴。我呻吟一声，身子愈发软了，整个瘫倒在他的怀里。晓武的嘴里有薄荷的味道，我竟还有一丝意识尚存，在猜想他来之前是否特意吃过口香糖。
我眷恋这个吻，晓武抬起头的时候仍兀自闭着眼沉浸在其中。
“我爱你。”晓武拥我入怀，在我耳边轻声说。
好像在梦里，好像又回到过去。我闭着眼睛不肯醒来。我确定，这一刻我不爱任何人，段晓武或是宋季伟，我只是很享受这种被爱的感觉。
然后我终于醒来，我在段晓武的怀里呵呵地笑，说：“如果豆豆现在突然出现在海边，那可太像畅销韩剧里的情节了。”
晓武放开了我。他的眼里有愤怒闪过，但又马上恢复了平静，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人说男人要经历一次失恋才能长大，看来是正确的。以前的晓武是不会这样自如地掩饰自己的情绪的。
“看来，你永远都不会爱上我。”
“不，我爱过你。”在我和你一起搬进小屋的时候，在第二次分手的时候，在刚才你吻我的时候，我是爱你的。这些我没有说。
“你还爱着宋季伟吗？”
“不爱了。”那是一个在感情世界里和我一样懦弱的人。尽管他的外表看起来是那么沉着坚强。我现在才发现，其实我根本不了解宋季伟，只是在他突然闯入我视线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并将这种喜欢定义成爱，并为这种爱伤心痛苦难过。原来，突如其来没理由的爱都是不保险的。
“我们真的没可能在一起吗？”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离开。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决定。晓武，如果我们在另一个城市里也可以不期而遇，如果那个时候你还爱着我，那么我们就有机会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25
回到学校我便开始上网投简历。两星期后北京的一家广告公司要我去面试，然后约定7月开始上班。从北京回来我递交了辞职信。两个星期的交接工作结束后，我也已经准备好行囊。临行前一晚，我分别给晓武和宋季伟打了电话，约他们见面。到了约定地点，他们显然对另一人的存在感到意外，彼此打过招呼，看定我。
我笑嘻嘻地为他们斟茶，一边对宋季伟说：“快一年没见了，你可有些胖了。没有一直打篮球么？”
宋季伟笑笑没有说话。
我们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可他们显然心不在焉。
直到吃完饭，我放下筷子，对他们说：“明天我就要离开大连了，我知道你们也要马上离开大连，不过我占个便宜，先行一步，还有你们为我饯行。”
“你要去哪里？”晓武问。
“一个大城市。”我故弄玄虚。
第二天当飞机升上天空，我看着大连这个城市离我越来越远。曾经的那些过往在我心里留下的阴霾也离我越来越远。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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