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疯子,一手提溜着裤子,一手提一节竹棍,蓬头垢面从对面过来了,我把女儿的小手握得紧紧的,并把她拖得贴近自己,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戒备状态,似乎他随时会伤害到小女,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匆匆从他身边走过,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去看时我对女儿说:以后遇上这样的人,绕着走,懂吗?
送完小女,回来的路上,又碰上了,这回我可以从容地打量他了,他靠在一棵大树下,把竹棍放在嘴边,模拟着吹笛子的姿势,嘴里在唱那首《走西口》,很有激情。而那手指,一松一紧,此起彼落,指法娴熟,我猜,他一定是会那种乐器的。唱完了,嘴里说了一句什么,突然哈哈一阵大笑。看着他那乐观的样子,你会觉得他们其实不是最可怜的人,他们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他们旁若无人自得其乐的高声唱歌高声讲话时,天地间也算是唯他独尊了。
长这么大,疯子其实见过不少,倒也从没被他们伤害过,只有一次,是上学那会,我们几个女孩子一起走,对面来了一个疯子,都不在意,他突然在走在最边上的英的屁股上拍了一把,英吓得惊叫着跳起来,他兀自乐着远去了,似乎这一拍让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和快乐。我们在他走远后也哈哈大笑起来。
小时候,父母在外地工作,把我们寄放在镇上姥姥家,小镇极小,一条街从北到南,几步就走到头了。有一个疯子,隔几天来到镇上,隔几天又不见了。每每他来,我们一帮小孩就都围上他了,任大人们怎么吓唬,都不怕。跟着他从东到西,过节一般地高兴。他其实是一成年的男人了,有大人逗他,娶媳妇了没?他答,娶了,让给我哥了,现在跟我哥共着用。怎么共呢?一三五跟我哥,二四六跟我。大人们再问什么,我们也听不懂,只是跟着凑热闹而已。
读书时,有一位同学成绩不错的,可惜毕业时,差几分没考上,后来介绍的对象几次都吹了,再不久,听人说,疯了,一时似信非信的,有一天,在路上遇上了,他拦住我,清晰地说:你是林子,我记得的。那时他看上去不太象疯子,我也一点不怕他。可惜过了几年,就听说他死了,怎么死的,并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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