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一片黑暗,在吵闹中睁开眼睛,光,夺目刺眼。
只是对耳边的喧哗嗯咛一声,便又重新坠入黑暗的谷底。
我不能错过,不能放弃和久未谋面的亲人这匆匆的一唔。
黑暗里,有一枝粗短的白蜡放在柔软的床上,姐姐头上夹上发筒,一面小小的圆镜持在手里,我趴在她的对面,望着她煞有耐心的往脸上涂刷着淡淡的胭脂。
我说,姐姐,胭脂,这种胭脂真的好看,我也要。姐姐抬起素白的一张面孔,浅浅的笑着,有羞涩有欣喜。
那只小小的胭脂粉盒,当我向它伸出手时,耳边又传来一阵嘻闹。
妈妈,醒醒,我饿了,做饭给我吃吧。
抬起昏沉的头,用手扒开披散了一脸的乱发,我看见,自己那个天真又可爱的小宝宝腆着一张粉红的小脸正满怀期待的目光望着我。
不能不清醒了,透过半扇开着的窗户,我看见室外的天色已灰暗阴沉下来,对面三层小楼的红瓦屋顶闪着黯然的光,比它矮半截的楝树露出憔悴的树冠努力支撑着不停瑟缩着的躯干,这个寒冷的冬日,即使它有一身从不曾褪色的绿也让人感到它的颓唐和枯衰,忽地便想起,曾经在春时夏日里自己是那样喜欢它那一身繁艳的绿,可如今,当我裹着厚暖的被衾透过半掩的窗子凝视它时,对它的喜悦已远远淡于离它不远的那棵已无半片树叶的梧桐树。
那棵枯枝交错寂廖无人会的梧桐枯树所泛起的情愫让人产生无限遐想和忧思,是一种生命的颓萎和着苍桑的腐糜之美,如我从那即黑暗又显现斑驳迷离的梦中乍醒时的落寞神情,沾染着记忆里锈蚀的尘拂不去也抹不清,而那些干涸已久的痛在这片时的凝眸里飘飘的开始弄出些许的酸楚来。就这样莫名的,在一角阴绿和几枝枯黄里一种颓废之情弥漫了我倦怠的身心。
妈妈,又一声脆脆的童音把我从遥远的冥想里拉回到我视线触及的地方。我回头,这个不知烦忧的小孩子手拿一块朱古力笑嘻嘻的靠在门边左摇右晃的看着我。天色似乎更暗了,我重又裹紧快要松散的被子,静静的看着她,脑海中刚才闪现着迷茫光彩的图像一瞬便被一片空白所替代。
真的该起来了,我在被中动了动潮热的双脚,看看孩子,再望望窗外,刚才映入眼中那些支离斑驳的痕迹霎时已被真正到来的黑暗所掩盖了。
天黑了,想要伤感的心思被室内的灯光射的四处逃窜,肚腹雷鸣声声,起来,穿衣,梦醒了,天黑了,让我们开始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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