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年说狗,如同农夫在地头上看庄稼,“把酒论桑麻,谈笑说丰年”的喜悦会油然而生。
从小到大,家里就一直养狗,白的,黄的,黑的,都是当地纯种的土狗。有一年,我从城里抱去一只据说是藏獒的后裔,花了钱的,经过驯养可以给主人开门,还能直立跟人打招呼,但我父亲不喜欢,因为它的吃食要求太高,米饭还要放肉,否则整天绝食,宁可饿着也不迁就。等我第二次回家,就被家里送人了,理由是养不起。
大人们说,养狗就是看家护院,来个小偷小摸,有几声狗叫,贼就胆小了许多。但在我童年的时光里,狗,却是一个快乐的玩伴,整天守在你的身边。下河游泳里,帮你看护衣服;钻果园偷杏子,帮你站岗放哨;受委屈哭泣时,默默地守在一边陪你伤心,忠实地见证了一个生命成长的印迹。
在乡下,有狗的地方,就有人家,有村庄。十多年前,我和二哥去山区走亲戚,半道上班车坏了,只好翻山前行。到半夜两点多了,还没有到。最懊丧的是迷失了方向,四周黑漆漆的,没有月光,只有几颗星星在头顶打瞌睡。返回已经太远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忽然,我们发现前有一团火光,我高兴地说,那里有人家。谁知家兄却一把拉住我:说不定是一块坟地。“鬼火?”我顿时心里发毛,头发都立起来了,象是前面真有一群吐着长舌头,披头散发,站起来有二层楼高,蹲下去又不足半尺的恶鬼在围在一起烤火。幸亏紧跟着又一阵狗叫,二哥这才放心地说,是有人家,走吧。
邻居张八爷是个养狗的好手,每年都有一窝狗崽送给村里没狗的人家。有一年,他的一只小狗半个多月了没有睁开眼睛,最后断定是瞎的,心想,人瞎了都难过日子,何况是条狗呢。最后决定把那只瞎狗抱到很远的山沟里扔掉,让它自生自灭。回来的路上,八爷没说小狗的事,倒说起沟口一个被遗弃的女婴,裹着小包单,里面藏着一份信,写着孩子的出身年月,看上去有三个月大了吧,周围是杂乱的脚印,估计有好多人看到过,现在已经死了,静静躺在那里,真可怜。第二天,村上有些闲人去看扔在野地里的死婴,想知道那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他们看到的是被野物撕烂了的婴儿的尸体,残不忍睹。但同时也看到了令他们非常吃惊的一幕,张八爷扔在山沟里的狗崽,被狗妈妈用嘴啣着,远远地绕过人群向村子里走去,小狗在妈妈地嘴里欢快地叫着,扭动着。
还有一个真事,让我肃然起敬,一条狗,一条普通的狗,竟然救了主人性命。在那个地方被相互传说着,差不多变成一个神话故事了。
那是一个沙漠前沿叫“旱麻岗”的小村子。由于风沙的埋压,人们大部分向外迁移,只有孤零零的几户。外来的人问路“旱麻岗怎么走?”,指路的人往往说清楚怎么走,最后还要加上一句,你听见有狗叫声,就是你要去的地方。不知为什么,这里的人不太养狗,只有吉祥老汉把狗当他的命根子。正是这条狗,在沙漠深处救过他的命。
那一年天旱,沙漠里到处是一团一团的枯草,连特别耐旱的胡杨也死去了不少。戈壁滩上放牧的牛羊,没地方饮水,只好成群成群低价处理。快到初夏了,黄毛柴的花还没有开,老人们说,这是天灾,要是旧社会,肯定会死一层人,现在好,政府让他们搬家到有水的地方,死不了人的。但吉祥老汉没有搬家,他对沙漠有着太深的感情。
一次强大的沙尘暴铺天盖地压过来,象一个巨大的魔鬼,张牙舞爪,撑着一个深不可测的口袋,要把世上万物都吞没了。就在这次风暴中,吉祥老汉失踪了,他刚好在沙漠深处割沙米草,促不及防的风暴让他最终迷了路。家里人呼朋唤友找了两天,没有找到,最后只好放弃了。奇怪的是,他的狗也突然不见了。正当人们准备替老汉送葬时,半夜里却听到了狗叫,也听了吉祥老汉衰弱的咳嗽。
原来,沙尘暴来临时,老汉放牧的羊群顺着风没命地跑,到后来,沙暴淹没了一切,老汉被风卷着,跌跌撞撞地跑到离村子很远的山坳里,昏迷了将近一天一夜,附近没有村庄,没有人家,被风沙侵袭过的地方,到外是一片荒凉,幸亏老人身上有自带的干粮和水壶,才让他缓过一口气来。
在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向家的方向走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声狗叫,起初以为是幻觉,但那个叫声却越来越近,一个飞奔着的黑点迅速向自己扑来。真是自家的狗。“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老汉几乎忘了它仅仅是一条狗,是一条不能说话的狗。狗亲热地嗅着老汉的身体,激动地摇动着尾巴,眼里满是喜悦的光彩。那一刻,老人决定了,至死,也要把这条忠诚无畏的狗带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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