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峭寒之后,我会更忠实于我所深爱的风景。
我常常安静地,摊着偷回来的记忆,慢慢给它加温,我坚信苏醒是迟早的意料。总有些蛛丝马迹,在法国梧桐黄叶凋尽、某个深夜的辗转,又想到了那条街。然后我开始低头沉思,和你相遇,是哪一年的哪段日子,那个时候,我的心情如何?我们又在怎样的情境下彼此辞别,交出了共有的回忆,如何陌生了好多年?然后,然后在今天的午后,又如何奇遇的互相吸引?
不可被替代的唯一性,是这条街独具的风景,无论多少载的光阴,也不会发生变异。城市的角偶,迟暮的美人,仍静静的在等,东方古典美人也好,青涩闺秀也像吧,深居简出却依旧是你的装扮,没有变,是的,我希望你还是不要变。
在绿荫小街前,小学校的电动门忽然开启,也许是感应到了脚步的声息。我依稀听见有小男孩们正在弹唱着一首曲子。或许我可以忆起那首曲子,二十多年前那次全市少儿交谊舞比赛,我们羞涩腼腆的表现,勉强得了个三等奖,可还是男女生配对着排演了好多天,上午、下午,如此的专着....我仔细听着,却突然开始怀疑,我真的曾经跃动起那样纯真的舞姿吗?那些舞步节奏,甚至于音符转换得竟是如此复杂啊,而我们居然在当时全部背了起来,在那么多人面前无忌的舞动,最后还赢得了众人的掌声。我忍不住又回头远望着音乐教室,感觉自己的双眼又变得纯真而神圣起来,就像小时候那样。而那幢黄砖音乐教学楼不知道是在哪一年被拆除了。
小时候,住在五卅路的小巷子里,却总是不守份的跑出巷口,时不时的来看你,因为你的绿树成荫、幽静恬淡,总像神秘花园的召人,而不仅仅是一条街的嬉美。几棵参天大树从院子墙头探出,隐约可见精美的洋房阳台,石质的冰冷,那年成了心底最坚实的驻留。
平桥头的店,那个时间的孩子应该都知道,花园深处常飘出这样吸引人的诱惑。生活的十字路口,印象深处,总觉得许多过家的必需,大到日用品,无论是小孩穿的或是爸妈用的,近到我们每天睁开眼睛叨叨要买的动画书,都可以在此一网打尽。真的,如果没有时代的参照,我还是不会放弃当年一包五香豆的诱馋。
噢,对不起,我不经意地踩晌了人行道板上的落叶,你还是那么恬静,耳边现在还会响起一股流水般声音吗,我不想辨清是谁在弹奏。而在浓郁的梧桐后面,一幢幢风格迥异、各呈奇姿的小洋楼若隐若现。我知道,迟暮美人终于轻轻的揭开了你的面纱。
到了。信孚里,五卅路东侧转弯处,仿上海里弄式石库门海式住宅建筑,民国22年的作品,尖翘的屋顶,小巧的阁楼,饱经风雨的砖瓦面墙,让我不止一次的站在院墙外遐想,什么时候,还能约齐学生时代的死党,到里面玩一次正式版的捉迷藏?也许有人会嫌你保守,跟不上世代,于是,沿街的圆拱门被突兀的白粉和砖块堵上了嘴,你的腰间也疲累的缚上了冷气机,纵使这样,你,还是优雅的像个美人,深居简出依旧是你的装扮,没有变,我发现。
肚子早已上演空城计,现在还有奥林包子吗?“经久不衰”,可见味道的确是好。当年小小的包子店就开在体育场的看台沿街下,好像老板知道我们这些学仔们上完体育课后的众生像。肉包做的很实在,汤也多,每次吃都要溅出来,尤其热的时候,烫烫的馅,很过瘾。可经久也面临早衰,接替它工作的是一些毫无驻足意义的小店铺罢了。
下一个拐弯又出现在面前,这是第几个岔路口了?我回头想看来时的路,看见骑车的人影,小街在身后被浓浓的绿荫挡住了尽处,能看见的,应该都放在记忆里了吧。
深入灵魂的感情也许只有自知,刚刚走过那些安静迤俪的风景,美人的秀貌仍在,只是映画在儿时记忆深处的那些妆彩已经开始斑驳、黯淡了。默默的,只有自己知道,心被烙上了一道深深的痕迹,永远无法抚平。美人暮归,你的容颜丝毫不受他们的左右,由于你的沉默,没有闪亮的语言。这样沉默的脸孔,心里藏着的是什么?
告诉自己坚强坚强,要像路尽头的那块石碑一样,纪念五卅运动苏州各界人士立于心底的坚强似的,也许,答案就在今春盛燃的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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