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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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
朦胧的雨,
带走你的身影,
也带走我冷漠的心,
雨啊雨!
为何你始终下不停?
让我看不见阳光的心情!
又下雨了!
梅雨季还未到,雨却下个不停,女孩靠在咖啡厅的玻璃窗边,呆望著无数银丝编织而成的帘雾绵绵洒洒地弥漫在郁闷的街道上,一向明朗的脸蛋,就如天空中的乌云一般阴暗,亮眼的五官刻画著嘲讽的痕迹,乌黑的大眼睛更是涂满了愁苦懊恼的色彩。
良久後,她叹了一口气,随即毅然地起身到柜台边拨了一通电话。
「我有件事想当面跟你说,你现在能不能过来一下?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好,那我等你,我在餐厅隔壁的咖啡厅里。」
而後,她回到座位上继续呆望著一直一直下个不停的雨。
不到十分钟,咖啡厅的自动门打开,一个又高又瘦的年轻男人缓步踏了进来,俊美得足以吸引所有女人视线的脸庞上那冷幽淡漠的表情犹如一张面具,深郁似海的双眸略一环扫,他便转身来到女孩对面的位置上落坐。
女孩仍然望著街道,一脸花痴样的女服务生赶紧抓了份菜单来报到,男人习惯性地点了一杯黑咖啡,女孩这才转过脸来不赞成地瞟他一眼。
「你还是少喝一点咖啡比较好吧!」
男人改点了可可亚,傻笑的女服务生离去了,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一片怪异的静默,於是,女孩又转回去盯著逐渐转淡的雨幕,男人则无语的盯著冰开水。
片刻後,男人的可可亚送来了,他端起来轻啜了一口又放回去,女孩突然出声了。
「我们分手吧!」她仍然望著玻璃窗外。
男人猛然抬眼注视著她,好半晌後,男人才慢吞吞地说:「你说过会一直照顾我的。」虽是带著抗议的语气,但他脸上却依旧是一片云淡风轻,仿佛周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似的,令人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你已经有一位好朋友在照顾你了,不是吗?他已经照顾你十几年了,何况还有那几位……」女孩顿了顿。「不!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在你身上了。我想,你早该了解我的个性了吧?当我下定决心想要某件事物时,我会不顾一切的去争取,但是,应该放弃时,我也不会留恋犹豫。希望你也能跟我一样洒脱,该结束的时候就让它结束吧!」
男人深深地凝视她半晌。
「我明白了!」
他明白就好。
於是,两人不再说话,各自把饮料喝完後,女孩先背起早已整理好的旅行袋起身走向柜台,当她付完帐转过身时,男人早已不见了。
嘲讽的笑容再度回到她脸上,她耸耸肩走出咖啡厅,直接迈入绵绵细雨中,仰头承接那苦涩的雨水,让它尽情蹂躏她脸上的痛苦痕迹。
就这样结束了!
半年多的同居爱人生活就这样结束了!
或许她的确是有够洒脱的,但这并不表示她就不会痛苦,事实上,她痛苦得简直想死掉算了,但是……
她只能这麽做了。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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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端
你说你会照顾我,
为何现在,
你的怀抱却拥着别人,
难道你已忘记,
承诺过我的永恒誓言。
华璋是个行动力超强的女孩子。
意思就是说,她这个过分积极的女孩子,只要心里想要,无论目标是任何事或人,她都会不顾後果、不计任何代价、不择手段的去争取,甚至从来不先去思考一下这件事到底是对的,或者是错的。
唯一考虑到的只是——什麽时候开始行动?
其实,这并非是她的天性,会导致这种後天个性,是因为她七岁那年暑假的某日早晨,一向爱赖床的她懒得爬起来先对爸爸说一声「生日快乐」。反正等晚上爸爸下班回来後再说就可以了嘛!她是这麽想的。
结果,她那句「生日快乐」始终没机会面对面的告诉爸爸,因为她实在没有办法对爸爸那盖著白布的遗体说出那简单的四个字。
而且,此刻该说的好像应该要改为「早登极乐」才对吧!
未久,生性没原则的妈妈就再嫁给一个有钱却没品的奇怪欧吉桑。老实说,那个老是斜眼偷看她的奇怪欧吉桑,她一见就讨厌,再见就更生气,但是,她知道纤弱的妈妈一个人扛不起生活的重担,为了妈妈那承受不起一丁点苦难的双肩,她也只有让步了。
可她没想到,那个奇怪的欧吉桑还真是超级变态的,他不但很喜欢凌虐妈妈,而且毫不隐瞒对她这个幼齿的兴趣。最後,华璋终於忍不住了,她偷偷跑去问那个「很聪明」的导师她该怎麽办?很凑巧的,那个导师也碰过类似的问题,於是就把最好的策略传授给她,充分表现出专业教师授业解惑的功力。
没有多久,华璋便一手扯住妈妈,一手抓著医院验伤单,大著胆子跑去威胁、恐吓……什麽都好啦!反正就是去警告那个奇怪的欧吉桑,她们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果不其然,越有钱的人越爱面子,那个奇怪的欧吉桑为了不让变态本性曝光,不但主动签下离婚协议书,而且还给了一大笔赡养费。
她终於了解积极行动的重要性了,所以,她下定决心不再让自己因为迟疑或让步而有後悔的机会!
因此,後来当她觉得自己并不喜欢那个不晓得又是从哪里冒出来追求她妈妈的怪男人时,便表情十足地装出一副委屈惊恐的模样,抖颤著声音「偷偷」地告诉妈妈——那个人对她非礼!
她猜想,自己的演技也许已经达到足够赢得奥斯卡金像奖的程度了吧!因为那个男人立刻被妈妈踢出局了。
那一年,她才九岁。
还有,她小学六年级时的导师既古板又无情,始终坚持体罚就是爱的教育,也就是「爱史你算了」!闲来无事K你一支粉笔,甚至一本书,心情郁闷时,就甩你两巴掌,好胆的顶他两句,下场不是罚半蹲一个钟头,就是跑操场十圈,不见他心软、不见他愧疚,只见他一次又一次地乐此不疲。
校长包庇他,因为他是小小舅子,学生也不敢上告教育局,说爱的教育快要爱出人命来了,因为那时候还不像现在这麽「先进」。
而後,有一回她正专心的背著课文,却莫名其妙地被板擦丢得满头白粉时,她立刻决定,该是让那个混蛋老师吃点苦头的时候了!她夥同几位男女同学,辛辛苦苦的跟踪埋伏了一个多月之後,他们终於拍到一张老师正在打手枪的精采照片,而且很慷慨地贴在川堂里的公布栏上,与全校师生共同欣赏评鉴娱乐兼打分数。
结果成绩当然是……负分!
那一年,她才十二岁。
之後,是好友的男朋友被别人抢走时,她毫不犹豫的立刻牺牲色相,让他尝过所有的甜头,还差一点点就把生平的第一次也给免费赠送出去了,好不容易才把那个男孩子抢了过来。
随後便甩了他!
那一年,她十四岁。
她曾经喜欢过一位很帅气的学长,也和他交往了一阵子,可是,当她知道他突然要求与她分手的原因竟是因为她太过坚强独立了,所以,他禁不住另一位比她柔弱纤细的女孩的诱惑,一起上床去嘿咻嘿咻了。
事後,他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辜负那个女孩牺牲奉献的精神,也受不了那个女孩的哀怨眼光,所以,只好忍痛与她分手了。
「其实,我真心喜欢的还是你。」他居然还敢这麽说。
「狗屁!」她毫不犹豫地赏了他的胯下一脚,然後潇洒地挥挥手说拜拜!
那一年,她十六岁。
总觉得妈妈再婚的家里己经够多酱油瓶、醋瓶、水瓶、花瓶、香水瓶等等,实在不需要多馀的拖油瓶来参一卡,所以,她瞒著妈妈考上台北的大学,而後偷偷跑到台北来安排好一切之後,才打电话告诉妈妈——
以後要留在台北念书、工作,不回南部了!
那一年,她刚满十八岁。
所以,不久前,当她发现自己每次见到那个俊美得不可思议,却冷漠得像雕像的男人,自己的心就彷佛春雪遇到暖阳般融化了时,她就告诉自己——
这个男人我要了!
这一年,她未满十九岁,刚上北部半年,假日和晚上在位於忠孝东路商业精华地段一家高级西餐厅里打工赚取生活费,也就是说,她已经观察那个男人半年了。
那个男人是餐厅里的老顾客,有时候中午来,有时候晚上来,有时候一天来两次。除了偶尔——平均两个月三次左右——会连续两三天没出现之外,差不多每天都会至少来上一次,而且,每次都坐在角落里最隐密的老位子上,那恰好是华璋负责的桌位。
他身上穿的是高级亚曼尼三件式西服,脚上套的是好几万块一双的义大利皮鞋,吃的却永远是A餐,而且从来不签卡。
他总是随手拎著一台笔记型电脑,有时候吃完就走人,有时候餐後黑咖啡续了十几杯,甚至盯著萤幕敲著键盘直到一般公司快下班的时刻。虽然刚开始时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不过,久了之後也就习惯了。
但也因为如此,大家都忍不住猜测起他的身分,以他身上的衣著、品味来看,他应该是附近某家公司的高级职员;可若是依他的形象、气质而言,他还比较像是艺术家之类的;但他却老是盯著电脑敲打键盘,又很像是专门搞期货股票的,总而言之,他什麽都像,又什麽都不像。
不过,这些都不是很重要,其实,他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一见便教人赞叹不已的五官外貌。他长得真的非常俊逸,只可惜清瘦的身材看起来相当单薄的样子,甚至带点飘逸的味道,感觉上似乎是那种三不五时就生个病打发时间的类型。
然而,最吸引华璋的地方却不是他出色的外表,更不是因为他酷得教人叹息,事实上,华璋根本不觉得他很酷,倒不如说他很淡漠,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可以引起他的兴趣,就算地球爆炸了也与他无关。又或者是他太有自信了,自信得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付出更多的注意力。
人家说,眼睛是灵魂之窗,那麽,这个男人似乎根本没有灵魂,因为从他的双眸望进去,他那深邃的瞳孔内仿佛海一般深沉,深沉得教人几乎灭顶,却依然搜寻不著半点波浪。
在他那张俊美的脸蛋上,完全见不著任何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的痕迹,但是,在他表面上的淡漠中,华璋却又似乎可以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脆弱与无助。
有一次,当她和他一对上眼的那一瞬间,几乎是半秒都不到的刹那间,她似乎瞥见了他乌黑瞳孔中一闪而逝的不知所措。
所以,刚开始时,她也只不过是很单纯的好奇心作祟罢了。
到底是她看错了呢?还是那个男人真是用深沉冷漠来隐藏他的脆弱、他的无助?
可是,观察了许久之後,她还是不能确定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对方的眼睛有问题,不但如此,她还把自己的一颗心也给看进去了,大概是当她用心去寻找他那不可捉摸的神秘时,却不小心迷失在他那深黝不见底的瞳眸内了吧!
唉!真是赔本生意!
但是,华璋从不作亏本生意,所以,她一定得把迷路的心找回来才行,因此,她在发现自己的心已丢失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的同时,就决定了非要得到这个男人的心来补偿不可,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不过,大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困难重重了。半年来,两人之间唯一的交集只是用餐这件事而已,他来用餐,她请问他用什麽餐,到後来连问都不必问了,反正他只点A餐,所以,她就只是把A餐端到他面前而已。
她总不能在放下A餐後,突然发花痴似的对他说:「嗨!老兄,我想泡你,你让我泡吧!」
他大概不会生气,也不会不屑,更不会尴尬,或许连抠一下耳朵也不会,他只会当作没听到而已。
所以……唔……好像真的不太容易耶!
虽然开始放寒假了,但是,华璋并没有打算回南部过年,一来,餐厅只在除夕、过年那五天放假,二来,继父虽然是个忠厚老实的好人,可每次见了她,却总是一副很别扭不自在的神情,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和她相处,而他那两个女儿则似乎相当厌恶她的样子。既然如此,她就乾脆不回去,让他们自在地过一个快乐的年,她也可以代人上日班多赚点钱。
反正她早已脱离期待过年吃年夜饭、守岁领红包的幼稚年龄了。
过两点便是下午茶时候了,那个人从不在这种时候来报到,但是,今天很特别,他居然将近三点时才出现,而且脸色很奇怪。
「奇怪,亚曼尼今天好像是喝过酒才来的耶!」餐厅另一位服务生黄玲喃喃道。
亚曼尼是餐厅里的服务生为那个男人取的代号,因为来这个餐厅用餐的只有他穿亚曼尼。
仔细一看,的确很像耶!男人双颊上那两抹淡淡的酡红,让人有种他似乎已微醺的感觉。可是老实说,他实在不太像会喝酒的人,就算他会喝,大白天的就喝到脸都红了,说他不是酒鬼,大概没有几个人会信,或者他是失恋而藉酒浇愁?
华璋带著狐疑的心情送去冰开水和湿巾,当他习惯性地抬头对她说声「谢谢!」的时候,不知道为什麽,华璋立刻明白他并不是喝醉了,而是发烧了。
她不觉脱口道:「今天的海鲜粥很新鲜喔!你要不要换换口味?」
虽然是西餐厅,但厨房还是会供应一些简单的粥品、炒饭之类的中式料理,以应付那些不喜欢吃西餐的客人。
已经垂下头去盯著电脑的他,好一会儿後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来凝视著华璋的双眼,看不出来他是不高兴,还是奇怪,或是不耐烦,片刻後,他才微微点了一下脑袋,脸上依然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
「好。」
向厨房递出菜单後,华璋立刻溜出去到附近药房里请药师配了一副感冒药。之後,当她把海鲜粥送去给他时,也顺便将药袋和一杯温开水放在一旁。
「那个……呃!或许是我鸡婆了点,可是小感冒如果不治疗的话,还是有可能会变成肺炎死人的,所以,喝完粥後,请你吃一包药……呃!你应该有发烧吧?那样就要多吃一包红包,如果退烧了,就不必再吃红包了。」她按照药师的吩咐低声交代道。「还有,六个钟头吃一包,而且一定要饭後吃,感冒药大都会伤胃的。」
又是好半天後,男人才慢条斯理地将视线从电脑萤幕挪到药袋上停了一下,继而往上移到华璋的脸上,盯住她的双眼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後,他才又点了点头,仍然是面无表情地。
「好。」
华璋顺手拿走冰开水,这时,又有两批客人进来,她忙了一阵子後,才有空去注意到男人已经喝完粥,正在吃药包,她立刻过去收拾碗盘。
「你现在不适宜喝咖啡,可可亚好吗?」
男人还是缓慢地抬眼睇视她半晌後,才回答道:「好。」
又是好!
这大半年来,从他嘴里听到的话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个字吧?大概不外乎「谢谢」、「A餐」、「黑咖啡」、「请续杯」、「买单」,还有刚刚的「好」,真是惜言如金的人,难怪他穿得起亚曼尼和义大利皮鞋,原来都是用这一招赚来的!
不过,这一招恐怕不太适合她,以她这种急性子来讲,若是有话不说出来,不但会得内伤,搞不好还会先憋疯自己呢!
算了,这个世界上除了有钱人以外,还是要有小服务生的存在比较平衡,要不然,大家光是坐在那儿比较谁有钱,谁来为他们服务啊?
送上可可亚之後半个钟头,华璋突然发现那个男人居然靠在墙上睡著了。也许是感冒药的副作用吧!华璋暗忖,同时悄悄过去替他盖上大衣,甚至把自己的外套也贡献出来盖在他的腿上。
他睡得很熟,直到晚餐客人走了八成之後,华璋才注意到他醒了,而且望著腿上的外套直发愣,她忙过去拿回外套。
「这是我的。」她说:「我让厨房替你熬了两碗鱼粥,一碗你先吃了再回去吃药,免得又在这儿睡著了;另外一碗等下一回你要吃药前再吃,这样可以吗?」
华璋真的很希望他能多少表现出一点情绪来,但是没有,他始终是用那种事不关己的淡漠神情凝视著华璋的双眸。
「好。」
我咧!居然连多说一个字都不肯,这个男人未免太小气了点儿吧?就不能当给小费一样多施舍她两个字吗?
「药钱也不必给我,又没有多少钱。」
「好。」
哇嚷!还真的「好」耶!
华璋真觉得有点啼笑皆非,但她还是继续说:「虽然这不关我的事,可我还是要建议你,如果你有在上班的话,明天最好请一天假在家里休息。」
「好。」
「当然,如果你能去看一下医生更妥当。」
「好。」
华璋突然觉得情况有些诡异,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说什麽呀?为什麽她说什麽他都说好呢?不会是他的脑筋有问题吧?
呃……来试试看好了。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做你的女朋友,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好好照顾你了。」她半开玩笑地说。
「好。」
嘎?!
华璋立刻傻住了。不是吧?这麽好看出色的人真是个阿达?
「你……」华璋狐疑地盯著他直瞧。「你知道我在说什麽吗?」这回若是又回她一个「好」字,她就能确定他真的是个阿达了。
男人不再说好了,他点点头。
很好,原来他不是阿达!可是……「你真的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华璋不敢相信地再问一次。
男人又点头。
华璋呆了呆,随即脱口道:「喂、喂、喂!你也差不多一点好不好?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居然就这麽随随便便的答应让我做你的女朋友?你在想什麽呀?看起来,你好像还有几个钱的样子,难道你不怕被骗吗?」她实在忍不住要提醒一下这位无知的少年郎,现在的捞女非常多,他最好小心一点。
男人深深的凝视著她。「华璋。」
「呃……咦?你怎麽知道我叫华璋?」华璋错愕地问。
「你的同事都这样叫你。」
哈利路亚!半年多了,她总算从他嘴里听到「一整句」话了耶!不过,他讲话的速度还真是超慢的,声音又轻柔,感觉上,他就像是个很讨厌开口说话的人。
「不会吧!你早就注意到我了?」华璋更讶异了。「多久了?」
男人点点头。「从你来上班的第一天开始。」
哇塞!他也注意她半年多了耶!
华璋的心里立刻偷偷地高兴了那麽一下下,「为什麽?」她真有那麽「水」那麽靓吗?不会是他也喜欢上她了吧?
「只有你从来不回避我的视线。」
是喔!如果能预先知道多瞄他的魔眼几次就会爱上他的话,她早就回避到北极去看企鹅了,因为那样比较安全!
「不是吧?敢看你的眼睛就够资格做你的女朋友?」那他的女朋友应该可以用程式来计数了吧?
「只有你敢,」男人慢条斯理地说。「而且,刚刚你也说过要照顾我的。」
照顾他?华璋不可思议地瞪著面前这位看起来至少有二十六、七岁的大男人,不敢相信他居然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这麽幼稚的话来,甚至还用那种有点耍赖撒娇的语气呢!
「你几岁了?」她忍不住问道。
「二十七。」
真的是二十七岁,而不是七岁或十七岁!华璋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如果不是早就决定要得到这个男人,而她又从来不推翻自己的决定的话,她早就一脚把他踢出餐厅去了!
「你叫什麽名字?」她捺著性子著问。
「卓尔帆。」
好吧!至少名字还不错。
华璋又瞪了他半晌,再问:「你真的要我做你的女朋友?」
卓尔帆点点头。
华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是已下定决心一定要钓上他没错,可是,怎麽跟她想像中的程序完全不一样呢?她还以为会追他追得半死的说,结果,才第一次交谈他就自动上钩了,让人一点征服的成就感都没有!
算了,就当是不小心捡到的好了!
「好吧!那我先端粥给你吃,我快下班了,到时候我送你回去……呃……你自己开车吗?」
卓尔帆点头。
华璋立刻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还是相当烫,他好像不太容易退烧的样子。
「你还在发烧,能开车吗?」
卓尔帆还是点头。
华璋皱起眉,旋即又舒展开来。「反正有我陪著你,虽然我不会开车,但至少可以在你不对劲时提醒你停车休息一会儿吧!」
之後,当卓尔帆用完粥,而华璋和黄玲也准备下班回去时,华璋突然想到卓尔帆的话。
「喂!黄玲,你觉不觉得那个亚曼尼的眼睛漂亮得像一潭深黝不见底的幽幻水潭?」
「是很漂亮,至於像什麽嘛……」黄玲耸耸肩。「老实说,我不太敢看他的眼睛,所以……」
「咦?」华璋讶然的停下换了一半衣服的动作。「为什麽?」
「为什麽啊?」黄玲也跟著停了下来沉思。「这个……该怎麽说呢……你知道有些人的眼神就是特别尖锐有力,仿佛能穿透人心似的。而他却不仅是如此而已,他的双眼简直就像……像一潭深水、一片汪洋,根本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麽,在深海中,除了海水,你还能看到什麽呢?甚至於……」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甚至於,似乎只要多看他两眼,就会被他眸底的深水给淹没了、吞噬了,最後连灵魂也会被消化了一样,那种感觉真的是很恐怖呢!」她停了一下,斜睨著华璋。
「你没注意到吗?那麽出色的男人,明明大家都有机会接近他,可是她们却都只敢远远的欣赏他,没有人敢狷想他。老实说,除了你有胆子和他面对面说话之外,根本没人敢直接盯著他吭声,所以,大家都很佩服你呢!」
我咧!真有这种事啊?
可是,真奇怪,她怎麽不觉得呢?华璋暗暗诧异不已。没错,他那双眼的确是深邃幽冷得相当异常,却也没什麽可怕的呀!相反的,那还是他最神秘迷人的地方呢!别说她敢盯著他看,她甚至还想更深入地揪出他灵魂深处的秘密呢!
她不会是比别人迟钝吧?
很好,穿亚曼尼服饰、开法拉利跑车的人,居然上一般高级西餐厅用A餐,而且住这种一般大厦里的朴实小套房!
没有富丽堂皇的装璜,只有幽冷柔和的色彩,简单的家具,电视是20寸的,没有录影机或DVD放映机,甚至连地毯也没有,华璋已经搞不太清楚卓尔帆到底是什麽身家背景了。
他不会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匆匆打量过四周後,华璋便问卓尔帆,「你一天不洗澡不会死吧?」身家不重要,那个可以慢慢赚,重要的是他的身体,要是健康搞丢了,就很难找回来了。
卓尔帆摇摇头。
「那就好,最好是等你完全退烧之後再洗澡比较好。好了,那我弄药给你吃,你赶快换上睡衣到床上去睡吧!」
卓尔帆边脱下大衣外套,边慢吞吞地说:「我没有睡衣。」
「咦?没有睡衣,难道你是穿T……」华璋蓦地噤声,继而猛然转身向後背对著他。「好吧!随便你爱穿什麽就穿什麽睡,就算只穿空气也可以,只要你把被子盖好就行了。」语毕,她走向流理台,探头探脑半天後,才发现竟然连开水也没有,她只好先煮开水了。
把开水放上去煮後,她回过身来,发现卓尔帆已经躺上床了,四周全是散落的衣物。她不觉翻了翻白眼,而後开始捡拾,一弯身,却又发现地上跟流理台上一样有厚厚的一层灰尘,当她把衣服拿到浴室里时,更愕然地发现浴室里早已堆满一山的脏衣物了。
「搞什麽呀!你这儿从来不清理的吗?」
卓尔帆勉强睁开眼。「我每个星期天整理一次,可是上个星期没空,所以……」
「OK、OK!我明白了,你睡吧!」
不一会儿,水开了,她从小冰箱里找到一罐舒跑,和热水混合成温舒跑後,她才把卓尔帆叫起来,吃过药後再让他继续睡。他的额头似乎更烫了,可是,他这儿好像连温度计也没有。
最後,她决定去买个冰枕来让他睡,顺便买支温度计,却没想到在7-11逛了半天後,她陆续发现他那边应该有却没有的东西,只好统统「顺便」买回来了。
然後,她卷起袖子,准备多少先整理一些,首先是那些高级服饰,当然要送去乾洗罗!可是内衣裤和普通休闲服就要自己动手了;接著,华璋再一次愕然地发现他这儿也没有洗衣机。
她终於明白他为什麽那麽欢迎有人自投罗网来「照顾他」了!
算了!反正像她这种敢和他大眼瞪小眼的老妈子也不是那麽容易找得到,她姑且「荣幸」的膺任下来吧!
好不容易把衣服洗好晾到後阳台上,再把流理台擦拭乾净,同时把从餐厅带回来的鱼粥热一热,刚好到时候让他起来吃药了。她先量了一下他的体温……哇!39度3耶!她赶紧催促他喝粥,顺便把他的枕头换成冰枕。
「明天你一定要请假!」华璋命令道。
卓尔帆只是点点头,同时乖乖吃下两包药,而後再睡回去,在躺上冰枕之前,他似乎有些困惑地看了看冰枕。
「睡那个烧会退得比较快。」华璋解释。
卓尔帆瞄她一眼,随即躺上去,闭上眼又睡著了。
华璋把碗放进洗碗槽内,略微想了想,决定还是一口气把它整理好,反正她明天白天不用代班,晚上也轮休,刚好可以在这儿耗上一整天。
可继续整理下去之後,她才发现情况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糟糕!因为——
窗帘大概几百年没洗过了,稍微动一下,就灰尘满天飞,顺便飘出一些苍蝇、蚊子的尸体;衣橱里那一整排亚曼尼高级服饰上也覆盖著一层厚厚的尘埃,更别提放内衣、内裤的抽屉了……搞屁啊!居然还有蟑螂屎!
她实在不应该在有病人的时候整理这麽污秽的房间,可是……天哪!待在这麽可怕的环境里,病会好才怪!
当电话铃响时,卓尔帆吃过药没多久刚睡著,而华璋也终於进行到最後一项工作了——趴在地上抹地。
虽然已经是腰酸背痛得差点直不起腰来了,但是,她还是不能偷懒用拖把拖,一定要用手卯起来死命的又抠又抹。因为,本来是漂漂亮亮的大理石磁砖上,坚固牢靠地黏了一些嗯心巴拉的、黑黑灰灰的,还夹杂了一些蟑螂脚苍蝇翅膀的……的……不知道哈米东东!
她下意识的不想吵醒卓尔帆,所以,立刻扔下抹布,并姿势美妙地飞身过去抓起无线电话,同时看了一下时间——十点半AM。
「喂?」
话筒那端有两秒的静默,然後……「对不起,我打错了!」
华璋耸耸肩放回电话,伸个懒腰後回到原位蹲下去,才没一秒,她又跳起来飞身过去抓起电话。
「喂?」
「咦?怎麽……啊!抱歉、抱歉,我又打错了!」
华璋放下话筒,瞪著它片刻,果然,又响了起来,这回她一抓起话筒便快速地问:「你找卓尔帆是不是?」
对方又沉默了好几秒後,才狐疑地说:「对,他……在吗?」
「在,他在睡觉,你等一下,我叫他起来听。」话落,华璋忙过去摇醒卓尔帆,「喂、喂!醒一下,你的电话啦!」然後,她把话筒放在神志还迷迷糊糊的卓尔帆的耳边。「快啦!人家还在等耶!」
卓尔帆睡眼惺忪地瞄她一眼,才语声朦胧地咕哝道:「谁啊……哦!是你喔……不,今天不去公司了,我又发烧了……」可能是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吧!所以他讲话的速度比平常更慢,简直像是老牛拖车,就快拖出满嘴的泡沫了。「刚刚?是华璋……我的女朋友……」他突然皱起眉把话筒拿开,慢吞吞坐起来後,再把话筒放回去。
华璋忙去找了一件外套给他披上,顺便摸一下他的额头,然後把冰枕拿开,换回原来的枕头。
「干嘛啊你?叫那麽大声……昨天……是啊!有什麽不对吗?她来照顾我嘛!还有……」卓尔帆睁大眼张望了一下四周。「帮我整理房间……你为什麽一直重复我的话?不行……不为什麽,就是不行……少罗唆了,我刚吃过药,困得要死,你不要再烦我了好不好?」
他的口气变得有些不好,可说话速度却依然没有加快半分,「明天?」他突然望向华璋。「我明天能上班吗?」
华璋愣了一下,这种事怎麽会问她呢?
「呃……如果……如果不再发烧就可以。」
卓尔帆颔首,而後回答话筒那一端的人,「她说,如果我不再发烧的话就可以……对!她是这麽说的……没错……好,那就这样了。」他放回电话,然後扯下外套又躺了回去。「我好困。」
华璋体贴的替他拉好被子。「那就继续睡吧!待会儿我煮皮蛋瘦肉粥给你吃。」
卓尔帆眼神蒙胧地凝眸著她片刻。
「你会一直照顾我吗?」
一听这话,华璋又有那种哭笑不得的诡异感觉了。他为什麽总是面无表情的对她这个新到任不到一天的女朋友说这种类似撒娇,又仿佛托付终身的话呢?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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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气
撒娇、耍赖,
是你对待我的方式,
像个极需要人呵疼的孩子,
而我,
是唯一能踏进你生活的人,
是唯一能宠你的人。
华璋和卓尔帆交往三个多月了,她还是没能拨开卓尔帆眼底的迷雾,却很了解他的确是个很需要人照顾的男人。所以,他们从来没有真正的约会过,因为她光忙著照顾他就忙不过来了。
在某些方面,他很像个小孩子,譬如在照顾自己这方面,他居然要人家告诉他他发烧生病了,他才会知道自己生病了。偏偏他的身体并不好,体温很容易就升高,有时候是真的感冒了,有时候是太劳累,又有时候是纯粹心理因素。
可在家务方面,他却又是个标准的大男人。他完全不会下厨,连煮个水煮蛋都不会;他的内衣裤都是用洗衣粉泡一晚,然後踩两脚就OK了;他一个星期使用吸尘器一次,但不会去拖地,更不管那种看不见的地方,譬如衣橱、抽屉里或床底下,甚至连冰箱里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清理一下。
或许应该说他是个超级大懒人吧!他懒得照顾自己、懒得去关心自己到底需要些什麽、懒得做一切生活上的琐事,甚至於……
「为什麽你的衣服都是亚曼尼的?」华璋询问道。
「那是文捷帮我买的,我需要上班的衣服。」卓尔帆慢吞吞地说。
华璋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我咧!你钱多是不是?你知道亚曼尼有多贵吗?为什麽要人家帮你买?你为什麽不自己去买那种普通一点的就行了?」
卓尔帆没有说话,於是,华璋立刻心里有数了。这家伙不是太懒了,就是对买衣服没兴趣。
「好了、好了,以後不用那个什麽文捷的……」
「他是我的好朋友。」
「是喔!欠扁的好朋友!」华璋不屑地说:「你又不是什麽大富翁,干嘛花这种冤枉钱啊!整整齐齐的就够了,何必那麽……等等、等等,你……」她怀疑地斜睨著他。「你那辆法拉利不会也是他帮你买的吧?」
卓尔帆点点头。「我需要交通工具。」
华璋呆了一秒,随即狂吼道:「哇塞!你……你这个家伙给我差不多一点好不好?为麽每一样东西都要人家帮你买?你看,花了那麽多冤枉钱,结果你现在只住得起这种小套房,连请个固定的清洁工人都没钱了,你这样拚命工作有什麽用啊?还不是赚给亚曼尼公司而已!」
卓尔帆又没声音了。
「真是太混了你!」华璋怒气冲冲地说,「好了,以後你需要什麽都交给我帮你买就够了,请你那位好朋友省点精神吧!他喜欢穿亚曼尼到处炫耀是他家的事,请他自己去享受就行了,不要再拖你下水,明白吗?」
「再说,你必须开始学习储蓄了,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身边最好能多留点备用金。何况,你总是要结婚的吧?什麽老婆本啦!孩子的教育基金啦!甚至是老年颐养费等等,都是要现在就开始准备的,懂吗?」
卓尔帆点点头。
华璋看了他半晌,而後颓然一叹。「天哪,这种事也要我教,真是教人抓狂的怪胎哪!」
除此之外,卓尔帆的人际关系也是一流的……差!
他最基本的原则就是,除非是他「愿意」交往的朋友,而且必须彼此都很熟悉了,他才会自在地与对方谈笑风生……不!没有笑,因为他的表情永远是如此淡漠无心,也没有什麽风,因为他讲话一迳是那麽慢条斯理的。
另外,他还一概以最简洁的回答来应付对方,所以,才会有她服务了他大半年,却只能听到他不超过二十个单字的回答这种情况发生。若不是那天不小心被她发现他发烧了,恐怕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其他交集也说不定,因为在人际关系这方面,他也是一个绝对被动的懒人。
不过,有时候她偶尔回想起那一天,却有种似乎他一直在等待她采取主动的感觉,所以她一开口,他就立刻答应了,而且,一旦他们开始交往後,他甚至比她更快进入状况,也许她早已被归类於他「愿意」交往的朋友,而那半年大概算是他们的熟悉期吧!
然而,话又说回来,他这种孤僻到底的个性实在教人不敢领教。哪有人长那麽大了,居然只有一位能和他侃侃而谈的好朋友呢!
这太扯了吧?
「别告诉我你从来不参加任何交际应酬?」
「我不喜欢。」
「见鬼的不喜欢!」华璋咕哝道。「那朋友之间的交际呢?」
「我只有文捷一个朋友。」
「更是见鬼了!」华璋嘟囔著。「你呀!就是因为只有一个朋友,才会被他吃定了,告诉你,这样是不行的,以後你呀!乖乖的给我去参加一些应酬,虽然不一定要和人家做朋友,可至少要懂得如何和人们交际吧?你要知道,人是群体的动物,如果你不能和人们有正常的交往,又如何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呢?」
也不晓得他是真的那麽听话,还是突然发生兴趣了,反正就从这一天开始,卓尔帆真的开始参与一些应酬活动,自然他们见面的机会也开始减少了。但是,华璋仍然固定每天去替他整理家务一次,顺便炖一些营养的食物留在那儿让他当消夜和早餐。
啧啧!像她这麽体贴的女朋友,世界上大概找不到第二个了吧?
然而,有时想想,这种情况也实在很诡异,他们的交往是莫名其妙开始的,他没有泡过她,她也没有倒追过他,没有正式的约会,也没有任何谈情说爱的场面,当然更不会有什麽牵手亲吻的热情镜头。事实上,她根本是一开始就一面倒的在照顾他,以致她实在不太有自己是他的女朋友的自觉,说是老妈子或保母还差不多一点吧?
最重要的是,哪有人连个笑容都吝於施舍给女朋友的?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教她要先喜欢上他,又是她主动先开口的呢!虽然他不太可能对她毫无感觉就愿意和她交往,但她也真的是搞不太清楚他对她究竟是什麽样的感情!
唔……不会只是「纯朋友」的感情吧?
华璋正要把海鲜浓汤端出去,一旁的黄玲瞄了一眼,不觉喃喃道:「奇怪,最近亚曼尼的口味常常改变喔!」
华璋没有说什麽,只是窃笑著把汤端到卓尔帆前面放下。「要喝完喔!」她低语。
「好。」
只有她和卓尔帆心里明白,并不是他的口味变了,事实上,他根本什麽也没说,华璋就自行替他决定该吃些什麽了。
从他们开始交往以後,通常如果华璋轮休,她就会到他的小套房里煮饭给他吃,平常时候如果没有应酬的话,他也会到餐厅报到,这个时候,华璋就会依据当天餐厅里什麽食物最新鲜来决定他该吃什麽,而卓尔帆也从来没有异议过。
之後,卓尔帆会在餐厅里待到八点半,接著就先到车子里等,直到九点华璋下班去找他,两人再一同回到他的小套房里。
「哪!先去洗澡吧!」华璋把换洗衣物交给他!就直接把他推进浴室里去。
「记得换下来的衣服要丢进洗衣篮里,别乱扔啊!」
然後,她就开始到处整理收拾,接著动手准备消夜和翌日的早餐。
「喂、喂!要我说多少次啊!头发要擦乾後再吹乾啦!」他一踏出浴室,她就开始嚷嚷了。「别滴得到处湿淋淋的嘛!」
「对不起。」卓尔帆说著,忙把浴巾包到头上去。
华璋叹息著摇摇头,平常看他好像很成熟、很酷的样子,其实他是挺幼稚的,好多事都要人家盯著,就像小孩子一样。
华璋让粥在火上熬著,自己则走过去替坐在床边的卓尔帆吹头发。「会累吗?」
他真的很清瘦,是那种衣服一脱下来,骨头就历历可数的那一型,如果不是他比她高很多,否则,看起来实在比身材健美的她还没分量呢!而且,他不但容易生病发烧,还很容易疲倦,如果没有他那位「好朋友」罩著,想必他的工作大概也干不久吧!
「有点。」
「那待会儿吃完粥後,就早点去睡吧!别再工作了。」华璋说。「工作固然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什麽事都可以重来,可身体要是搞坏了,就没办法重来了,懂吗?」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比较像他老妈,老是讲这种老母亲交代笨儿子的话。
「懂。」又像个乖宝宝似的应声了。
不过,这大概就是为什麽她那麽喜欢照顾他的原因吧!虽然他仍是一迳天塌了也与他无关的淡漠神情,也永远无法从他那双深邃似幽潭的瞳眸中瞧出他到底在想什麽,然而,他却总是表现得那麽温驯、服从,满让人有种另类的得意感,这麽听话的乖宝宝男朋友应该不多见吧?
华璋满意地笑了。「你好像有一阵子都没发烧了吧?」
「嗯!」
「我就知道,像你过去那样的生活,而且是生活在那种垃圾堆里,没病也会病了。」华璋忍不住又开始唠叨了。「真不晓得该说你是少根筋呢!还是没神经好,居然能把自己的住处搞成那样,还满不在乎的生活在里面。人家都说,大厦里不容易有蟑螂老鼠什麽的,可你这儿却是苍蝇蟑螂一大堆,你是当作养宠物吗?你不觉得那种宠物很恶心吗?或者你比较喜欢带那种宠物出去散步?」
「我有整理了。」卓尔帆反驳道。
「是喔!有整理喔!」华璋嗤之以鼻地哼了哼。「窗帘从来不洗、地从来不拖,每样东西大概都是随便抹一抹就算了,眼睛看不见的地方就不管,我看床单和被套也是半年才换一次的吧?」
卓尔帆咳了咳。「我……很忙。」
「又不是喝醉了,茫什麽?」华璋嘲讽道,「都说了工作固然重要,身体更重要的不是吗?生活在那种环境中,身体只会越来越差,你明不明白呀?」说著,她关掉吹风机,转到他前面,歪著脑袋仔细打量他。
即使他依然是一脸漠然,那自然散乱的头发和几络垂落额前的刘海,仍让他显得有些稚气和脆弱。
「你知道吗?你长得实在有够好看的耶!」华璋喃喃道。「可是,你为什麽从来不笑呢?」
卓尔帆没说话,只是凝视著她的眼睛。
而华璋也深深地回望进他的双瞳内。「你到底在想什麽呢?」
卓尔帆无语。
「我知道你其实不像表面上这麽冷漠,」华璋咕哝著,「但是,你为什麽要隐藏自己的情绪呢?你又是如何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如此一丝不漏的呢?你知不知道跟这样似乎完全没有喜怒哀乐情绪的你说话,实在有点滑稽耶!」
卓尔帆依旧保持缄默。
华璋低喟。「好吧!那请问你究竟会不会生气呢?」
「会。」卓尔帆终於出声了。
「会?」华璋倏地惊讶地瞠大双眸。「你会生气?什麽时候?」
「在公司里。」卓尔帆似乎很谨慎地斟酌著字眼,其实,他只是习惯说话慢吞吞的而已。「当我生气的时候,文捷就会叫我去喝杯咖啡或吃饭,直到不生气後再回公司。」
「可是……」华璋有点疑惑。「你会流露出你的怒气吗?」
「不会。」
「我想也是。」华璋点点头。「那请问一下,文捷是如何知道你在生气呢?你会骂人吗?或者你会明白的告诉他你在生气了?」
「我不会骂人,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在生气,我只是指出他们的错误,告诉他们这种错误实在是只有大白痴才会犯下的错误,而且,只有没脑筋的笨蛋才会直到问题爆发出来了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错,还有愚蠢到极点的人才会一再犯下相同的错误,出了问题只会问别人该怎麽办更是超级没用的废物,总而言之,他们最好是回家买好棺材等死算了。」
卓尔帆顿了顿。「我不会骂人,真的,我只是告诉他们事实而已,但是很奇怪,他们就是会知道我在生气,我也不知道为什麽,真的是很奇怪!」
我哩咧!这还不算骂人吗?
华璋张口结舌地瞪著他,原来他不是只会用最简洁的语句来应对,有必要的时候,他还是会「侃侃而谈」的,而且……哇塞!真的没有想到,这个乖宝宝在骂人的时候居然这麽毒、这麽狠,简直是太厉害了!
那他怎麽还没有被炒鱿鱼啊?
「我也很奇怪呢!」华璋喃喃道:「你怎麽还没有被赶回家吃自己呢?」
卓尔帆又沉默了。
华璋耸耸肩,随即转身去关掉熬粥的火,顺便舀两碗出来放凉,然後回到他身边坐下。
「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你有什麽亲人?」
「都没有了。」卓尔帆淡淡地道。
「哦!对不起,」华璋歉然道。「我只有一个妈妈,不过,她又结婚了,我在那个新家里有点格格不入,所以才刻意跑到台北来念大学。」
卓尔帆突然垂下双眸。「你……不在意你妈妈再婚?」
「不会啊!」华璋住後躺下。「我很明白,妈妈虽然很爱爸爸,但是,她的个性太懦弱了,随时都需要有个男人来呵护她,所以,她再婚也是很正常的嘛!」她侧身过去望著同样躺下来的卓尔帆。「我的个性就不同了,感觉好像从我爸爸去世的那天起,我就开始尽力在照顾我妈妈。我很坚强独立,不需要人家来照顾、呵护我,所以,我只会为真爱而结婚,绝对不会因为需要而结婚。」
卓尔帆深深地凝视进华璋的双瞳。「你的意思是说,你永远不会背叛你所爱的人吗?」
华璋双眸眨也不眨地回视他。「废话!这种事还用得著问吗?如果我不希望恋人背叛我,我当然不可能背叛他罗!」除非恋人先背叛她!可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她并没有讲出来。
两人互相凝视许久後,卓尔帆突然说:「我饿了。」
华璋立刻跳起来。「OK!什锦粥应该凉一点了,我们来吃吧!剩下的明天早上你放进微波炉里微波一下就可以当作早餐了,别又给我偷懒不吃喔!」
为了便於打工,华璋是和同校同系的三位学姊租住在校外的学生宿舍里,周玉佳倒是满好相处的,然而,宫雪琴和柳芙就相当令人不敢领教了,尤其是睡在她下铺的柳芙,交了男朋友带回宿舍来炫耀也就罢了,居然还让他留下来过夜。
别说她半夜都不敢下床上厕所了,每回灯一暗,就会从下铺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嗯嗯唉唉声,过不久後,整个上下铺也会逐渐从轻微的地震,发展到剧烈的天崩地裂。
不要说睡觉了,她还得紧抓住床铺,免得不小心被摇下床去呢!最可怕的是,这种情形通常一个晚上不只一次,也就是说,她那一晚都甭想睡了!
接著,宫雪琴也有样学样的把男朋友带回来过夜,倒楣的是,宫雪琴睡在对面的上铺,也就是在华璋的对面,於是,华璋等於是被两面夹杀了!要是她们都是轮流来还好,可这一天,她们彷佛很有默契似的,居然在同一时刻里把男人带回来了。
才刚回去的华璋和周玉佳,不约而同一声不吭地摸了背包又出去了。周玉佳说要到同学那儿去挤一晚,可怜的华璋却在三、四个地方都碰了一鼻子灰,不是她不受欢迎,而是那麽凑巧的,要找的人恰好都不在。
最後,快要累垮了的她似乎只剩下一个地方可以去了。
按了半天门铃都没有人来开,卓尔帆大概是又去应酬去了吧!华璋只好用卓尔帆给她的备用钥匙开门进入,稍微整理一下後,她便摸上床睡了。
因为昨晚柳芙和男朋友玩了一整夜,害她根本没阖过眼,而今天一整天就有六堂课,她也没有补眠的机会,再加上这天晚上餐厅的生意特别好,她甚至连坐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所以,累毙了的她几乎是刚一躺下,就失去意识了。她不知道卓尔帆是什麽时候回来的,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回来。
一夜无梦到天明,华璋才从完全的无意识中醒转过来,可还没有睁开眼,华璋就感觉到有什麽不对了,软绵绵的床是很正常,问题是……她抱著什麽东东来著?
犹豫片刻後,她终於小心翼翼地眯开一条缝……真不幸,果真如她所猜想的,她就像只赖皮猴似的攀在卓尔帆的身上了!而卓尔帆一向是习惯除了内裤之外,什麽也不穿的睡觉,所以,她等於是攀住了一个裸男,真是有够……刺激!
华璋苦笑了一下,然後吞了口口水後,她才战战兢兢地收回猴手猴脚,跟著再拉开卓尔帆搂著她的手臂,接著谨慎地滑下床,这才松了口气看了一下手表,旋即惊恐地跳了起来。
「耶?七点半?七点半了?!」她不敢置信地拉开嗓门尖叫。「完蛋了,我又要迟到了!」
她尖叫著抓起背包就拉开门往外冲,被她的尖叫声惊醒的卓尔帆慢吞吞地坐起来望著门……「砰!」一声,门又打开了,华璋傻笑著冲进来穿上鞋子後,反身又冲了出去,然後又是——「砰!」一声,接著,卓尔帆懒洋洋地又躺了回去……
这是华璋第一次跑到卓尔帆这儿来借住的情形,之後,每当学姊又带男朋友回去时,她便会自动避到卓尔帆这儿来。奇怪的是,卓尔帆虽然都会搂著她睡,却从来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甚至连亲吻也没有。
若说他是性无能嘛!偏偏就算她再怎麽不想去注意,却还是会不小心地去注意到他每天清晨都会很正常的一柱擎天一下,所以,说他对她没兴趣还比较有可能吧!然而,到了学期末的最後一天,这个比较有可能的可能也被推翻了。
那一天上午,结业式一结束後,她就直接跑到卓尔帆那儿去了,因为当天也是她的轮休日,所以,她打算好好的煮一餐庆祝一下她顺利完成一年级的学业,而且,颇有望能拿到奖学金。另外,她也和餐厅老板说好了,暑期时可以兼任白天班,这样说不定二年级时就不需要妈妈再汇钱来资助她了。
可她怎麽也没有料到,煮了满桌菜尚且不够,她自己居然还被他当作主菜吃掉了!
那A按呢?不过是多了一道醉鸡而已啊!怎麽……呃……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觉得那道醉鸡很好吃,所以才想自己试著作作看啊!虽然酒味似乎浓了一点——这个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失手,才会不小心倒进太多酒的嘛!但她敢保证,味道还是很棒的,只不过,她没想到卓尔帆这麽不能沾酒,居然只是多吃了几块醉鸡,就微醺了。(请别怀疑,阿灵的妈妈就是如此)「华璋……」
「嗯?」
正忙著赞赏自己手艺的华璋漫不经心地应著,没注意到一向眼神深沉难测的卓尔帆正以蒙胧诡异的目光锁住她。
「我想睡了。」
「那就去睡啊!」
「可是我想……」
「想什麽?」
「想你陪我睡!」
刚入口的鸡块又掉了出来,还拖著一条银丝滚到地上去。华璋错愕地转眼看著卓尔帆,这才发现他的双颊有点红、眼睛也有点红,甚至连一向漠然的神情也柔和了许多。
「啊咧——这样就醉了?」华璋啼笑皆非地喃喃道。「未免太夸张了点儿吧?」
「我没有醉,只是有点头晕,」卓尔帆很严肃地否认。「我只要一喝醉,就会很想睡觉,可是现在我不想睡,只想要你陪我睡!」
「没醉才怪!」华璋嗤之以鼻。「你的脸都红了,那要是不算醉的话,我的头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我不要踢你的头,」卓尔帆低喃。「我要睡你的身体。」
华璋突然觉得周身有点燥热,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少来,你连吻都没吻过我,居然就想跳级上最高学院?No!鉴定不合格,跳级不准许!」
不允许他跳级?
那就一步一步来罗!
先乖乖上十分钟的初级班,再来是十分钟的中级班,最後才登上高级班宝座,这样就不算跳级了吧?
於是,华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那个连三跳的家伙给吃掉了。
不过,凭良心说,也不完全算是莫名其妙啦!因为,华璋心里明白得很,如果她有心反抗,卓尔帆还是碰不了她的,但是……也许是因为卓尔帆的动作实在很笨拙,笨拙得让人觉得他好像也是第一次的样子,就在这麽猜测的同时,她也情不自禁地撤下了防卫线,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第一次来交换他的第一次了。
事後,她自己想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根本都还没搞清楚他对她到底是什麽样的感情,她居然就把自己扎上蝴蝶结奉送出去了!难不成人家说的爱人「吃亏」、被爱「占便宜」就是这个意思?
然而,从此之後,他们之间的关系总算是出现一点正常的发展了。
所谓正常的发展,是说她不再只是他的老妈子,同时也是他的「亲亲」女友了。不过,虽然他们几乎每次见面都会有亲密的行为,可他唯一的表情却依旧是没有表情,他眸底仍然深沉似海,探不到底,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神情淡漠地开口说一些可爱的乖宝宝才会说的话,让她觉得啼笑皆非。
而最最诡异的却是他背部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痕,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次又一次被鞭打的痕迹。
虽然心里好奇得要死,但她并没有开口问他,她决定等他主动告诉她。
暑假时,生意最好的应该是娱乐餐饮业,所以,有关行业都会多请几个工读生来应付。
华璋工读的西餐厅就是这样,他们日夜班各多请了两位工读生,而且还挑选了两位长得满不错,颇像运动明星之类的男工读生来加入一向只有女孩子的服务生行列。
对华璋来讲,大家相识便是有缘,而且,朋友就是朋友,没有什麽男女之分,所以,个性爽朗的她很快就和工读生打成一片了。
特别是这段期间多了很多年轻客人,他们并不会因为踏入宁静的餐厅而稍微收敛一些,依然是放肆地高谈大笑,所以,年轻服务生们在闲下来时,彼此说笑两句也不会显得太突兀无礼,反而让人觉得很亲切自在。
而其他正常客人似乎也很了解这是非常时期,不但相当容忍,甚至还能藉此回忆彼此学生时代的惬意时光。但是,华璋一眼就意识到卓尔帆似乎很不高兴……不!不是似乎,而是真的很不高兴。
这时候她才明白,为什麽他说他明明不打算让人家知道他在生气,可是人家就是会知道他在生气。事实上,他的神情的确没有泄漏出半点情绪,他的瞳眸依然深沉无比,但是,他浑身却会无形地散发出那种几乎像是会实质伤害到人的怒气。
一种阴森抑郁的骇人怒气!
一种足以让整间餐厅陡然安静下来的怒气!
「哇塞!真的好恐怖喔!」黄玲喃喃道。「搞不好待会儿客人全都会被他吓跑了呢!」
「我去看看。」华璋亳不犹豫地说,可她刚要抬步,黄玲和日班男工读生周瑞棠便不约而同地拉住了她。
「你疯了吗?」黄玲低呼。「他好像相当抓狂的样子,为了自身安全起见,你最好不要轻易去动虎须吧!」
周瑞棠勇敢地拍拍胸脯。「让我去吧!」
华璋好笑地摇摇头。「我不怕,他也不会对我怎麽样的,你们放心好了。」说著,她便挣开他们的手,快速地走到卓尔帆的桌位去。
「尔帆,你在生气吗?」她低声问。
好一会儿卓尔帆都没动静,差不多半分钟过後,他才徐徐地抬眸望住了她,华璋立刻发现他眸底的阴暗沉郁之色更浓郁了。
她瞟一眼电脑萤幕上的表格。「是他们吵到你工作了吗?」
他继续凝视她片刻後,才缓慢地把视线移到柜台那边,那些闲闲无事的服务生就分别站在柜台四周,紧张兮兮地望著这边。
「他喜欢你。」
华璋愣了一下,继而恍然道:「你是说周瑞棠吗?」随後又惊喜地咧开了嘴。「哇塞!尔帆,你不会是在吃醋吧?」会吃醋,就表示他的确是喜欢她的不是吗?而且,怒气如此旺盛,说不定……
卓尔帆把视线收回来,在她脸上迅速地绕了一圈,旋即回到电脑萤幕上,他没有吭声。
华璋却很兴奋地坐到他的对面追问:「是不是啦!尔帆,你是不是在吃醋啦?」
卓尔帆还是盯著他的电脑,可他身上的怒气却渐渐消退了。
华璋挑了挑眉,随即伸手「啪!」的一下阖上电脑。「尔帆,告诉我啦!」
卓尔帆还是不说话,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神情淡漠地端起可可亚来若无其事的轻啜,可是,他白皙的双颊上却泄漏底细似的隐隐升起两抹淡淡的酡红,令华璋不觉噗哧失笑。
「OK、OK!我知道了!」她开心地笑著,终於能确定他是真的喜欢她,而不是只把她当作免费的老妈子了。「其实啊!我没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是因为担心你会不习惯。你知道这边所有的女服务生都对你很好奇吗?要是她们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的话,你看著好了,她们一定会抓著我来追问你一些很暧昧的事,到时候看你怎麽应付!」
跟著,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在没办法了,周瑞棠要在这儿工作整个暑假呢!要是你每次见到我跟他说话就冒火的话,说不定我们的客人都要被你吓跑啦!所以呢!你最好要有点心理准备随时会有敌人上门,因为我待会儿就会去告诉他们说,我呢!已经是死会了,有不良企图的请远避三尺,OK?」
卓尔帆依然没吭声,但是,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华璋笑著站起来。「好吧!那你继续工作吧!我不吵你了……啊!对了,今天的蓝莓蛋糕很不错喔!你要不要来一块?」
「好。」
「唔……其实起士蛋糕也很棒,那……我两样都给你拿一块来吧!你啊!还是要多吃点比较好。」
当华璋一回到柜台边,大家就全凑拢了过去。
「他好像不生气了耶!你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好奇得要死的黄玲首先问。
「他刚刚又在气什麽?」另一个女工读生也问。「长得超好看,却阴沉得吓死人,我还以为他要发飙了呢!」
华璋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反而直接面向周瑞棠笑咪咪地说:「你喜欢我是吧?」
是他刻意表现出自己的心意让华璋知道的,所以,周瑞棠也很豪气爽快的承认了。「没错,而且我打算追你,我们的学校满近的,约会很方便喔!」
「NO、NO、NO!」华璋摇著食指。「最好不要喜欢我,更不要追我!」
「为什麽?」
华璋的大拇指反手一指卓尔帆。「因为他就是在气这个。」
「咦?」黄玲立刻插了进来。「周瑞棠要追你关他什麽事?」
华璋叹了口气。「怎麽不关他的事?我是他的女朋友啊!」
一听,大家同时维持了两秒的静默,随即不约而同地惊呼了起来。
「真的假的?」
「什麽时候开始的?」
「你是怎麽钓上他的?」
「骗人,你是他的女朋友?我怎麽不知道?」黄玲一直自认自己和华璋最要好的说,而她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太逊了吧!
「笨!」华璋好笑地说。「因为我没说嘛!」
黄玲又愣了片刻,而後忍不住直接冲向卓尔帆。
「那个……华璋真的是你的女朋友?」
正集中注意力在工作上的卓尔帆并没有因此中断他的专注,连看黄玲一眼都没有,只是点点头算是回答她了。
「我咧——居然是真的!」黄玲不可思议地喃喃道,然後往回走。「唔……我应该没有讲过他的坏话吧?」
周瑞棠望著卓尔帆,豪气已经泄了一大半。「你们交往很久了吗?」除了比对方年轻之外,他好像没一样比得上对方的样子。
华璋迳自走向厨房。「快半年了。」A两块蛋糕应该不会被砍头吧?
周瑞棠也跟了上来,「那……」他犹豫了一下。「你们很要好了?」
华璋笑了。「怎麽?还不肯死心啊?」
豪气又回来了,周瑞棠勇气十足地挺高了胸脯。「男人要是一碰到困难就打退堂鼓,那还做得了什麽大事?」
华璋回眸瞥了他一眼。「那麽,我只好告诉你实话罗!我啊!常常到他家去过夜,这样你懂了吗?」
嘎?过……过夜?
周瑞棠顿时傻眼。
豪气也……一泄千里!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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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
天空阴阴的,
像是即将哭泣的面容,
心碎的声音,
是那么明显清晰,
雨滴答滴答的下了,
脆弱的心也同时开始哭泣。
二年级上学期一开学,华璋就发现了一件很不幸的事——周玉佳终於受不了的搬出宿舍了,而更不幸的是,那个糊涂房东竟然允许柳芙的男朋友接续周玉佳住进来!虽然这是男女合住的宿舍没错,可还是要分房吧?
二话不说,华璋也马上整理自己的行李搬到卓尔帆那儿去了,而卓尔帆亦面不改色地让华璋占用他半张床、半间浴室、半张书桌、半个书架、半个电视、半个冰箱……他们就这样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好笑的是,交往到现在半年多了,她却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从事什麽工作的,只知道他的工作时间相当自由,却又很复杂;是商业方面的,可又包含了电子科技、服装、娱乐、建筑、股票,甚至广告传播等等。
每次她问他,他都说:「上班啊!」
华璋双眼一翻。「废话,谁不知道你是在吃人头路的啊!我是在问你,你到底是在哪家公司的什麽单位,担任什麽职务,譬如财务、营业或公关部门的经理或课长或外务之类的,为什麽你的时间能够那麽自由,上班时间居然还能在外面到处乱晃?」
卓尔帆的视线依然凝注在电脑萤幕上,华璋虽然看过很多次各种不同的内容了,卓尔帆也从不回避她,但是,她却一点儿也看不懂,因为她念的是日文系,将来打算从事日文翻译工作。
卓尔帆兀自敲打著键盘。「文捷会cover我。」
「又是文捷?」华璋火大地叫道:「为什麽你所有的事他都要参一卡?嘎?你们不会是同性恋吧?」
「他有未婚妻了。」
「有未婚妻又怎麽样?」华璋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很多同性恋都会以结婚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性向,有未婚妻又怎麽样?」对!搞不好她也只是卓尔帆的烟雾弹而已。
「我不是同性恋,」卓尔帆漫不经心地说,双眼盯著刚出现的表格仔细研究。「我又不想跟他做爱。」
「那……你们是柏拉图式的恋爱!」华璋硬拗道。
卓尔帆按下单键,萤幕上立刻变换成另一张图表。
「我不爱他。」
「那你为什麽要让他干涉你那麽多事?」
「他是我的好朋友,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在帮我了。」卓尔帆慢条斯理地说:「只要我不喜欢的事,他都会尽量帮我承担下来,你知道我常常发烧,有他这样帮我,我才能安心工作。」
「你……」华璋才吼出一个字,便又突然噤声,而後改口道:「你有他的照片吗?」
「书架最上层的第三本相簿。」
华璋立刻去拿下来翻开一看,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而越往下翻,她的眉宇就越紧一分。里面的相片并不多,除了几张卓尔帆的单人照之外,其他的全都是他和另一个男人的合照,而且,所有的合照都有一个共通点。
那是一个高大漂亮的男人,比卓尔帆稍微高了一点点,却比卓尔帆结实健壮许多,透露著健康色彩的黝黑肌肤、露出一整排白牙齿的爽朗笑容,和白皙单薄的卓尔帆恰好形成明显的对此。
而这些合照最大的共通点就是——那个高大的男人总是亲热地搂著卓尔帆的肩头,而且用怜惜的眼光注视著神情淡漠的卓尔帆。从三分头的高中时代,到如今的西装笔挺都一样,那个男人总是搂著他、总是用怜惜的眼光凝视著他。
真的没有问题吗?
不久,华璋又发现卓尔帆的交际应酬越来越多了,到後来,他居然开始不回家睡。虽然一开始时是她要他多参加一点交际应酬,以走出他自设的孤僻藩篱,但是,有需要积极到这种程度吗?她现在是不是要升级为看家老妈子了?
「真有那麽多客户需要应酬吗?」她忍不住又开始质疑了。
这晚,卓尔帆难得的没有应酬,也许是因为她轮休,所以,他特意空下来陪她的吧!华璋还是尽量让自己往好的方向想。
「不只是客户,还有一些文捷朋友的聚会。」
卓尔帆才刚洗完澡出来,正要穿衣服,华璋就赶紧上前去帮他擦乾头发。以卓尔帆的体质而言,即使是八月的大暑天,他还是会很「正常」的三不五时地感冒发烧一下,何况是十一月的深秋时分,天凉气寒,如果不小心一点,他立刻会卯起来烧给你看!
「文捷说,既然我愿意参加应酬了,不如多和一些朋友交往比较有益。」
是没错,但是……怎麽又是那个该死的文捷?他到底是什麽人物啊?不会是背後灵之类的吧?
「喂!尔帆,我实在很怀疑耶!如果那个文捷叫你去死,你会不会去死啊?」虽然她也为自己竟然因为另一个男人吃醋而感到很可笑,但华璋还是忍不住酸溜溜地这麽说。
卓尔帆却连皱一下眉头也没有地回答,「他不会叫我去死的。」
「你就这麽相信他?」
「是的。」
华璋咬著下唇沉默片刻。
「都是他陪你去参加那些交际活动的吗?」
「当然。」卓尔帆理所当然地回道,随即又补充道:「我的日程表全都是他安排的。」
「是吗?那麽……」华璋迟疑了一下。「最近你没有回来睡的时候,也都是到他家过夜的罗?」
「嗯!」卓尔帆穿好衣服後,便直接爬上床,然後用遥控器打开电视。「他知道我在外面会很不自在,所以,尽量把活动安排在他家里举行,如果结束得太晚的话,他就叫我乾脆睡在他那儿。」
华璋拿了吹风机也跟著上床跪在他身後帮他吹头发。
「你常去他家?」
「从国中到大学时代,我都是住在他家的。」卓尔帆注视著电视慢吞吞地说。「甚至在国中时代,我都是和他住同一个房间、睡同一张床。」
睡……睡同一张床?那个……不晓得除了睡觉之外,还有没有做「额外」爱做的事?
越想她心里越觉得不舒服了,「如果……」华璋感觉自已的身躯有点僵硬。「如果我要你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你会选择谁?」实在是超级可笑的,人家是要男朋友在两个女人之间选一个,她却是要男朋友在一男一女之间选择一个!
有好一会儿,卓尔帆都没有发出声音,仿佛他根本没听到她的问话似的。直到华璋正想再重复一次问题时,他才徐徐地转过头来凝视她,脸上仍然没有什麽表情,眸海依旧深不可测。
「你为什麽这麽问?」
华璋关掉吹风机,同时不安地咬了咬下唇。「我……我只是想知道,在你的心目中,谁的分量比较重一些嘛!」她很老实地回答,而且直视著他,希望他能感受到她的不安,然後告诉她一个令她满意的答案。
「可是,你们两个是不一样的呀!」
我咧——这算什麽鬼答案?废话!她当然知道他们不一样啊!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嘛!所以,她才更想搞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嘛……难不成……难不成这家伙是双性恋,很贪心的想来个脚踏两条船、左拥右抱?在文捷那边备受宠爱,在她这边就享尽女性温柔?(她的血液里好像没有温柔的基因吧?)「你真的没有办法选择吗?」
卓尔帆又沉默了好片刻才说:「我不明白你到底要我选择什麽?」
OK、OK!她明白了,两个人的分量一样重,所以,他无从选择嘛!真是有够笨的家伙,连说句「善意的谎言」也不会吗?
那现在她怎麽办?
顺其自然吗?
一下课,华璋立刻冲向五楼,日文系三年级的周玉佳就在那儿上课。
「学姊,帮一下忙好不好?」一看见周玉佳正要走人,华璋连忙上前去逮人,并将她拉到一边去咬耳朵。
「什麽事?」
「那个……」华璋紧张兮兮地左右看看,再小心地更压低了声音问:「你认不认识什麽同志?」
周玉佳柳眉一挑。「同志?你为什麽认为我会认识同志?」
华璋唉地叹了一声。「我不是认为你一定认识啦!我只是问问,如果你不认识,那我就只好再去找别人问罗!」
周玉佳眯起眼注视她半晌。
「先告诉我你找同志干什麽?」
「这个……」华璋尴尬地搔搔後脑勺。「其实,我是需要一点意见啦!那个……我的男朋友……呃……我想搞清楚我的男朋友到底是不是同性恋,或者是双性恋之类的。」
「你的男朋友?」周玉佳讶异地瞠大了眼。「你怎麽会有这种怀疑呢?」
华璋叹了口气。「当然是有原因的嘛!」
「哦!」周玉佳沉思片刻。「好吧!那你下午还有课吗?」
华璋摇摇头。「没啦!本来是有的,但是调到下星期了。」
「OK!那就跟我走吧!」
一个钟头後,华璋跟著周玉佳来到公馆的某家书店,一踏进去,华璋立刻知道这是一家专门服务同志的书店,因为里面有九成都是关於同志方面的书籍,而且,里面的客人都是男一堆、女一堆的。
只见周王佳熟稔的和他们打招呼,然後对著其中一个女孩子指著华璋说了些什麽,那个女孩子笑著点点头。不久,三个女孩子和周玉佳、华璋一起来到附近的茶艺馆里,随便叫了几样小菜和两壶茶。
「你为什麽怀疑你的男朋友是同志?」那个和周玉佳并坐在一起的女孩A,一开始就单刀直入地问。
头一次见识到真正同志的华璋,忍不住一直暗暗观察她们,感觉她们似乎和平常人也没什麽不一样嘛!正在暗忖间,女孩A直爽的问题猛一下就杀过来了,她这才回过神来。
「啊!那个喔?就是……」
华璋足足讲了十几分钟,才把所有的疑点详细叙述清楚,然後就恭恭敬敬地等待判决。
只见那四个女孩子相互抛著眼色,也咬了几下耳朵,接著,又是女孩A率先开口问:「你们有正常的性生活吗?」
哇嚷!怎麽一开口就问这种劲爆的问题啊?
不过,既然是她来请教人家的,她也不好不回答吧?华璋只好赧然地点点头。
「他会跟你吵架吗?」女孩B跟著问。
华璋想了想。「好像从来没吵过耶!」
「那他常常说爱你吗?」女孩C紧接著问。
咦?这个问题就……「呃……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周玉佳诧异地重复道。「怎麽可能?那你怎麽会跟他上床的?」
我咧——说话怎麽这麽粗鲁啊?
「那个……很自然就……就……」
四个女孩子互觎一眼。
「在他的说法里,他和那位好友的关系到底有多深?」女孩A又问。
「从国中到大学时代里,尔帆都住在文捷他家,而且,国中时期他们甚至住同一个房间、睡同一张床。」华璋娓娓道来。「尔帆所有的事情文捷都有参一卡,无论是生活或工作,甚至是交际方面,连买衣服、车子、安排行事历这种事,也都是文捷负责的。」
「哇!管得可真多啊!」周玉佳喃喃道。
「就是说咩!」华璋心有戚戚焉地连连点头不已。「还有啊!他们的合照永远都是两个人亲亲热热地搂在一起,那个文捷看著尔帆的眼神也是那麽暧昧,很难教人不怀疑啊!」
「可是,他晚上都是跟你在一起的吧?」女孩C反驳道。
「但是,他们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呀!」华璋立刻又驳了回去。「而且,最近他也常常晚上都不回来睡了,我问他,他说是在文捷他家过夜的。」
「这样啊?那就……」女孩B耸耸肩,没有再说下去了。
「还是不能确定。」女孩A却又这麽说。「其实,男孩子跟女孩子一样,当他们的交情真正深刻到某种程度时,也是会好到令恋人妒忌的地步。根据你所说的,他们至少有十几年的交情了,差不多等於兄弟一样,他们相互之间会关心干涉到那种程度也不是不可能的。」
「是吗?」华璋怀疑地斜睨著她。
女孩A笑笑地接著又说:「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有了恋人,而且都同居了,那麽,那个兄弟也该知趣的退场了吧?」
华璋闻言,不由得大皱其眉。正也是她在说,反也是她在说,想面面俱到也不是这样子的吧?
「那……到底是怎麽样?」
四个女孩又相互觑视片刻。
「抱歉,我们还是不敢肯定!」周玉佳歉然地道。
哇靠,搞了半天,挖了一大堆隐私,她们居然敢给她这种答案?
真是不想活了她们!
「嗯!或许还有一个办法你可以试试看。」女孩A突然凑到华璋耳边嘟囔了几句。
「什……什麽?」华璋蓦地变色,失声尖叫。「叫我去……才不要呢!我宁愿搞不清楚一切,也不要去干那种事!」
死也不!
搞屁啊!居然叫她……呃……反正都太过分了吧?
华璋咕哝著把腰果虾仁重重地放在折叠式小餐桌上,顺便狠狠地瞪了卓尔帆一眼。
都是这个家伙的态度实在是太暧昧了,才会害她这麽头痛!
卓尔帆注视著她忿忿地转回去舀汤。「你怎麽了?」
不怎麽了,只不过是很想发飙而已!
「你管我!」
卓尔帆沉默的望著她把汤端过来放下,并在对面坐下,见她没有再说什麽,他才端起碗筷来开始吃饭。
两人默默地吃了好一会儿後,华璋突然问:「那个文捷没有替你在圣诞节安排什麽交际活动吧?」
「我不知道。」
这个迟钝的家伙!「我不管有没有,反正圣诞节你要陪我就对了!」华璋冒火地说。反正卓尔帆在属於情人的圣诞节那天是归她「管」的,那个文捷别想占用!
「好。」
没错,的确是归她管了,圣诞夜的那天中午,卓尔帆就因为发烧先从公司早退回家了。结果,该是甜甜蜜蜜的圣诞夜,还有,该是开开心心的圣诞节当天,全都在卓尔帆昏睡当中度过了,而负责「管」卓尔帆吃药时间的正是华璋。
该死的文捷,在圣诞节前一个礼拜卓尔帆就开始加班,既然卓尔帆的工作日程都是他在安排的,那麽,肯定是他不高兴她先预定下卓尔帆的圣诞节,所以,才故意让卓尔帆因操劳过度而发烧的!
对,绝对是这样没错!
不过,她死也不会认输的,就像女孩A所讲的,就算他们只是亲如兄弟的关系好了,文捷也没道理这样阻挠他们吧?如果他反对她做卓尔帆的女朋友,至少也该有个令人心服的理由吧?他们甚至没见过面呢!
咦?对喔!她跟卓尔帆交往这麽久了,为什麽她和卓尔帆所谓的最要好的朋友居然从没见过面?既然那麽要好,为什麽文捷从来不到卓尔帆的家里来吃顿饭,哈啦一下什麽的,而总是卓尔帆到他家去「过夜」?是因为有她在「不方便」吗?
正在书桌前准备期末考的华璋想到就问,她立刻回过头来,趴在椅背上盯著卓尔帆问:「为什麽那个文捷从来不到你这儿来?」
书桌被手脚快一步的华璋占用了,卓尔帆只好在床上看他的文件。
「我不要他来。」他头也不抬地说。
「为什麽?」
「我不喜欢。」
答案很简单,却不由得令人天马行空的更往歪处想了!
文捷是他最要好的朋友耶!他都在文捷家住过那麽久了,怎麽会不喜欢文捷到他家来呢?是因为担心她和文捷争风吃醋地卯起来吵一顿吗?
华璋思索片刻,而後尽量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提议,「那约个时间到外面聊聊嘛!」无论如何,先和那个人面对面的聊聊,深入研究一下再说,总不能她单方面这麽死死的认定,也得给对方一个申冤抗辩的机会吧?
「时间上可能不太好配合,」卓尔帆很实际地说。「因为他要替我分担很多工作,所以,他比我更忙。」
「那……他总要吃饭的吧?」
「他都在公司里边吃边工作。」
哇塞!听起来那家伙不但是卓尔帆的最佳拍档,还是个万能机器人呢!不过说到底,他们就是不可能有机会见面就是了!但是,这可难不倒华璋。
「你们公司寒假有请工读生吗?」
「暑假才有。」
暑假啊?还要那麽久……可也没办法了,她又不能莽莽撞撞地冲到他们公司去找人。听说,卓尔帆工作的顾氏集团是富士比排行榜上前十名之一的世界性大财团,所以,管理守卫异常严谨,平常人不是那麽容易进得去的,她也不想为难卓尔帆勉强夹带她进去,就只为了看一下她的「情敌」……呃!是还不确定是不是情敌啦!不过,还是很可疑就是了!
好吧!她就再忍耐一阵子好了。
可是,忍耐也有个界线吧?
而在过完年之後,卓尔帆居然开始频频出国了。
也不是说过去一年里,他都没有出国出差过,但顶多也只不过是每三、四个月出国三天而已,可现在却是从一个月出国一趟,「进步」到十天就出国一趟,而且逗留在国外的日数也从三天变为四天,再从四天拉长到一个星期,最後居然延到十天了!
好极了,现在她不但是专门负责煮饭、洗衣的老妈子,还是清洁钟点工人,更是随传随到的应召女郎,再加上特别护士和看房子的守卫!
咦?他好像一直忘了付她薪水耶!
真是越想越窝囊,以前她一直是很精明果断的说,然而,自从碰到卓尔帆之後,她好像专门干些蛋白质(笨蛋、白痴)才会做的事;而且,以前她的耐性只能打出负分来,可一旦遇上对手是他,她的忍耐度立刻会自动提升到圣人境界了!
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一切都还没有把握时,就把自己交给他了,并且极力忍耐所有过去她绝对不会容忍的事,还让自己始终维持在高度的怀疑思想里,连她都觉得自己快变成多疑的老太婆了!
但是无论如何,就算爱人是注定要吃亏的,就算她爱他爱到愿意无条件为他忍耐、牺牲、奉献,然而,以她的个性来讲,有些事她还是无法忍受的。
这是三月的最後一天下午两点,卓尔帆早上出门上班时,忘了带出去的手机就在华璋刚进门时响了起来,她立刻丢开书本、背包跑过去接听。
「喂?」
对方沉默了两秒。
「哦!你是文小姐吧?裴尔在开会吗?」听声音就知道是个非常果决明朗的美国女人。「没关系,请你帮我转告他就行了,下个月中旬,我会到台湾逗留约一个星期左右,希望他能陪我住在饭店里,就这样……哦!差点忘了,我是雪丽,他的未婚妻。」
华璋连回应一声都来不及,对方就挂断了。
真是个性急的女人……咦?等等、等等!她说……她说她是裴尔的未婚妻,而裴尔是卓尔帆的英文名字,那麽……骗人!她是卓尔帆的未婚妻?!
这是怎麽一回事?
嗯……等卓尔帆回来後,她一定要好好的审问一下才行,他到底是得罪了谁,居然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可是,过了一个半钟头後,她刚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又是另一通来电。
「喂?」
同样的,对方沉默了两、三秒。
「请问你是……啊!卓桑的秘书吗?」这回是个温柔典雅的日本女性。「卓桑在忙吧?没关系,麻烦你帮我转达一下就好了,下个月中我会到台北去一趟,我对台北不熟,所以,不知道他能不能跟我住在一起……唔!这样就行了,谢谢你……哦!对了,我是洋子,他的未婚妻。」
华璋呆呆地瞪著手机,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搞屁啊!又……又一个未婚妻?
更夸张的是,半个钟头後手机又响了。
「喂?」
这次对方沉默了片刻。
「裴尔呢?」嚣张的女人、跋扈的声调、傲慢的英国腔。
华璋直皱眉头。「他……他不在。」日文她还算行!可是英文……只能算马马虎虎吧!听还可以,一想要回答,舌头就打结了。
「嗯!又开会了吗?好,那你帮我转告一下,下个月他生日时我会去台湾,既然他是主人,我想,他应该会来陪我吧?」
「哦……」华璋吞了口口水。「请问你是?」
「他的未婚妻茱莉亚。」
她就知道!
三个未婚妻?
这如果不是恶作剧的话,就太……太……呃……会不会还有下一号呢?
突然间,她觉得室内沉闷得快要令人窒息了,她一刻也无法忍耐地匆匆逃离那间叫人几乎不能呼吸的套房。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了好久,连餐厅都请了假没去上班,直到九点多时,她才打电话回去给卓尔帆,几乎是铃一响,立刻就有人拿起电话接听。
「璋?」
「呃……」她舔了舔乾燥的唇瓣。「尔帆,你……呃!看到我留给你的纸条了?」
「看到了,我……」
「请不必费神解释,我不想听你罗唆!」华璋立刻打断他的话。「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那三个女人真的都是你的未婚妻吗?」
卓尔帆无语片刻後。
「是。」
华璋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胸口的怒气。
「你不会是有玩弄女人的怪癖吧?」
「不是。」
「不是?」华璋又猛地吸了好几口气。「她们都是你正式订过婚的未婚妻?」
「是,她们是同时跟我订婚的。」
耶?同时跟他订婚的?
讲哈米话?「拜托,你……你不是要告诉我,她们相互之间都知道彼此的存在,甚至……甚至还能和睦相处吧?」华璋不敢置信地说。
「她们是同时跟我订婚的。」卓尔帆又重复了一次。
哇塞!那A有这款A代志?她们竟然都……都……那……那……OK、OK!她现在总算了解古人所谓的三妻四妾,他已经预定好三妻了,那她算什麽?四妾之一吗?
她的唇边倏地泛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我想……你最近大概没有什麽特别的计画,譬如要和她们解除婚约之类的吧?」
卓尔帆又沉默了半晌。
「没有。」
华璋对自己重重地点点头。「好,我了解了,谢谢你!」不等卓尔帆回话,她就挂断电话了。
至少……他很诚实!
接下来就该是她自己好好想想的时候了。
四月一日,真是好一个愚人节!
华璋自嘲地笑笑,看著卓尔帆的车子离去之後,她才从大厦对面的暗巷里走出来。回到卓尔帆的套房里,她习惯性地先收拾环境,才迅速地整理好一些换洗衣物和所有的笔记等,装好满满一旅行袋之後,她依恋地环视一圈这住了半年多的「家」,心中酸涩得想要大哭一场。
但是,她只是深吸了几口气,便毅然决然地背起旅行袋踏出这间曾经盛载著她满心爱恋的房子。
接著,她来到餐厅里,向老板表示坚决辞职之意。并非她没有勇气再面对卓尔帆,而是她认为,要断就该断个彻底,没必要拖个尾巴要死不活的。老板虽然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华璋一直是个很认真尽职的好服务生,他不想太为难她,只好先把薪水算好给她了。
拿走留在餐厅里的私人物品後,她转到隔壁的咖啡厅里靠窗坐下,点了一杯橙汁,黯然地凝望著玻璃窗外。
默默地看了他半年多,不知不觉悄悄地爱上了他,偶然一个机会让他们有了更多的交集,将近两年的时光就这麽过去,结果,她现在才发现,他们根本没有真正的谈过情、乱过爱,该死的他们甚至连约会都没有过!
虽然她不後悔自己的决定,也不後悔拥有这近两年的回忆,但她还是为自己居然会做这麽没有脑子的事而感到懊恼不已。
回想起来,由於他懒惰邋遢的习性和单薄多病的身子,一开始,她就很自然地沉浸在被需要、被依赖的虚荣满足感中,以她强悍的个性,事实上也很适合这种一面倒的相处型态。
但是,也因此,两人相处的模式一迳是那麽的单纯,单纯得甚至有点枯燥乏味了,根本没有什麽罗曼蒂克的味道,更没有什麽培养感情的机会,就算原先有些感情,也该产生弹性疲乏了吧?
然而,当她下定决心要离开他时,为何心会这般痛?会如此不舍?为何想起他时,心中的悸动会比交往前更深刻、更强烈?
她不觉苦笑。
好吧,她承认,她不但没有弹性疲乏的感觉,甚至对他的眷恋更深切了,天知道为什麽,或许是因为她越是看不清他心底难解的神秘,就越是沉沦在他眸底那无言的牵引中;也或许是因为他是那麽的依赖她,不知不觉中,她那份从未现身的少女温柔情怀也被诱引出来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人类与生俱来的野性呼唤,将他们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吸附在一起,而相同磁场的异性魅力,又让他们之间的吸引力即使不加温,也自然地升高了。
无论如何,虽然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什麽能同时和三个女人订婚,而那也不关她的事,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容忍这种事!人类是自私的动物,男女之间的爱情,更是自私得揉不进半点沙粒,何况是三个女人!
既然他无意和那三个女人解除婚约,那麽,她也只有选择离开他了,让那三个女人去照顾他吧!这近两年的时光,就当是一场美好的回忆,她会收藏在记忆宝库中,闲来无事拿出来咀嚼一番,毕竟,这是她的初恋呵!
她幽幽长叹。
又下雨了!
梅雨季还未到,雨却下个不停,是在为她哭泣吗?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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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
所有的风风雨雨,
一切的辛酸悲楚,
都因我的出现,
雨过天青,
幸福美满。
四月五日清明节,这是他们分手後的第五天,但是,华璋一直没有回卓尔帆那儿去整理行李,因为在学期中想要租到适合的房子并不容易,所以,她现在还是借住在周玉佳那儿。
「你们真的分手了?」
「没错!」
两个女孩从学校宿舍里结伴往校门口走去,周玉佳正要带华璋到刚刚探问到的另一个校外学生宿舍那儿看看,虽然远了点儿,但环境相当「乾净」,而且很便宜。
[为什麽?难道他真的是同志吗?」
「我不知道。」华璋耸耸肩。「我们分手的原因不是那个。」
「那是哪个?」
华璋瞄周玉佳一眼,想到周王佳为了帮她,都老实告诉华璋自己和那个女孩A就是「一对」了,她又有什麽好隐瞒的?
「因为他已经有三个未婚妻了!」
周玉佳大大的一愣,随即惊呼,「骗人!三个?哪有可能?」
「就是有可能!」华璋狠狠地点了一下脑袋。「虽然我也很难相信,可是,他那些未婚妻都出现了,连他自己也都承认了,那还有什麽好怀疑的?」
周玉佳愣了半晌。
「那他……是不是什麽大富豪的少爷?那样就比较有可能了。」
华璋猛然地翻翻白眼。「才怪!他呀,餐餐吃的是普通A餐,住的是一间普通大厦里的小套房,简简单单的家具,连钟点清洁工人都请不起了,还能有钱到哪里去?」
周玉佳呆了呆。「那……难不成他是专门骗女人的?」
华璋摇摇头。「他那三个未婚妻彼此之间都知道另外两个的存在,所以,应该也不能算他拐骗吧?」
周玉佳好奇地盯著华璋看了半晌。「告诉我,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非常好看!」华璋老实承认。「不过,他最吸引人的还是他的气质,看似冷漠却又让人觉得他脆弱得很,特别是他那双眼……」她轻叹。「我就是死在他那双眼睛底下的。」
「真有那麽厉害?」周玉佳看似心痒痒的。「可惜已经没机会见到了。」
华璋忍不住失笑。「拜托,你也会喜欢看男生啊?」
周玉佳眨了眨眼。「嘿嘿!我是喜欢女生,可是也喜欢男生喔!」
「耶?」华璋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你……是双性恋?」
周玉佳轻轻的颔首。「我高中时交往的就是男孩子。」
「哇塞!」华璋赞叹地低呼。「那你是不是……」她突然噤声,而且煞住脚步,同时惊讶地瞪大眼瞧著前方校门的左侧。
「怎麽了?」周玉佳纳闷地顺著她的视线看去。「有什麽不……哇,帅哥耶!你认识他吗?」因为放春假的缘故,学校里几乎没人,那麽高大出色的男人站在那里更觉醒目。
华璋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看著那个漂亮帅气的男人缓缓取下太阳眼镜,同时也盯著她直看,似乎想要确认什麽事。突然,华璋拉著周玉佳转个方向就走,而那个男人也在同时确认了他想要确认的事。
「干嘛呀!华璋,你认识他是不是?为什麽要躲他?他是不是……」
「不是!」华璋断然的否认。
「那你干嘛……」
她们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因为那个帅气的男人已经抢先挡在她们前面了。
「华璋华小姐?」
华璋冷冷地板著脸。「你是文捷?」虽然没见过他本人,照片倒是看了不少,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那个疑似情敌的家伙的样子。
文捷点点头。「抱歉,我只是想请问一下尔帆在哪里?他已经……」
「对不起,你问错人了,」华璋立刻打断他的话。「我已经跟他分手了,怎麽可能知道他在……」
一听,文捷的脸色蓦地大变,而且猛一下抓住了华璋的手臂。「你说什麽?你跟他分手了?该死!你为什麽要跟他分手?你想害死他吗?」
「你……你想干什麽?」华璋一惊之下,本能地想要挣开他的手,却没想到他抓得更紧。「放开我!你到底想干什麽啦!」
「你为什麽要跟他分手?」文捷恶狠狠地瞪住她。
「我为什麽不跟他分手?」华璋怒极而放弃了挣扎,并对著他低吼。「他已经有三个未婚妻了,我为什麽不跟他分手?」
文捷顿时无措地松开了手。「啊!你……你知道了?」
「废话!」华璋拚命搓揉著自己的手臂。「你以为那种事能瞒著我一辈子吗?开玩笑,三个耶!她们能忍受,我可不行!懂了吧?」话落,她转身就要走。
「请等等!」文捷心急的又抓住了他,可在她冷眼瞪视下,连忙又放开了。「拜托!我想跟你私下谈谈可以吗?」
「已经没什麽好谈的了,」华璋冷冷地说。「尤其是跟你!」
「我?」文捷似乎有些不解,但他还是低声下气地央求道:「华璋,算我求你,如果你真的爱他的话,至少给我一个机会解释一下吧!」
华璋冷哼一声。「他自己为什麽不解释?」
文捷苦笑道:「我想,或许是因为他认为无论如何你都不会背叛他吧!」
华璋呆了呆。「背叛他?」有没有搞错啊!明明是他背叛她的吧?
文捷瞄了一旁的周玉佳一眼,随即压低了声音说:「尔帆那三个未婚妻是他的外公生前替他做主订下的,以前他并不在乎,但是,自从与你邂逅了之後,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设法解除这项婚约。不过,因为涉及层面太广,他的身体又不好,恐怕不是那麽容易解决,所以,你要给他一点时间啊!可请你相信我,最慢在他满三十岁以前,他一定会把这件事彻底解决掉的!」
华璋狐疑地斜睨著他。「三十岁?」
「你想知道什麽事,我都会告诉你的,」文捷承诺道。「可是,我们必须先找到尔帆啊!」
华璋愣了一下。「尔帆?他不见了吗?」
文捷双眉紧锁,神情忧郁的说:「自从四月一日那天你打了通电话把他找出去之後,我就再也没见到他的人影了!」
华璋的整颗心顿时不安地揪起来了,「怎……怎麽会这样?已经……已经五天了耶!」华璋呐呐地道。
「所以,我越来越担心了,我一直打他的手机、他家的电话,可是都没用。大厦的守卫也说没见到他回去;到餐厅找你,老板也说你辞职了,最後我只好来这边碰碰运气了。」
华璋皱起眉头,随即转身对周玉佳说:「对不起,我有急事要先走了,晚点再跟你联络。」
周王佳体谅地点点头。「没关系,你去吧!记得跟我联络一下就好了。」
「 OK!」
华璋跟著文捷上了他的车,很快的上路了。
「我们现在要上哪儿去找?」
文捷瞄了她一眼。「我还想问你呢!我所知道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就是不见他的人影,所以,我才想来问问你,看看你们是不是去过什麽比较特殊,或者值得纪念的地方,抑或曾经提过要去哪里之类的?」
「这个嘛……」华璋沉吟著。「我想想……其实,我们根本没有一起出去玩过,至於提过嘛……唔……想想……啊!对了,他曾经提过,说要带我去他妈妈和奶奶的坟地看看,他说那儿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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