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小孩
　　母亲不知道5、14号的今天是什么节日，她熟知各个乡镇的集场，各个要进行的祭祀的农历日。她说那些是规矩，她信奉，我们可以不信奉的规矩。
　　母亲一直说我是乖小孩。这几年每次说我是乖小孩的时候就落泪了，不管那个场合是否合适，引得我的眼睛不由得也会酸起来，或者故做漫不经心样，忽略母亲的泪光。
　　来到这个世界，我是个例外。在我之前，母亲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有男有女，心满意足。以前家境差，生产队里的工分能养家糊口就不错了，不希望再添孩子了。然而我固执地降生了，虽然母亲去过几次医院要把我从这个世界划掉。
　　我有四岁的记忆，却不记得母亲说我的乖巧。父母第一次要造四间宽敞明亮的瓦房，我记得门前的水泥场，记得父母晒在社场上的一些泥坯。记得父母亲在努力建设着家庭，造他们期待已久的大瓦房。我们临时的家住在社屋里，我只记得黑咕隆咚，不敢往里走的。四岁的我已经不要缠着妈妈了，他们那么忙。我整天坐在门槛上，喜欢自言自语，或者一声不响。到吃饭的时候母亲就来叫我，我就去吃饭，吃完后继续坐门槛上玩。有好几回傍晚，母亲忙得忘记来叫我，泥水匠们吃完了，母亲想起我来，发现我已经坐在社屋门槛上睡着了。“怎么有这样乖的小孩？”很挑剔的姨婆这样说我。母亲以后讲到这里就要落泪。
　　 造好瓦房，好多人都羡慕。第二年，有人开始造楼房了。爸爸说：“我们也要造楼房。”
　　八岁那年就造楼房，我已经上学读书。依旧是不做事，也不招事的孩子。母亲那时忙得多么开心，连最小的小孩都聪明，乖巧，懂事，从来不要去烦她一样事情的。
　　只是这样的乖小孩后来最让她操心担忧，最喜欢跟她顶嘴，斗争，最不能掌控我的主张。真有事情了，也像当初门槛上的小孩一样，睡睡觉而已。
　　我们兄妹几个，母亲在感情上和我最亲密，孩子她个个疼爱，对我却有些偏爱。也许她的心里我一直是那个门槛上的乖小孩，以后我无论犯什么错误，她都是纵容的。幼时到大的迟到，逃学，长大后抽烟，和同学玩到深更半夜回家，从来没有计较的。老师们向她告我状，回来却要说老师不好的。以后还有更多更多的事情……
　　乖小孩，其实是孩子中最不乖的了。而我的母亲，还是坚持着她心里的乖小孩，她的落泪，我从来不敢去想为什么。
　　今天是母亲节，我走的时候去看了一下母亲。母亲很高兴，因为我不愿意到那样的公众场合去露面。许多时候就是一个人不说一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