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
　　 晚饭后，阴凉的风中，天色依然是白的。乡村的夜晚到底要安静许多，上个星期田野里还能看见的金色麦浪，这个周末只有戳脚心的麦茬子，几剁捆好的麦秸稀疏地分布在空旷的田野里。
　　 “ 烨，我们去散步。”我叫小侄女。烨今年十三岁，个子不高，一头短发，除了以前我帮她买的一条细碎小花的兰色布裙穿过几次，根本不愿意穿裙子，像个假小子，跟我们出门都没有人以为她是女孩的。她很爽快地答应了，不过手里拿着棒，棒上系着绳子。“像根叫化棒似的，扔掉吧！”以前大人就这样教育我，我也对侄女这样说。“不，我要用来采花呢！”侄女跟我散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村是个安稳而宽阔的地方，斜斜地一排，后面都有水，前面是一条新拓宽的柏油路，路外都是收拾干净了的麦田，有几处烧黑的地方，那是堆积的麦芒和枯草被化做了草灰肥料。绕着田野四周，正好都有安静的路，路边的广玉兰开得正好，洁白芬芳。
　　我沿路享受着傍晚的静谧，风从田野里吹过，依稀还能看见飞起来的白色蒲公英。小侄女却忙着要把玉兰树上的花朵采下来，她一眼瞅见了一朵立在枝头，美丽盛开着的玉兰花，欢呼一声：“我要这朵。”上前一棒，玉兰花被敲碎，从枝头纷纷跌落下来，落在地上，成了拣拾不起的花瓣。我蓦地感到心痛：“你看，它好好地开在树上，你非要采它，现在好了，它死了。真是辣手摧花。”烨才不管我，她继续前行采她的花，又一棒敲下一个洁白的花苞，无比雀跃。“暴君，你真是暴君。”我对烨说。可是我一点也不能阻止她。
　　她又见盛开的玉兰，又要挥起她手中的棒。“不要敲，这样的花你一碰它就全碎落下来，不如敲花苞。”我只得这样说。烨就果真把眼睛盯好了那些紧紧裹着鼓鼓的花苞，她停在路边，又敲下了一个。“烨，够了。不要采太多。让它们留在枝头，开给大家看，多好！”烨却仍然作恶似的要继续采，我快走几步，“你采吧，我走了。”对烨我黔驴计穷。
　　小侄女还是紧跟我来了，手里捧着采来的两个饱满洁白的花苞。“把棒扔了。”我说。小侄女倒是听话把棒扔到路边一个垃圾箱里。“烨，你喜欢一样东西，不能把它占为己有，更不能毁了它。”我开始说教。
　　“玉兰花不会怪我的。”烨强词夺理。我发懵。怎么跟她说呢？要学会遏止自己的愿望，克制自己的欲望，为他人谋幸福，快乐着他人的快乐。烨不懂，她一会儿就把两个花苞一层层剥开，给我看里面的花蕊。“你真是个暴君。”我说。
　　 烨却笑着一路奔回了家。在烨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童年的影子，没有那么多世俗的羁绊，即使是美丽开放的玉兰花，若是喜欢，也会一棒敲下来得到，得不到不会可惜，得到了不会珍惜。不在乎拥有，也不在乎放手。有一天她也会长大，跟我一样，会怜惜，会因为真正的喜欢而不去采摘美丽，会隐藏起占有的欲望和大家一起共享美好。
　　那么，烨，你究竟长大还是不长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