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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 莲 (短篇小说)
作者 王荣霞
混饨初开，天清地袤。白衣观音神指轻轻一划，划出不周山下一条忘忧河,在忘忧河里洒下一颗金色的莲籽。
莲籽懵懵懂懂被河心漩涡卷入无底深渊，莲籽的光芒映射于粼粼波光.莲籽飘飘渺涉，寻寻觅觅,终于浮出水面,栖息在珊瑚岛。珊瑚岛洋洋一水国,远离大陆几万里，毫无人烟。莲籽迷茫轻叹，就要扎根于此了吗！
阳光下,珊瑚岛彩色斑斓,静谧幽雅。莲籽喜欢上了这个岛国，便闭目养神，静静端坐，深呼吸，眼看鼻，鼻看心，观照自身。天长日久，心如止水,籽如明珠，坐落丹田，历历可见……终于有一天，莲籽破壳发芽,露出水面,长成青莲。
青莲凌波含苞，迎风摇曳，静怡在岛国,日夜回味观音的心经与心咒。熏洗法音佛经，清唱梵音，清静安心,苦苦修炼。
光阴流转，五百年弹指一挥间，青莲修炼成一位美丽动人的少女。此时凌空布下观音的弥音嘱咐:“莫要离开珊瑚岛，切莫动情，否则，会遇红尘劫”。青莲俏皮的笑笑，自语道，菩萨说的如此严重，我有点摸不着边际了，无奈之余不想了，又跳进忘忧河里尽情玩耍，戏喜。
菩萨微笑不语。意味着让青莲随遇而安,在乱世红尘中亲历亲为，体悟体悟法味佛语。真是污泥生青莲，浴火化红莲，历劫千百回，青莲终得重返观音莲座前，清心安然颂经文,这是后话.
此时的青莲还在不由自主的欣赏着珊瑚岛，沧海桑田，五百年前，这里四顾茫茫，渺无人烟，而今岛上五颜六色的鲜花一丛丛，灿烂心扉，一株挂花树妖娆清香，香飘岛国，醉人心魄，与不知何时飘渺而来的大陆隔岸相望，与对岸的柳树互相呼应，相衬出特有的风景。尤其大陆那阡陌纵横的桃花林，满眼的粉红，烟雨茫茫里的房舍楼阁，不由荡人心湖。
青莲畅想着，一只云雀倏忽飞舞，增添了不少的精彩与灵动。忽然间，隔岸箫声悠悠，忽近忽远，婉转凄美，幽怨哀伤，似悲又似喜。青莲听得迷离心醉，踏歌寻声，飘落对岸.忽见一白衣男子伫立青柳枝下，忘情地对着片片荷塘，横萧动吹,如泣如诉。青莲心起涟漪，浅觉里想抚摸他的背影。
青莲想起了菩萨的嘱咐，“莫要离开珊瑚岛，切莫动情，否则，会遇红尘劫”--难道这是红尘劫的序幕吗？如此美好的人间，应该没有如许的恐慌吧。她喃喃自语道……可菩萨为什么要千嘱万咐“莫要离开珊瑚岛，切莫动情”?想到这里,青莲又飞回忘忧河心的珊瑚岛。
一连几天，青莲陶醉在踏波飘来的箫声里。在这美妙的乐声里，她时而依偎在莲花香瓣的荷包里。时而，在河畔洗梳长长的秀发，映照清丽的脸庞。时而，眼眸遥望柳树下翩然的男子。清风吹来淡淡的忧伤，青莲轻轻起舞。青莲春心驿动,心有千千结。
青莲终于再次飞越忘忧河，落足到柳树下男子的身旁。故作右臂受伤，疼痛轻吟。男子急忙扶着青莲，坐于青石板上，默不作声地轻轻地为青莲推拿按摩，青莲感受着如许的温存,情不自禁地想靠上那白衣的背。白衣男子温厚多情地凝视着青莲，青莲心如脱兔，脸上布满红晕。
男子告诉青莲，他叫萧郎,19岁，家在梅村，无父无母，师父收养他到18岁就仙逝了。他从小就喜欢吹箫，村人都称他萧郎。萧郎带青莲回家.原来萧郎的家是一座小庙.只见房屋飞檐翘角,古朴典雅，室内错落有致,节俭整齐。萧郎指着堂屋桌上的衣钵，告诉青莲那是尊师的遗物。又说这只钵非同一般，它乃华山之巅千年冰土制作而成，从祖师爷代代流传至今。
月华如水，萧郎吹笙，青莲伴笙而舞，二人凝眸，柔情脉脉，如火花如电流，这异样的情愫碰锺二人的心灵。今夜多妩媚，今夜多佳期，今夜，依窗共花影，风也缠绵，花也风情。爱，顷刻间迸枝吐蕾……从此,风一载,雨一载，痴心眷恋，念念不弃，至死不渝。
一天，萧声又起，青莲一系青衣，秀发妩媚，袅娜倩影，眼眸流转，静静聆听，缓缓起舞。忽然，箫声嘎然而止，只见萧郎手握心口，额上渗出一层汗水。青莲直奔过去，扶住萧郎,坐在柳树下青石板上，问缘由。萧郎说自小就得了一种冷心症，隔一年犯一次，师父说直到一颗心冰冻冥灭。之后，师父过世。萧郎偶遇仙人点化，说必须服用五百年的青莲汤，才可救治此病。且不说哪有五百年的青莲如同说梦，光是煎此汤的说道就让人却步。煎此汤必须华山之钵，北海之水，仙桂之枝，上古燧人氏遗留在中原的火种。这样才可以医治此病。听完此话，青莲惊愕，菩萨的话又历历耳目：“莫要离开珊瑚岛，切莫动情，否则，会遇红尘劫。”
青莲喃喃自语道，菩萨所说千真万确，真的离开了珊瑚岛，真的动了情根，真的牺牲自己，才可成全萧冷的性命。青莲泪眼迷茫，朦胧地看着心上人，她不愿失去所爱之人，更不愿失去她倾尽五百年的修炼才换来一爱的萧郎。她不愿意匆匆的相聚又匆匆的离别。
此刻，萧郎已昏迷在青莲的怀里，像是喃喃梦呓：“莲儿，莲儿，你莫要走,莫要离开我，我不能失去你。”梦呓中，双手紧紧拉住莲儿的衣袂，……青莲伤心落泪，第一次为了心爱的人,为了真爱真情，动情得直落泪珠，泪如雨荷。
一位白衣仙子一朵白云祥雾一样，漫入萧郎的昏迷，挥断萧郎的梦呓，霓幻一样布下一道法语：“就在对岸的珊瑚岛上，有一株罕见的青莲，聚日月之精华，集天地之灵气，已五百载，熬汤饮用它，即可回复你自身的温暖，心不会再冰冻，人也就不会拒心爱之人于千里之外了。”说完一道闪光，仙子离去，惊得萧郎一下睁大了眼睛，走出了昏迷——四顾难觅仙子面，唯有天地两茫茫……回首只见眼前熟睡的莲儿眼帘上挂着泪珠。回想梦中景象，萧郎凄然一笑：仅仅一梦耳，梦岂能真！已是沉疴难医，不能再这样拖累莲儿了！可离去？……他又看看泪珠莹莹的莲儿，他是又不忍拖累又不甘就此悄悄离开心爱的人。萧郎不知所措，轻吻莲儿的泪珠。此时青莲苏醒，面对冰心情郎奇异稀有的热吻，又惊喜又羞涩。羞喜将一朵青莲染成了一支娇艳的红莲花！萧郎面对娇媚难相弃难自欺，不由吐口道出：“刚刚梦中得一仙人点化……”
青莲点点头，似有所悟，她暗下决心，要救回萧郎的性命，焚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她轻轻的扶起萧郎,耳语道：“我带着你去珊瑚岛采青莲吧。”于是，二人乘扁舟直下珊瑚岛。日暮降临，青莲拉起萧郎，跪在庙前山头上一株桂花树下说，此树是颗仙树，如若祈求,所有的愿望都会实现。萧郎不想离开莲儿，就真诚的祈求。
他那里知道莲儿心里早有主张.。半夜子时，萧郎熟睡，莲儿飞向北海取水，飞至中原取回火种。到萧郎家拿回了华山之钵，到那仅有的一棵桂树上折来桂枝。黎明时分,一切准备就绪。
一早，莲儿郑重地对萧郎说：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开始起火吧。萧郎如梦一样望着莲儿，心想,仅仅一夜之间,莲儿怎么能做那么多的事情?莲儿早看透了心爱人的心,解释道，一切都是神灵的护佑，神灵的帮助，也是我们心诚则灵，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小庙里，点火了，火焰熊熊映照着二人的脸庞，萧郎锁眉，清莲微笑。半个点钟，水沸腾，青霞升.真乃火烧水钵玉生烟！这一刻，青莲含泪道，萧郎，我就是那株五百年的青莲，我要治好你的冷心症，唤回你热忱的生命，你的心再也不会冰冻了，会活得精彩了。
萧郎来不及阻止，青莲已幻化成一朵青莲，飞在空中，跃入钵内，没入滚汤。此时，天降红雨，火被浇灭。萧郎扬汤止沸，哪里还有他的莲儿！只有一钵玉液般的碧汤。萧郎一声莲儿，放声大哭，昏倒在钵前，风声雨声，悲情悲鸣，天地一片哀殇离情。
就在这时，白衣观音手持净瓶轻轻落地，洒甘露于萧郎，萧郎悠悠醒来。乍一看眼前的白衣菩萨，如同此前的梦中仙子，细一看，认得是观音堂里供奉的观音菩萨。惊骇中细想，悄然猛醒：解铃还须系铃人，急忙拜求观音救回莲儿。观音慈悲怜悯道，这是莲儿的宿命，此劫难逃。萧郎冷冷的说道，莲儿已死，我绝不独生！观音大士，凡夫不敢冒昧，只能怪这桂枝，都是这桂枝，都是这桂枝生的火……说着大叫着莲儿！——狂奔上小山，跑到桂树前，撞树而亡。
观音用净瓶收其魂魄，洒甘露于肉身，身心合一，萧郎还阳而生。观音对其说，虽然你心如冷冰，但你有一颗痴情之心，你的痴情之心可救回莲儿的命.那就是在半个时辰内,你喝了莲儿为你熬的青莲汤，也叫多情汤吧!否则，过期的汤水就会坚固如冰，莲儿再难返回人间。观音说完飘然而去.
此时的萧郎虽还阳而生,但身子还僵硬在地上,动弹不得，怎能下得山去，怎能到达小庙里的钵前？怎能喝得上那青莲汤？十万火急，只有半刻时辰，萧郎急火生焰,烈焰暴情,情火瞬间烧遍全身,烧得他挑战着一身僵硬，一个咬牙，一个翻身，眼一合，滚下了山。
萧郎已滚得皮开肉绽，筋骨欲断。从山根到钵前，还有一百多步，别说走到钵前，站都站不起，何况身子还被心冰冻得僵硬着，动不得，爬也爬不成……
一定要喝下去那多情汤，救回莲儿！多情之火,砰砰燃烧，和一身冰冷的僵硬冰火相击，啪啪做响！多年的冰冻顽固不化，无敌的爱火越战越勇！暴发出全身剥皮抽筋般的剧痛，也滋生出石缝里迸发弱芽一样的爬动！他咬牙忍痛,艰难地爬！爬呀爬,爬呀爬！爬一下如活生生抽出一股筋！爬一寸如活剥去一层皮！爬一尺如拆下寸寸活骨！爬到钵前如浑身肉凌迟一千刀！……血淋淋的两只手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举钵细饮青莲汤，生怕洒了一丁点……
莲儿醒来，只见一颗金色的莲籽从萧郎的心窝经过脉搏，落在萧郎的掌心。莲籽金灿灿，缓缓地幻化成一朵白莲，直奔观音的脚前，观音打坐在白色的莲台内，慈悲的对萧郎说道：缘分已了，劫难已过，各自修行，功德圆满,自可再会。
就这样，珊瑚岛上夜夜悲笙，那是萧郎思念莲儿的乐语，浪花澎湃，涛声依旧，那是萧郎的无尽痴心，流萤日夜飞舞，那是萧郎晶莹的泪珠，日复日年复年，忘忧河红彤彤，那是萧郎为莲儿填的词阙红笺。就这样萧郎孤独地终老一生。临终恍惚间,似见一朵青莲,开着红花,荡着碧波,向他飘来……
王荣霞，垣曲古城人，喜欢文字，醉心写作，立志做书香女子。笔名消遥仙子。在中国文字缘、散文网等多家网站做客、发表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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