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冷冷的秋.又是一个冷冷的夜晚,冷冷的月色紧裹着冷冷的大地,收割过的稻田里散发着浸透骨髓的悲凉.
我踩着自己萧索的影子,走向纷乱记忆中纷乱的美丽,说不清此时的我是为了给那分残缺的美丽一段完整还是继续残缺,因为那一切终究只是今天一个遥远而奢侈的梦,一段已经干涸的岁月,我来,只是只是想要把那空白涂上一种颜色,梦的色彩.
城市里再没有露天的电影院
我再也看不到银幕的反面
你是不是还在做那时的游戏
看着电影的时候已看不见星星
——郁冬 《露天电影院》
我是在睡梦中被妈妈叫醒的,匆匆的来到门外,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阿帆和静看我出来,一声不响的朝小巷的外面走去,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她们的背上,可以看得见阿帆束起的马尾辩下雪白纤细的颈子和静挽在她后腰上白瓷一样的手.
哈!铁哥们小平躲在胡同口,出其不意的在我耳边大叫一声,把我从迷醉中一脚踢了出来,恨恨的飞起一脚却被他轻巧的闪过,刚想再追,却听的阿帆和静在一旁诘诘的笑了起来,想起下午发生的事情,便在没有了瞎闹的兴致,垂头丧气的走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
今天是中秋节,加上矿区的秋季运动会今天闭幕,我们就约好了一起看完运动会闭幕,晚上再一起看矿上每年都要设立的露天电影,那是一年一度除了除夕镇子上最热闹的日子.也是我们这个年纪男孩女孩唯一可以名正言顺一起游玩的日子.
下午一开始还不错,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后来小平淘气跳到了大墙上,无论阿帆怎么叫就是不下来,一时兴起我拿起块石头丢他,却没有想到他没有躲开,正砸在他脚背上,疼的他龇牙咧嘴,摸鼻涕擦眼泪赖在墙上就是不肯下来,待我也爬上墙连哄带吓把他弄出来,却又找不到阿帆和静的影子了.等到绕场一周回到原地才发现,他们其实就在我们后面看我满世界的转悠,气就不打一处来,阿帆看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脸通红眼珠子瞪的溜圆,便低着头嗫
懦着说来时还高高兴兴的回去却都满肚子气这是怎么闹的.
我刚想拿出点男子汉风度来个适当的微笑以显示我的大度,不料静的一句;我还是可以高高兴兴的回去啊把那本来就不愿露面的微笑生生的打成"现行反革命"冲口而出的是那你们高高兴兴的回去吧.甩开袖子转身就跑,那时我能清楚的感到自己嘴角制造笑容的肌肉一直不听话的抖个不停.
转来转去最后转到大地里的一堆瘪稻草上咕嘟咕嘟灌了一瓶啤酒,说实在的第一次喝酒,那感觉可真是不怎么地,尤其是所有的下酒菜只有让人联想起咸鸭蛋的蛋黄的那已经没有热量的太阳和刺鼻的稻草的气味.
我忽忽悠悠回到广场的时候,看到小平阿帆和静都还在原地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虽然表面上一副视而不见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心理那分得意与感动还是让我不由的加快了脚步走到他们面前,在他们强大的攻势下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缺乏作为男子汉应有的气度.
正在那没头没脑的胡思乱想,哎!你醒酒了吧.静出其不意的问我.
我楞楞的支支吾吾了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只有在心里恨恨的骂小平重色轻友.
到了广场,我立刻被攒动的人头惊呆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到这个小镇上的居民居然这么多,为了不至于被人流将我们冲散,我们一行四人决定手拉手连成一线,以减轻前行所遇到的阻力,由我冲锋,小平殿后,中间是我们要保护的两朵花,说实在的我当时的感觉棒到了极点,一路轻飘飘的握着静的手,真的希望就这样不再停下来走一辈子.
我们在临时用松木杆架起来的投影屏幕前逗留了几分钟,看了几眼电影里打得与身边的人群一样热闹的土匪与官兵,觉得没有意思,我和小平商量了以下,就拉着他们向人群以外的广场花坛走去.
人们都去看电影了,加上这些花坛都建在大楼的阴影里,我们以为这里是不会有人的.没有想到在我为静去摘那宽大的芭蕉的时候,却听见小平在另一个花坛里没命的怪叫起来,紧接着从花坛的背阴面匆匆的跑出两个人来向远处的人群里钻去.
好半天等我们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我们把一对唠的的热热乎乎的恋人给吓跑了.
小平说那边的小湖边一定还有,我们再去看看啊.
阿帆和静都扭捏着不动地方,我说好啊如果你们不怕黑就等在这里好了.
这句话的后果就是在回去看烟花的路上我结结实实的被静在胳膊上掐了一下子.
等我们刚刚把湖边所有的成双成对的男女统统都给赶跑,就听见咚的一声炮响,放礼花了快回去小平边跑边拉起阿帆的手,我们迅速的又连成一线,向来时的路跑去.
赶到广场的时候正是第一朵烟花在深蓝的夜空绽放的那一刻.阿帆仰着头,望着明蓝色的焰火竟情不自禁的拍起手来.静也挣脱了我的手,一心一意的看烟花,脸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
我没有看烟花,因为我能够想象的到烟花绽放的一定是很美的,我可以从静的眼睛里看到烟
花的美丽,却无法从烟花里看到静的美丽.
礼炮声声将一道道短促而美丽的烟花送上夜空,让他们展示最美丽最辉煌的生命的瞬间,而醉心与烟花美丽的女孩知道不知道,我醉为谁呢.
最后一响礼炮送上了最后的美丽,我也情不自禁的仰起头,上一颗还未落尽的银色的烟花把天空映衬的愈发的黑暗,可以看得见最后这颗烟花尾部喷落的烟雾滑过夜空的痕迹,我想,天空就是它的舞台,它所有的等待与努力不过是要展现它生命最美丽的一面而已.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它竟忽然不在上升,带着那截灰色的尾巴向地面冲下来,人群跟着大乱向四外散去,阿帆没有动,因为小平站在他的前面,静也没有动,因为我握住了她的手.
人群从我们身边跑过,我们相视而笑.烟花终于落地,终于绽放,在天空上它只象一把伞,而在地面,它更象海,绽放着天蓝色焰火象澎湃的海浪,追噬着恐慌的人群.但是,它是无力的,因为它生命注定的短暂.一瓣浪花溅到我和静的脚下,静俯下身,认真的看着那一小团仍在燃烧着的微弱的火苗渐渐熄灭,终于只剩下一缕淡淡的兰色的烟雾,消散在夜色里.
人群已经散光了,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在拆下放映电影用的屏幕,远远看去那刚刚还热闹非凡的白色的布幕已经恢复冰冷与平静,它所展示在人群面前的其实根本不是它自己,就象烟花绽放的时候那种美丽也不是它最终的结局,那一小团微弱的火光才是它最后的留恋.
我有点冷,静说.披上了我的外套,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满是硫磺的味道.
走吧,我说.
阿帆和小平竟也默默无语.
月亮重新向我们展示了它的柔和与宽容,丝毫没有因为我们醉心于烟花把它遗忘而将我们置之不理,在漆黑的柏油路上铺上了厚厚的一层清辉,一直通向我们回家的路.
你喜欢烟花还是月亮,静问.我说烟花.
哦.我也喜欢,但是我却希望能有月亮,因为,烟花太美了……
那以后不久我离开了家,开始了我的流浪岁月.
许多年以后,想起静的那句话,知道她并没有说完,完整的她真正想说的其实是,烟花太美了,也太悲了.
我如一只未曾燃烧的烟花,固执的寻找着可以让我为之燃烧,为之展现我所有热情与美丽的人,一个可以让我甘心毁灭的女子.
爱情,其实就是失去自己,毁灭自己.
然后,生活在另一个可以让自己灵魂寄居的生命里.就象那白色的银幕,展现的是留给别人的精彩,珍藏的,是不染纤尘的洁白.
作者签名:
瞬间的温柔足够温暖一生的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