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图腾 　　　　文 / LM无期

发表时间:2005.04.22 07:04:19  

　　
　　
　　 一
　　 我站在门口，看着贤提着笨重的箱子头也不回的走掉。
　　 夜色茫然的从楼梯尽头那块灰蒙蒙的窗子后面闯进我的眼睛，在短短的几秒钟里，就把胜利的满足敲得七凌八落。楼下防盗门关闭的声音传来，在寂静中象一把锋利的匕首，在黑暗的操纵下猛然刺入心房，一种撕裂样的痛楚从胸口开始流溢，扩散，瞬即漫布全身，关门，转身，上床，倒下的瞬间，泪水终于恣意纵横。
　　 绝望，竟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二
　　 我用力的抵着浴室的门。阻挡着风的张扬而热烈的进攻。
　　 风的声音从门边的缝隙中执拗的钻进来，带着震撼的魔力从四面八方钻进我的耳朵，一句我爱你，在一瞬间，击溃所有的抵抗。
　　 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美丽的身体在风的手底颤栗，燃烧，融化。
　　 风说我爱你。
　　 风说你是上帝赐给我的奇迹。
　　 风拂着我的长发一遍又一遍问我爱不爱他爱不爱他。
　　 我说我爱。我说我会用一辈子去爱。转过头却只看见风沉睡中幸福的脸。
　　
　　 三
　　 风把我介绍给贤的时候，显得自豪而张扬。
　　 贤是风最好的朋友。从一个给了只给了他疲惫和失意的遥远的城市漂过来找风。
　　 我匆匆忙忙赶到和风约好的地方，风正背对着门口夸张的笑着。远远的就看到了贤，只一眼，我认可了风的话，贤是他最好最好的朋友。因为他有着一双和风一样闪闪发亮的眼睛。
　　 那天贤从一堆空酒瓶后面微笑着递出他的礼貌，接触的瞬间我记住了那双和风不一样的手，干爽的有些微微的凉。而风的手总是温暖的，甚至是火热的。
　　 在那个情人节，我坐在风的身边，静静的看着两个眼睛里都发着光的男人不停的喝酒。慢慢的我开始感受到他们的不同。
　　 当风拉着我的手开始大把大把的出汗的时候，贤适时的起身，和我一起把摇摇晃晃的风送进出租车。
　　 贤把我掉落在地上的手包递到我手里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勾起了我心底隐藏的失落。
　　 贤说对不起。他用一个微笑阻止了我莫名其妙的疑问。说，是我的到来抢了你的玫瑰。他向车子里的风挥手告别。
　　 然后说：情人节快乐。
　　
　　
　　 贤的身影消失在情人节浓浓的夜色里。我想着贤的祝福。看着怀里可能已经熟睡的风。脑海里凸现出两个男人的不同。
　　 那天晚上风格外的热烈。从浴室到客厅到卧室到处有他促然而火热喘息的回音。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爱我。
　　
　　 后来我想，怎么就偏偏是少了贤的那一句：情人节快乐。
　　
　　
　　 四）风和贤作着两种不同的工作。风在一家电器公司作营销。而贤却在广告公司做策划。当风越来越顺的时候，贤确因所在公司的倒闭而进入了来到这个城市后第一个低谷。
　　 那天风对我说他想让贤过来和我们住一段时间。风说贤那时已经不仅仅是经济上的问题，他从那个城市出来的时候其实已经伤痕累累，现在需要的是重新建立自信。
　　 风说只有我可以帮他。我们帮他好不好？我觉得风好象在有意夸大贤的脆弱。
　　 但贤那张一派从容的脸从心底浮上我的脑海。我似乎也看见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正在我的面前一点点暗淡下去。
　　 我的心不禁一疼。
　　 五）
　　 我和风的房间里有一个很精致的鱼缸。淡淡的兰色。里面有两条小小的鱼游来游去。那是贤搬进来的当天晚上，风拉着我和贤逛了一整晚的夜市之后买给我的。虽然他并没有问我喜不喜欢。那两条小鱼一条红中夹黄，另一条黄中带红。风抱着我的肩头说你看这个是我那个是你。
　　
　　 后来在风走的那个夜里，我对着那两条从不休息的小鱼流了一整夜的泪。我并不是很清楚风离开的理由。
　　 风抱着我说对不起。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到我的肩头。我没有勇气追问。
　　 那天晚上半夜里我听到贤的房间里传来玻璃的碎裂声和闷闷的野兽般的嘶吼。
　　
　　 六）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贤会发生什么。我以为贤会跟我提出搬走。那时他已经凭着两个成功的商业策划奠定了他在新公司的稳定地位。可是没有，依然每天早早的去晨跑。然后带回热气腾腾的早餐。
　　 风走后的那个清晨，我没有吃饭。
　　 我甚至什么也想不了。只能变换着姿势盯着那两条不肯休息的小鱼，数它们身上的花纹。
　　 后来我听见贤的脚步声在小客厅里响起。然后从厨房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锅子撞上灶台的声音，震得我脑袋嗡嗡的响。
　　 你怎么还不走。我嘶哑的声音吓得鱼缸里小东西受惊暴窜。厨房里的声音嘎然而止。再不复闻。
　　 尽管贤出门的时候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但我还是听到了浅浅的关门声。那种已被疲惫淹没的被遗弃的痛楚迅疾的在嘴角堆积，我抓起枕头砸向门框。
　　 都走，你们都走吧。让我一个人死去好了。
　　 我恨自己，恨这个世界，也恨贤，因为没有人来收留我的悲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该死的电话声骤然想起。经久不息。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床上爬起来。显示屏上闪动着一个熟悉的号码。是贤。
　　 我嘴角抽出一个冷冷的笑。狠狠的拔掉外线插头。铃声倏止。转身的瞬间发现在电话座台上方的那面镜子里，我看不到自己的脸。
　　 镜子给贤封住了。
　　
　　 白纸，黑字：厨房有粥。公司已请假。
　　 在我爱的人离去之后的那个早晨，我一边哭一边吃光了整整一小盆温热的白米粥。
　　 我不知道贤是怎么作到的。在之后的几天里，他竟然可以连影子都不给我看到。我早晨起来吃贤做的白粥或者他买回的豆浆或鲜奶。晚上等着贤躲进房间后，再出来吃他烧好的饭菜。整整六天我足不出户。
　　 第七天晚上，我走进贤的房间对他说，陪我出去转转。
　　 贤呈给我一个暖暖的微笑，似乎一切早有预料。
　　
　　 七）
　　 那天晚上我和贤绕着小区的俑路来来回回，兜了不知道多少个圈。
　　 我絮絮叨叨的和他说自己与风的相识之初的喜悦，相爱的满足，和不能相守的悲伤。
　　 最后我把头脸埋进贤的肩头，我说我就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伤害了我。爱还是不爱。为什么他临走都不肯给我一个明白？
　　 贤谨慎的用一条手臂拍打着我的肩头，说：我也不明白。但我明白无论怎样都得自己去面对自己的未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上贤。但贤确实让我感受到一种不一样的温暖。他让我安静，平和，和信赖。
　　 贤不在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对着风留下的鱼缸和那两条鱼发呆。我想我还是忘不了风。
　　 他始终欠我一个关于爱情的答案
　　 对于自己的过去，无论是工作还是爱情，贤从未提及。我曾不经意的问，却换来贤惨淡的微笑。
　　 我和贤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的进进出出。渐渐把贤的照顾养成一种心安理得的习惯。而那段时间里我似乎也可以不再想着风欠我的答案。
　　 直到一天在街头和风不期而遇。
　　 我努力微笑对风说，我只要一个可以让我忘记的答案。
　　 风说你可以去问贤。贤可以解释风的一切所作所为。
　　 我才知道作为风最好的朋友，贤显然早已洞悉一切真相。
　　 八）
　　 其实那个答案简单的不能再简单。风移情别恋，爱上了一个活泼开朗行事风风火火的女孩。那个女孩有着和风一样火一般的性情。她能够呼应风所有在我看来是近乎疯狂的想法和举动。她能够启发并带动风潜藏在骨子里的叛逆，她让风彻底的燃烧，也被风燃烧着。而我唯一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女孩竟是来自虚幻的电脑网络。
　　 我得到了我要的答案，平静接受了风的背叛，因为我自知无法调教出后来见到的那个凌厉而锐气的风。
　　
　　 然而最让我感到愤怒的是却是一向信任的贤。因为从贤到达这个城市的第一天起，在我们相见之前，他就已经了解到了我一直了解不到的所有一切。他竟然能作出这样长久和心安理得的欺骗。
　　 我可以原谅风为爱而背叛爱。却不能容忍贤为了风的友情欺骗我的信任。
　　 我认为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对这欺骗做的一相情愿的补偿。原来他是在弥补自己良心上对我的愧欠。
　　
　　 我把宽容都已经给了离去的风。我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理智去考虑贤的立场与对错。
　　 所以在得到风的答案之后，我说请你离开这里。
　　 我说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在贤伸手相拉住我的那个瞬间，我挥手把一个耳光狠狠的甩在贤的脸上。
　　 面对我表现的愤怒，贤素来的从容被击得粉碎。短暂的惊愕后，贤的眼睛里开始光芒流动，却终究没有倾泻出来。
　　 后来贤就笑了，淡定从容，一往如常。
　　 他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我的脸。那双眼睛就象我第一次看到是那样闪闪的亮着。
　　 他的脸上显现出一种我不敢逼视的安详。
　　 我几乎要认为是自己作错了。可是心里的痛楚却分明如此清晰传递到全身每根毛发里。
　　 我没法忽略自己受到的伤害，我在自己的痛苦里翻不过身来，所以我忽视了贤表现出的冷静和从容霎时的回归，其实是一种我不了解的悲伤。
　　
　　 贤开始默默的收拾行装。依然那么小心翼翼，不让我听到一丝声响。
　　
　　 贤走了。我的心也被悲伤彻底的抽空。每一次呼吸都浸满了绝望。
　　
　　 九）
　　 我终于见到了那个把风从我身边夺走的女孩。在那个悲伤比夜色更黑的夜晚过去很久之后。在贤消失之后的第三个月，我见到了她，和日见凌厉已经锋芒毕露的风。
　　 她说要看风小时侯的样子。风就只能再次回到我这里。
　　 那是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孩子。有活跃而坚定目光和显露倔强的唇线。
　　 她一刻也不肯安静。帮着风在一堆杂务里翻翻检检。我把风和贤留下的东西都放在贤住过的房间里了。在贤住进来之前，那里本来就是放杂务的地方。
　　 那女孩一边翻一边还推着风的后背问着：贤长的什么样子啊。帅不帅啊。你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呢。
　　 风有些不耐烦。不是早就给你说过了。是他不想见你。
　　 为什么呀，女孩嘻嘻的笑着，是不是他比你帅怕我爱上他呀。
　　 我看着眼前这对忘乎所以的男女，心中忽然升出一股无名的怒火。就在我几乎已经忍耐不住要喝令她住口的时候，女孩忽然的就安静了。她蹲在风的后面，面向墙的另一头。不声不响不动。
　　 风有些诧异。拍了她的头顶一下，你怎么了。
　　 女孩嘴里念叨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但我忽然的就想到了。一种彻骨的寒冷自脚底电一样的穿透了全身。
　　 真的是他。这回连风也听清了。女孩忽然大喊着：为什么会是他-----
　　
　　 十）
　　 贤曾说过，任何事情其实只要你肯换一个角度去看待的话。结果就会不一样的。
　　 那个叫贤的眼睛里有着亮亮光泽的男人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了。可是每到夜晚我都能听到他在夜色里关门的声音，那么细小的声音却总是震得我心口生生的疼。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个风风火火的女孩子成了我家的常客。她几乎每天来我这里，帮我喂鱼，也和我说那个叫贤的男人，他和她曾经在不同的时间从同一个遥远的城市来到这里。
　　 他们都是来找一个叫风的男人。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
　　
　　 那个叫风的男人也走了。他说他要去找一个叫贤的男人。他出发的时候眼睛里的火热开始变的清朗。
　　
　　 而我什么也不想做。就趴在床上，变换着各种姿势让自己仰望的头颅能够舒服一点。
　　
　　 我在看两条色彩斑斓的鱼。他们在一个小巧精致的鱼缸里。在这个阳光充足的下午，鱼缸被我用一条彩带挂在了窗子上。我的眼睛在鱼缸的底部和阳光相撞，微微的有些刺痛。鱼缸里有几块花花绿绿的小石头，那是贤很久以前放进去的。他说我每天盯着鱼缸看，需要多点色彩可以养眼。
　　 我从床上爬起来，用手赶开惊慌的鱼儿，把石头捞在手里，紧紧的握着。我看见下面还有一块小小的窄窄的玻璃片。那上面有些被水渍浸泡过的模糊的花纹。
　　 我从新躺下来，手里紧紧的握着那些坚硬的小石头。象抓住了一颗心，一把的温暖。
　　 阳光把鱼儿轻盈的身影和鱼缸的花纹投泻到枕头上。
　　 象书上画的古老而神秘的图腾。
　　
　　 我睡着了。很久没有这么温暖。我把石头攥的更紧了。
　　 隐隐约约中我做了一个梦。
　　 一把惊喜的声音风风火火的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快起来快起来，快起来看床头上怎么会有一排数字。
　　
　　 我咕哝着，什么数字，那只是一个叫贤的男人留给我一生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