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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庐山》
一
今日1月30日,农历腊月28,晨间;天气预报有小雪瑞降。
好象讲今年是只有腊月29的,没有30的夜可以守。一下子会觉得是一首曲子少了收尾样的,怪怪的。
又是一年的冬天要过去了。算来,已是连着两个冬日未到庐山上了。许多年前,第一次去到庐山的时候,就在想:以后要每年来一下的。。。可是,事情缠身,竟真的错过了两个冬日!
记得所谓的“旅游”,自己第一次就是去的庐山,且孤身独行。一路上的劳顿与奔波,已是记不得了,记忆里,只是一处景致,叫“三叠泉”的,至今清晰,历历在目。
所谓的“三叠泉”,其实是一处巨大的天井样的景致,是极深的,需拾级而下1个小时,才到底部。站在下面抬头,就见到了三叠而下的瀑布。这样美丽的水,壮观而安静地倾泻在一个在地面上看不到的天井里,且经年不息。
那年、那日,那天井四围嶙峋伸向天空的山石峭壁,还有头顶那一块有边际的天空,一抬头间,望向仅有的那片天空,天旋地转,恍惚觉得自己的魂魄已无法定住,被这巨大的自然天井震撼,是被吸向天空的感觉。那一刻,呆呆地站着,想:原来,自然是不可对峙的。15年了,闭上眼,那种无力与束手,尤在身前。那一年,懂得敬畏与放弃,懂得在人之外,就在我们的身边,还有如此偌大、满含玄机的生灵世界。
二
最后一次的庐山小住,自然是两年前了。那是在一个深冬。这时,比较麻烦的是上山。往山上去的路是一定上冻了的,本来这个季节就没什么游客,所以麻烦找到的车子是要多给些钱的。然后,他会检查好自己的车子,再在四个轮子上牢牢的拴好防滑链,慢慢的,就上山了。
到了山上,就是庐山镇了。我是不停留的,打了车,就直奔后山了。后山除了含鄱口的日出,和庐山植物园之外,并没有太多出名的景致,多年静静地在那里的,只是三个国家部委的疗养院,这样的深冬里,也只剩下了看门的当地人。
10多年来,总是这样的深冬上庐山,也总是住在这几个疗养院,其中住的最多的,自然是中国社科院的庐山植物园。
放下随身的杂物在房间里,就直奔了常去的那片平坦的开阔地。远远的,就看到了那棵孤独的、长在开阔地中央的小树,嶙峋欲死的样子,可是,年年在。
站在树下,南望的方向是望出植物园的,也正是背阳一面的含鄱口山脊。山上是杉树组成的林海,墨绿、幽深、沉默,看了那么多次,此下的驻足,仍是震撼。
风过林海,山野微摇;涛声很远,是袅袅的感觉。我想:这满山站立的姿势,沉默着,已经有千年了吧。自己一个人,和那棵小树一起,就那样并肩站着、望着,在这样深冬的庐山上,山野里清冷的古风,霸道而自信,默默地,随山形转,随风向动,迎面而来的一刻,我被瞬间击穿。
平时见到的景致,大多是图象和文字里的,也总是配了上好的音乐。眼下,是没有这些的,有的只是安静,只是我和自然之间,面对面的沉默对峙。这一刻里,微合双眼,大脑空白,没有感慨和思想,仿若放掉了自己。我想,那一刻,我是风。
三
沿着园内的山道曲折向东,在半山的路上,有一处墓地。三块打扫的很干净的墓碑一字排开,墓碑的前面,是一块开阔地,四周栽种的植物,倒不是常见的松柏,而是些浓密的竹子。看上去,少了些庄重,但却多了些神秘。细看,原来是前后建园的三位长者。也得知植物园前身始建于上个世纪的二十年代,是几个植物学家留学归国后的梦想之地。不知道在那些喧嚣的年代里,他们是如何说服了自己,避开了世间的喧闹,来到了这个人迹罕至的山谷之地。
今天的我们看来,也许无法理解几位长者的寂寞之举。那种远离,那种沉静与安然,也因了他们的执著,被时光静静地洒在了这方山水之间,俨然已成为了这块土地的精灵与魂魄。在土地上,在时光里,几位长者的沉默与执著,给了这山水灵气。那一株株环抱大小的树种,带着他们的梦想,在时光里安静的行走,到了今日,已是和这里的山山水水融洽合一了。我想,归了自然,也已然是逃出了时间的魔咒,成就些永远了。那种身体力行,那种以有限窥视无限的勇气与智慧,又哪是李白们只是纵饮高歌可以向背的呢?
我慢慢地、后退着离开了墓地,沿山路继续散步。山路上落满了深秋时的落叶,乱乱厚厚的,并没有人清理的样子。在这样的深冬里,被大雪覆盖着,间或有裸露着的,也被冻成了晶莹的样子。路边已经发黄死掉的杂草,则更是美丽,一根根、一簇簇,被冰雪包裹,玲珑剔透。忍不住伸手抚摸,触手即断。
只是想一直地这样走下去,可是不行,在已经很是狭窄的山路上,会时时出现被大雪压到脚面的枝条,间或拦住了前行的路。走还是要走的,也许前面还有更好的景致呢?于是就一路的搬抬着,慢慢地前行。
在这样的深冬的山路上,万籁寂静,自己的脚步踏雪的“吱吱”声清晰可闻。偶尔可以听到小溪的潺潺水声。走的高了,回头看来时的路上,并没有别人走过的痕迹,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脚印,歪歪斜斜的,一路走来。
四
终于到了园内最高的地方。山顶的这一块地方并不是很大,杂草丛生,大多被冰雪覆盖着。周围也没有太高的树木,视野还算好。四周看出去,白色苍茫,寂静而纯洁。但那些间或露出的植物和树木,仿佛在提醒自己,在这些白色覆盖之下,有着数不清的生命,在默默地等待,等待着不久就会到来的春天。
一阵山风吹来,带着轻微的啸叫声。空气里,深深地吸一口气,寒冬的清凉瞬间通达五脏六腑,冷且透彻的感觉,顿然间神清气爽。这是一个可以沉静的地方。无人相伴,倒是更加的可以旁若无人,独自面对这满眼的景色了。
在最后的一天,就要下山赶晚上的船回去。在太阳将要下山的时候,我打点好了随身的行李。却突然的想起:来了这么多次,还没有看过所谓的庐山日出啊,不看也就罢了,日落是可以赶上的啊,冬日、庐山日落,会是什么景象呢?一定是别有景致的吧。不再想,快速出门,直奔不远处的含鄱口山顶。
一路的疾走,一路的回头望,太阳是已经在慢慢的落着了。来到山脚下,喘口气,一口气爬到山顶的“含鄱亭”,回头看,太阳刚和对面的山顶之间仍未相接。抬头与回头间,天空已经呈现灰色,渐次转暖向眼前的视野,接近太阳时已是黑红色。低头间,云海无边,放眼望去,安静而寥廓。但在近处,却是波涛汹涌的样子。突然的想:在那些远处的、安静的云海里,到底会有怎样的悸动呢?
太阳要落山了。初接触山顶,象是一滴血一下子被海绵样的山顶吸了去。慢慢地下沉,头顶上空的灰色也慢慢地向眼前压过去。最后,阳光一瞬间消失,天地间被灰色完全覆盖。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风声起了,并不凌厉,是沙沙的声音,温柔的,象一个绽放后暮年的老人,在静静地喘息。随后,一切归于死寂。我站在那里,没有惆怅,没有伤感,只是一丝浅笑。看到了,太阳终结时刻的徜徉和留恋。可是,没有迟疑,只是坚决地归去。我没有了感动,有的,只是震撼。
五
10多年来,因了缘分,这块山水倒成了我独处思索的、最喜爱的殿堂。在漫山的林间雪国里走着,也象是归属了它们。那种灵魂出窍的游离,使我时时地慨叹,慨叹时光,慨叹过往里那些在过的、走掉的、又来过的美好,也向往着每一个今夜过后,那些定会来到的神圣和沉默。自然是博大的,也是深邃的。面对它的那些个时刻,我只能始终满怀敬畏,摊陈了自己,以可以安静下来的姿势,以聆听那些我总是会听得到的,自然的馈赠之语。
记不清走过了多少个暗夜行路的日子,阳光也是有的,因了性情,就觉得稀少些。我想,多年过后,自己是懂得了那些时光里赐与我的秘语——这使我倍加懂得珍惜。那一刻的凭吊,充溢在心里的,满是感谢。
梦里的庐山,已然是了自己生命里的牵挂。因了无法时时相见,在我的心里,在慢慢行走的时光里,越发显得让人眷恋了。
作者签名:
喧闹里,写寂静的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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