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自与君诀,心若死灰,渺万里重云,千里暮雪,孤影澹澹渐无喜无悲。月夜独行,忽见古宅隐约灯火一点,疑为狐屋鬼域,然此心已恍出尘,纵遇鬼狐又何妨?若鬼狐解语,不妨煮酒相谈聊慰此心,不失为佳话一段。
拾级而上,四顾左右,一个画眉笼横耽在门槛旁边,阶上苔痕浓重。卷棚前挂着的白铜鹦哥架上,结着个大蛛丝网儿。真个是芳草满庭连砌玉,游丝当户少人来,若不是恰在此时一曲《云水禅心》淙淙若流水传出,几疑心为荒宅。
独爱这锦瑟之弦,不由凝神在阶下倾听,“行若云水,静若禅心。”必是心有千壑的人才能奏出曲中的百转千回。而这千千之壑,总是伤过痛过才能刻画得深入肌肤。
一窗花影,半塌松风。不消看就知操琴者的眉头正有几重伤感纠集成结。相似至极的神态逶迤于每颗挣扎着的心,百年、千年,似缤纷落花,无论开时多妍,总免不了零落成泥,香泥也罢尘土也罢,总归是要湮灭。
想世间每个女子皆为花朵,有清雅如莲,有凛傲如梅,有馥郁若百合,有娇艳如牡丹……无论养在温室还是肆意在山谷,每一朵花都曾旁若无人地绽放美丽过,极盛极艳时自有蜂蝶殷勤探看,凋零后惟有揽镜自顾,惜日那些热闹作鸟兽散,聚在初吐花蕊的新宠旁,舞的正欢。
曲未过半,商弦已断,一声嗟叹幽幽传来似在耳边,旋而寂寂无声。而灯火亦于此刻熄灭,月色围拢过来,把森然的气氛渲染到十分。
推门而入,借几缕月光燃着火折,外间几个椅杌揩抹得很干净,靠墙有张板炕,绣塌空无一物,碧纱上似泪迹犹存。案几上堆着书籍,条桌上磁瓶内插着几枝芍药,眼波流转处,花上似有夜露流动,疑为琴泪。
里间并无琴案,似荒废已久,香雾空蒙,几案上蜂泥鼠迹,堆满灰尘。
再顾四壁,图绘精妙人物如生。卷中美人娥眉凤眼,眉目间自有一段难以释怀的幽思,鼻如琢玉,口似含桃,艳若春花,秀如秋水,云鬓高髻耳坠明珠。披紫绡之衣,曳水丝之裙,袅袅婷婷。身后案上一把焦尾琴,隐约可见恰少了商弦。
再凝神细看,画卷右下角注着四个小字:殊殊小缺
灭了火折,依卷而卧,梦中呢喃:“既遇知己,缘何不喜?青笺一页,邀殊同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