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征文） 　　　　文 / 蛛蛛

发表时间:2006.07.06 14:52:31  

　　雨天的昏暗暮色中，烟胳膊上的那大块的淤青是那样的触目惊心，并且是那样的逼真。这一切的一切都还比不上心底的那片凉，所有的爱包括所有的依偎和暧昧都成了一片冰凉。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和白这样了。她只记得，他们在床上疯玩着，还有可爱的儿子在一旁助威，和所有家庭温暖的情景都是一样的。她肆无忌惮的和白触触打打着，可是就一会工夫竟然就变成真的了，她还在以为着他可以纵容自己的肆无忌惮，还可以原谅她只有和在丈夫才有的娇蛮当中，他就下手了。听到儿子惊恐的尖叫，她懵了。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她的公婆看见儿子犯了这样一个不可违背的错误，竟然只是冷漠的看看，并且还要指责烟的不是。象这样细微的表现在他们身上举不胜举，她可以原谅他们，因为她觉得只要白好就一切都可以原谅。而现在的一切让她对人情的失望到了绝顶程度。原来，在所有表面的详和之下，这所谓的人情有着残忍的分界和不仁。就在那一刻，烟的心里有一种坚硬的东西滋生出来。
　　
　　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离开还是继续这样。带着伤感的迷茫，她象所有的女人一样走出门，才知道自己当初是犯了怎么样的一个错误。这个下雨的城市尤其在此刻对她是这么的陌生，在她最需要安慰和温暖的时候，这个城市没有帮她。她想儿子肯定在要妈妈，是啊，他从来没有离开她半步。在她最难受的时候，她不能打电话给任何人，她不能获得一点点的抚慰。她想给自己的母亲打电话，却立马放弃自己的想法。即使是在自己的母亲面前，烟也觉得该给自己留点余地，所有的一切都是烟自己选择的，在母亲和父亲百般的阻挠之下，年少的烟最终以自己的方式背叛了自己的父母，何况母亲知道也只是涂添担心和烦扰。
　　
　　几年以后的今天，记忆的缺口在伤痛之后，开始破碎，涌出来的都是美好。烟喜欢吃水果，除了水果以外其他任何零食烟都不会去吃的。那年是在学校的第二年的中秋节，烟和宿舍里的几个同学吃过烤鸭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大家洗刷过后才觉得口渴难受，宿舍的大门早已经关了，几个女孩子各自捧着水杯海侃着。也是在那个时候，白的电话来了，让烟到宿舍大门旁边等着。烟来到大门铁门的时候，白已经到了，他骑跨在自行车上，车篮子里滚动着两个大大的金黄色的梨子，在皎洁的月光下闪耀着夺目诱人的光芒。那晚的梨子是烟那么大吃到的最香甜的水果！在后来烟给俊的信中，淡淡的提到了那晚的梨子，还有那晚送梨的男孩子，俊却一直都没有再问过烟。
　　
　　也许人只有在受伤过后的平静里，才能更清楚的去看透那过去时间里的人和事。烟现在想来，俊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淡淡的回烟的信了，那盖着军队特有军章的信封开始稀疏，可惜烟在校园里，没心没肺的弄她的文学社，弄她那不成气候的学生会，也一如既往的和白交往着。
　　
　　对于感情，没有任何经验的烟来说，是简单纯净的。所以不知道感情的不易和感情的容易丢失，就如烟和俊。在那个小镇生活的经历在烟现在看来，是她心里一辈子最宝贵的经历。烟就如天上那块最飘逸的云一样，自由快乐。中学的时候，烟和所有少男少女一样有自己固定的好朋友，俊就是其中一个。俊比烟大，长的高大魁梧，通常放学以后烟都会做在他自行车后面顺路回家，俊家经过她家。每当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的时候，烟就会觉得她的美好的人生会永远这样下去。烟记得那年要放寒假的时候，下了很大很大的雪，整个世界都是雪白的。烟那次考试不好，原本数学就不好的烟，那次数学就考了三十多分，烟懵了。踩在厚厚的积雪上，烟忧郁的无法迈步，她害怕整个寒假都不会好过。就在那个时候，俊拉着烟飞跑，积雪在后面被旋起阵阵雪烟。俊把烟拉到了无人烟的田野上，四周一片银白，安静无声。俊把烟的成绩单拿过来，掏出一支水笔，待烟再看时，那个3字已经神秘的变成了8字了。看着俊得意的扬起那好看的嘴角，烟才回过味来，顿时，烟的脸如一朵花一样，迅速打开来，年少清脆的笑声在漫天的雪花中弥漫开来。
　　
　　到来年春天开学的时候，烟没有再看见俊。一直等到油菜花开的时候，在那积雪早已融化的田野上，烟再看到了俊。整个田野是一片金黄色的油菜花，蝶儿蜂儿在飞舞和回旋，诱人的花粉味道让烟恍惚是在梦中，俊是来告别的。烟一直傻傻的笑着，唧唧喳喳不停的说着自己的琐事。听俊说他要去当兵的时候，烟还在傻笑着，只是说，你记得给我写信就好了。烟一直没有意会到俊眼神里的那丝失望和忧郁。俊走了，烟也转学去了省城。他们一直通信，彼此说着彼此的事情，还有彼此共同经历的那些往事。在烟考上医学院的时候，俊回来一次，他也已经上了军校，也是学医。看见俊的时候，烟突然觉得有点不一样了，是什么不一样了？最后烟分析到是因为彼此都大了。俊的轮廓俊朗坚硬，烟也有了女孩子的矜持。因为彼此的熟悉，很快还是让他们又回到了以前的无拘无束。再分开，再通信的时候，彼此的言语似乎都有了微妙的变化，一直到烟对俊提起那对梨子和送梨的白。
　　
　　烟只记得俊最后一封信只简单的说，他毕业了要去一家军医院上班了，等稳定了再联系烟。烟没有意识到有任何的不妥，和以前一样，她觉得过一段时间她们还会见面，还会通信，就如上次他去部队一样。
　　
　　烟和白还是那样平静的交往着，他们也吵架，可是大部分时候是烟在吵，而白从不出声，小心的维护着烟。所以他们基本上又很快的和好，一直到那年毕业，烟和白是学校里面唯一一对没有分手的恋人。白的家在外地，而且是在另外一个省的最北边，他恳求烟和他一道走。这个时候，烟才开始意识到 ，她人生的那些所谓的自由和快乐开始逐渐消失了，她也要面对选择了。烟的父母竭力反对让毫无社会经验的烟就这样去了那么一个遥远的地方了，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痛苦和不知所措。就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非典让一切都暂缓了。两个月里，烟一边在医院里上班，一边在想自己的事情。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想起俊好久都没有联系她了，她突然觉得惶恐，怕他就这样消失了。烟其实并不觉得想他，她只是感觉到俊一直就在他生活里，不管是主角或者是配角，似乎是一种习惯。也只是在这种习惯了，烟开始意识到自己没有发现甚至一直在错过的东西。烟开始向所有认识的人打听俊的消息，可惜非典让所有人都无计可施。烟后来在想，如果那个夏天找到俊的话，那么以后的生活肯定就不一样了。
　　
　　就在非典的最高峰的时候，白出现在烟的家里，他让所有人震撼。他在烟家呆了整整一个月，用了无数的保证和承诺，一直到烟的父母点头让烟和他走。
　　
　　烟其实没有想到后来的事情。
　　
　　非典过后的那段时间，似乎什么都瘫痪了。在这种瘫痪里，烟做梦一样就和白结婚了，并且怀孕。那天和无数个每天一样，烟睡在床上，摸着微凸的肚子的时候，手机响了。陌生的号码，却不是陌生的声音。即使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以后，烟还是无法说出话来。俊发现烟一直不说话，就开始急，他不停的解释着，说自己所在军医院在非典的时候，所有人都隔离封闭，他说他才从后事中自由出来，费了很大劲才找到烟的号码。听着他在耳边急切的声音，烟的眼泪，一滴滴跌落在床单上，新婚的颜色还没有褪去。烟安静的说，我很好，我结婚了，怀孕了。然后俊沉默了很久很久。
　　
　　从那以后，烟开始情绪变化无常，白一直认为是怀孕忧郁症。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烟的坏脾气发挥到了极点，她说无法容忍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格格不入，周围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冰冷的，白竭力的忍耐和容忍着，其实白不知道，好多事情不是忍耐和容忍可以解决的。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四月春天，儿子的来临似乎让一切关于感情的风暴都停息了。不断的吵闹永远是围绕在家庭的琐碎之上了。烟最无法忍受的是和白普通的摩擦方面，都会在他的那守旧顽固的父母当中引起轩然大波，根本没有媳妇的正确时候，永远的维护自己的儿子。很多时候，烟都想对他们大喊，你儿子是人我也是人。而过后，看白小心的样子，烟还是一如既往的给他们买这买那，甘心做着不顺手的家务。
　　
　　烟偶尔回头看看 ，记忆里只剩下多年以前那再也没有过的雪天，她奇怪，为什么以后的冬天就再也没有那么大的雪了。
　　
　　如果不是白今天的拳头，和胳膊上的那片淤青，烟肯定永远都会在自己甘愿做居家女人的日子里沉堕下去，而不准备有任何改变的能力。
　　
　　烟抬头的时候，路灯都亮了。
　　
　　回去的时候，才会说话的儿子腻歪在她怀里，软软的说，妈妈，宝宝饿！用那个小碗整整吃了三碗，儿子才捂着肚皮说，妈妈，宝宝好了。烟鼻子发酸，可是她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晚上，白自觉的睡到了客厅去了。给烟准备的晚饭，烟看也没有看。夜里，烟上网。俊在上夜班，那头像在夜里闪着灼灼的光。他们懒懒的聊着。俊在那边说，你情绪不好，是吵架了么，你很少夜里上网的。烟一看，心底软软的，一种自然的委屈就流露出来了，说，没有吵架，是打架，他动手了。他沉默了好久，然后打出一行字，你准备离婚么？我一直在等这一天，你该知道。烟倒吸了一口气说，可是我有儿子，我不会离开他。俊的头像一下暗了，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是俊。他说，我会如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你的儿子。烟没有想到怎么会一下子这样，她说不出话来。俊说，要不你出来散散心吧，来成都吧，我带你去青城山。
　　
　　烟睡觉的时候，看见儿子在旁边安静的睡着，嘴角有甜甜的微笑。她答应俊去成都，一定准时赴约。
　　
　　白早早的起来，洗好衣服拖好地。看见烟起来，他小心的向烟道歉。烟没有说话，走出门了。
　　 来到车站的时候，成群的学生放假结对上车，一个个青春美丽。烟想起和俊在乡下的时候，一到放假的时候，他都会用自行车拖着烟去很远的水库去玩一次。想起他在水库边吓唬自己有人淹死过，而自己怕的直往岸上跳，这个时候俊就会拉住他的手，取笑她胆小鬼。想起那个瞬间，烟的心跳的厉害。而看到这些少男少女，烟知道自己已经不是那时候的烟了，没有光洁的额头，也没有清澈如河水一样的眼神了，到底是有了生活经历的女人了，还要如此冲动么？而当年的俊，是多么的好看啊！乌黑的头发总喜欢浸在水里，突然的扬起来也伴随着清脆的笑声，那年轻的面孔总会在水和太阳的作用下，闪着健康青春的颜色。
　　
　　 就在烟准备上车的时候，后面一个捧着保温箱的老伯过来说，小姐，买点荔枝路上吃吧，新鲜的荔枝。打开保温箱，冰块的上买内是鲜艳的荔枝。想起烟在怀孕的时候，夜里两点多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冰冷的阳台，白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不停的说，你不要这样，我明天带你去超市，给你买好多好多的水果，还有荔枝。其实那时候是冬天，这个城市根本不可能有荔枝，为他的这个谎话，那晚和他不停的纠缠下去。等烟累了香甜的睡觉的时候，天亮了，白去上班了。这一刻想起来，心里温暖无比。
　　
　　走出车站，烟打了一辆出租车 ，对司机说，去人才市场。
　　
　　烟失约了，多年前是俊突然的没有了消息，多年以后的今天，烟失约了。
　　
　　烟拿着面试时间预定的时候，隔壁的音响店在唱刘若英的就一首歌：
　　
　　那时候的爱情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
　　而又是为什么人年少时
　　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
　　在这相似的深夜里你是否一样也在静静追悔感伤
　　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
　　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烟的开始长了的头发在风中飞舞，心开始安静下来。其实如果是遗憾，也只是时间的遗憾，而不该是烟和俊的遗憾，而更不该是烟和白的遗憾。大街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有了充沛分明的热闹。烟觉得，人生如同感情不可探测，就如自己决定要过的全新的生活一样。烟给儿子带了荔枝！
　　
　　而，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那亦不过是旧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