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荷韵 　　　　文 / 金艮

发表时间:2006.10.18 22:57:58  

　　
　　北方的九月，在被水清洗过的湛蓝的天空下，遨游的太阳显得格外鲜艳、妩媚。温暖的彩光在完成对植物催长的义务之后照旧无怨无悔的抚摩谷物而促其成熟，洒下的光辉被谷物光合成灿烂的金色。
　　
　　这个时节，北方的荷花塘展现着有别于南方的荷花塘的韵致。
　　
　　宽广浩淼的黑鱼湖的边上有一荷花塘，这种本属于中原或南方地区的花卉在北方的栽培成功，引来了很多的游客，观赏的人很多，我也在其中之列。有用相机拍照的，有用手机拍照的。还有画家在速写，也有好象是诗人的人在“啊……啊……”的抒发激情，但是，却很少听到下文。更有游人在叹息，因为，荷花已经凋零了。似乎他们在遗憾自己迟到的莅临，或许感叹残败带来的伤感。
　　
　　可是，在众多人的眼里，感觉到的却是另一种韵味。
　　
　　一洼池塘，岸边弱柳抚堤。穿飞的燕子，燕尾横剪树梢。有的柳梢已垂到水面，在风的摇曳下，仿佛在流绿滴翠，撩起阵阵扩散无穷的涟漪，引来一些小鱼与柳叶接吻。“花大姐”在树枝上吃着肥硕的腻虫，然后，展示着七星的绚丽。池塘的周围，还有片片如利剑刺天的蒲棒草，也有片片意欲扬花的芦苇。“扫帚梅”还在旺盛的开着花朵，有白色的，有红色的，有粉色的，有藕色的。各种颜色大小不同的蝴蝶，在这些花朵中翻飞，看不清楚哪是花朵哪是蝴蝶。矮小的三棱草机灵聪慧的抢占那些相对来说高大的植物不愿意占有的地方，执着的生长着，绿色的蚂蚱在三棱草上跳来跳去，不知道是恋爱中的嬉戏追逐，还是婚后的打情骂俏。
　　
　　池塘中，就是形状迥凋谢残败的荷花了。
　　
　　荷花叶和杆的绿色，已不是水面的绝对统治颜色，因为有相当的一部分干枯的荷花叶子呈现的是茶色，形状各异。有的象晒干了的大烟叶子，有的扭曲的象紧缩的毛巾。有的叶子茶色与绿色相融，有的墨绿泛光。还有很多绿色的浮萍，虽然斑痕累累，但不失完成使命的惬意感。叶杆有绿色的，也有干枯的茶色，更多的是两色都有。有直挺的不向天低头，有的横躺在水面上的，优哉游哉。有的倒下了却还高昂着头，谁都能感觉到在留恋蓝天和红日。有的象S型，有的象V型。杆上的斑点似乎在提醒画家在画荷花时别忘记点缀，哪怕是随意的点缀。
　　
　　这样的景致，似乎显得残败凄凉。可是，却被一片粉红色的荷花瓣点缀成金秋之绚美，韵味之实足。
　　
　　是的，荷塘中荷花杆上仅有的一点红。
　　
　　在池塘接近中央的位置，一根直挺的墨绿色带有斑点的荷花杆顶着莲子头，上面有一花瓣——这个荷花世界仅有的、还没有落入水面的粉白相融的荷花瓣。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有神韵。更象点燃的一根蜡烛，烛光灿烂。游人们的摄像机、照相机、目光等几乎都集中在这片荷花瓣上。犹如鸡群中挺立的丹顶鹤，犹如夜海上指明的灯塔。
　　
　　红尾巴的蜻蜓，仿佛感觉到了这片花瓣的孤单，也成双结对的落在已经掉了莲子头的荷花杆上，扇动透明的翼翅，好似在迷惑人们，它也是不落的花瓣。还有的棕色和兰色的蜻蜓，落在谦虚而老成的象蜂窝煤的莲子头上，一会突然起飞悬停，一会又突然下降。偶尔，垂下并爆裂的莲子头抖落下莲子，落在水里，惊吓了鱼儿，也吸引了鱼儿。彩色的蝴蝶围着这片花瓣翩飞着，不是在感受失落，而是在感谢赐予。
　　
　　还在吸纳水分的浮萍上，蹲着几只青蛙，在阵阵蛙语之后，有的从这片浮萍跳到那片浮萍。有的一跃进入水中，然后把头露出水面，呱呱的叫着。游弋的红鲤鱼，淘气的与水面上仰游的花瓣嬉戏逗吻，似乎在嘲笑其单一的游泳姿势。
　　海鸥在水面上空盘旋，一会俯冲，一会悬停俯瞰。但是，每次的俯冲至水面，它都没有把鱼叼起，只是吓唬一下，好象海鸥也不想影响游人的兴致吧。
　　
　　蚊子也不再咬人，嗡嗡的唱着歌。人们也没有厌烦它从耳边飞过，体现了从没有过的对生灵的怜惜与尊重。
　　
　　这些生灵与水面的嬉吻，形成无数涟漪。涟漪与涟漪碰撞，涌出无尽的音符。掉进水里的白云，被淘气的鱼搅成缕缕棉絮。太阳本想在这里洗个安静的、舒服的花瓣浴，可是，一条金鱼奔游过去，太阳就象在碗里被搅碎的鸡蛋黄……。
　　
　　如果我是画家，我……，这种如果没意义了。
　　
　　因为，在荷花塘的边上，真有一个国画画家。我认识她，是中学美术教师，四十五左右。为救一位学生，被车撞了，造成下肢瘫痪。她正在轮椅上，很多学生围着她，在折叠的画桌上挥毫泼墨呢。她的脸洋溢着一种艺术家特有的激情，脸庞透着粉色。忽闪的睫毛，把干扰她的蚊子扇出老远。嘴角流露着陶醉的微笑，穿着绿色的高领唐装。她手端一碗，泼墨，泼墨，泼出了荷花叶和浮萍的雏形。然后勾筋，画杆；蜻蜓恋枝，绿蛙卧萍，水面碎光，谢花漂浮；渲染，点缀，上色……，枝叶错落有序，大气精练，形含神韵。最后，她用粉红加朱红勾勒出那片花瓣，象一团火，象被剪下的一片太阳。这片花瓣散发着荧光，映照着她美丽的脸。最后落款题字：金秋渲染，润塘丰荷。
　　
　　这个时候，我发现，很多游人过来了，目光在三点上来来回回的凝视：塘中花瓣、宣纸上的花瓣、那张秀美的脸。来来回回，反反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