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名《茶语正午》,此为修订篇,收入此文集)
爱,是人间不可或缺的文字,却需要单纯些对待。太重太多的思虑给它,能扭成麻花。人生是或多或少的日子,握住的却只有实实在在的一天。不惑之年,生命跨进正午,对爱,该有一份洒脱,否则,便会因爱而累。
一、爱是汲水相遇
一笑之间的感慨,找不出更多相遇的理由。于是只能归于前世未了的亲缘,注定相遇在今生正午的时光里。来前走后的事,假定只有灵魂知道,灵魂便是这活着时的心思、脑想。鲜活的生命,即便多么高贵,也无法修改此前的经历。之后的历程,谁又能料事如神?人这一生,也只能随着心思脑想的后面,亦步亦趋,一路际遇那些必然遇到的人。而善茶的人,只能相遇在汲水的路上。
正午年龄,思虑重重,得爱,是值得欣喜之事。一路走来,于群体里打拼,心是最早被藏起来的。在修身、齐家、礼仪、道德、规范的接受中,在身份的诠释与适应中,心被加锁禁锢,渐渐不属于自己,遗失了钥匙。平湖秋月下的一缕清风梳理了思绪,心被一双无形的手无意间触碰到,那把锈蚀的锁打开了,放飞出许多绮丽的梦,清晨醒来看窗外,却发现世界多了许多的色彩。于是,正午的那束暖暖的光,便随着慢慢开启心门,洒满了此前心海里阴郁的每个角落。此后,就连顺手撩起发丝,也觉得多了些意义。
说是缘分,这两个字自古以来就纠缠不清,在浩瀚如烟的文字里,诠释人和人的关系,除了这个无奈的籍口,还真的就没有更加准确的词汇了。沙海茫茫,两双手慢慢挖出一泉甘露,互相汲取,生命才会共同生动。有了这种感觉,便接近了爱这个字眼,汲水相遇般巧合,一份美好,就此开始。
二、爱是烹水煮茶
正是能够载乘负重的年龄,没有早晨的轻狂和黄昏的沉冷,生命临界丰腴,一笑里的相识,刚好中和了正午的这份心躁。彼此思忱,如果是爱,来的恰到好处,尽管不是时候。
人只有学会用理解交换情感,彼此的那张陈年黑白照片,才会渐渐生发出色彩,心底那束蔫懒的鸢尾花,才会倏然鲜活起来。只视对方为装扮自己生命的一枚靓羽,这样的情感有无皆可。其实生命的华彩,需要和谐的律动,维系的却只是一份真爱。是浮躁的心自觉沉静后沥下的一滴净水,是痴狂的欲念自我驯服后生发出的一缕凉风。真爱已经走出纠缠的范畴,祈愿的只是心的依偎,是灵魂对灵魂的敬重和膜拜。
正午的爱,是回春的甘霖,懂得珍视和珍惜的人并不多。机缘之与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多少,无非投入的深浅。爱这东西并不金贵,一个美妙的字眼,只能在两颗相近的心之间游离,赋予形式的苛求越多,就越让爱退避三舍。人原本是情感的主宰,爱了后便会成为其谦卑的女仆。上帝留了一手,不会叫人什么都能够表达得明白。
爱这个字眼,古往今来都是言语最丰富,着墨最多的,却也是难以释怀的情感,只有经过时间的浸润,才明白其一些内涵。一如蒸煮的水,烹开了茶,却还要徐徐地沁浸,才能在汤里融合成那份脱俗的美妙。在这世界上做人,历来就摆脱不了相互的鄙夷和艳羡,正午的爱,更是娇贵和复杂,脸上露着的很少,藏在心里的却更多。
三、爱是壶杯沏盛
前后已是相等的岁月,眼中的彼此,风调雨顺的年龄,盛春黛绿,仲夏丰满。早一时青涩,晚一时沉甸。四目相对于行色匆匆的人流中,失之交臂却没有错过,便觉此生了了许多遗憾。爱了,最初或许就是这样的感觉。
抖落满目春花,在沉静中期待秋成累累,一段闲适给自己,然后就一张张地揭去剩下的日子,慢慢掩合心门,在过午的摇椅上,慵懒中睡至黄昏。生命的老去大都遵循着这样的规律,羁绊多了,步履都蹒跚。在还有期盼的时候,一份悸动光顾,伴着一丝爽爽的夜风,一点浅浅的茶香,一份来路去途上旅伴般平和的关爱,浅醉两颗心。真的这样爱着,也没有什么不好。
正午是忙碌的,是输不起的,值得思虑的倒是如何对待这样的情感。其实,两个生命在这时相遇,是题目,而不是答案。避开头顶的艳阳,寻一处荫绿,坐定于天边。隔着那方黑色的石几,素白艳红里倒出一杯茶,聊那茶碗里的水,水里的颜色,颜色里的日子,日子里的味道……直到月上中天。缘于美好,珍视便成了大段大段的内容,略去了的该是烈烈的前奏和绵绵的尾声。正午的爱,无花无果,兰草一般,其实也只能这般素雅。
四、爱是无语浅饮
清闲过多的人,隔一帘的幽梦,才有更多的心情看这夜空,风花雪月,云卷云舒,感慨天上一瞬,人间千年,从而寄寓这份爱诸多的情愫。
至于天上的月亮,却依旧上弦下弦,盈满亏空,在东升西坠的不变节奏里,却不能载起任何的承诺,甚至包括翌日醒来枕边的那缕暖暖的阳光。在这个年龄,爱,其实是份更深的孤独。悄悄地痛着,忐忑地快乐着,从生命的表象转入后台,由理性的自我回归赤裸的本我,需要延展漫长的心思,承受更多的焦虑。这些情绪情感交织在一起,大概就是其主要的内涵。
暑热里一杯龙井,清冷里一壶祁红,孤独里一盏普尔,都是心情里的味道,味道里的心情。爱这字眼,本性就矫情,充其量是视野里的一抹草色,遥看远观里,一份绿色的希冀,从眼里激越到心里,生命便可以随意被季节漂染。或是睫毛上掠过刘海的那丝风,掬捋得着,便能折成各种美妙的形状,吟唱出天赖般的旋律,还可以编制出华美的诗篇。
正午的爱,其实只是一种感觉,从舌尖到心底,只有味蕾敏感的人,才能屏心静气地感受的到那份禅意。并为此付出而无悔,为此等待而无怨,为此喑哑而无憾。爱,需要的不只是勇气和胆识,而是智慧和思想。昙花盛开,却只能在夜里一现。卓雅清丽的生命,大都被孤独亲近。爱,其实就这么玄妙,并不协调。
五、爱是恬静回甘
爱,是难易程度跨越最大的词汇,不同的人不同的时候不同的心境下,对它都会有不同的理解。得爱,生命就会润泽,缺失了它,便心灰意懒。
爱是茶汤入口,味道与感觉不尽相同。精神范畴的东西,越是在意,便越不自信对其的领悟能力。因此,真爱痴心,能忘掉自己的优长,变得患得患失。其实这是爱最该有的状态。无论在哪个年龄段,爱都是一件很不自信的事,过分自信的爱,恐怕就已经打了折扣。爱,就是这么奇怪。
失爱或被爱伤害,周身寒彻,天地阴霾,心血便能从眼睛和叹息里滴沥出来,焚琴煮鹤般的痛。这无疑是最烈的伤,没有药物治疗,只能在时间的延绵中自我嗜血疗伤,慢慢抚慰伤口自愈。所以,爱是甜苦胶合、情仇一体的。从甜到苦,由情到仇的距离,正好是一个人的心的宽度,爱的宽度,修养和品位的宽度。那些拿得起来也能放得下的人,是正午时光的智者,可爱还叫人敬重。极端理性的人觉得爱只有两种味道,不是苦得难以下咽,就是甜得倒牙,只能用其局部或者全身麻醉。爱,其实就这么叫人无奈。
古今中外,爱就是一个字,满世界的人都在说,都想说。可是,试图说得清楚、说得明白却很累很难。假如这份正午的爱,注定就是这一盏茶的功夫,或一盏的功夫茶,最好缄默不语,小口呷着,觑目对望,微笑里品味,直至融进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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