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乍一听,真像一个女孩子的名字,穿着紫色衣裙,披散着长长的发,然后在风中徐徐地行走,曼声地吟唱。紫苏,从一开始知道这个名字起,在我的想像中就出现了这样的女子。只是紫苏实在不是女子。
真正认识紫苏是缘于他。之前,紫苏到处都在,曾看到有人把紫苏当宝贝似地捧回家,但于我却什么感觉也没有,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因为春夏之交,房前房后,漫山漫野,皆是她的影子。从没想过要去追问她的名字、她的价值,她就是地里一根普通的野草而已。
直到他来到了我的生活中,紫苏才真正成了我心中的女子。他喜欢吃鱼,尤其喜欢吃黄蟮。每每老人家买回黄蟮,他就端一把小凳,然后用一把锋利的刀,和一把铁丝弯成的尖锥,坐在平房前,开始工作,先从桶里抓出一条黄蟮,在身边的水泥地里摔晕,然后用尖锥把三角形的头固定,做这一切工作他都是有条不紊。而我则在一旁与朋友聊着天,一边看他剖开小生命。有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作完后,他把剖好的黄蟮,堆在筛盆里沥干。然后牵上我的手,豪气地说,走,去摘紫苏。
那时我还不知道,紫苏其实就在我们身边不远处,蓬勃地生长着。他的手很温暖,他的话也很诱人。紫苏是什么?我只是乖乖地跟着他走。
到了房屋的背面,几米远的地方,像开了一片紫色的云,静静地,不张扬,也不卑谦,就那样举着圆锯齿的叶子,尽力向上伸着。如果不是刻意地去寻找,可能任何人都不会把视线聚焦在这片紫色的云上。因为它时时在你身边,像一个人,时时在你身边,可能就会被忽视。而往往身在远方更令人牵挂。那时我被他牵着,心中溢满了爱。他爱的,我也会爱。他寻找的,我也会去寻找。
我们低头,细细地寻找着云朵中最嫩的叶,然后从茎干处小心地掐下,嫩叶颜色稍微浅一点,有一种如水的柔软。老了的叶颜色成了紫黑色,浅浅的紫夹杂其中,总令人想到青春总要流逝,年老的岁月会成为我们的主旋律。偶尔我们的手在紫苏叶上相碰。
等我和他手里满满地装了一把,就相视一笑,回家,先用腊肉与黄蟮放在一起炖好,用大料,在快要起锅之时,把洗好的紫苏叶放入锅中,盖上盖,闷两分钟,再揭开,一股清香直入心肺,在油腻腻的肉食中,它就成了必不可少的调料,既韵味,又能解除油腻之感,还给整锅佳肴平添了色彩。最为幸福的那一刻就是他把用紫苏炖好的黄蟮夹到我碗里,有时干脆直接夹到我嘴里。我只用轻轻地张嘴,就会一口把幸福咬下去。
后来,他作水煮鱼时,也不忘在蒜姜中加入一把紫苏,然后再把鱼片喂进我的嘴里。紫苏的淡淡的清香也一并喂进去。他用紫苏炖黄蟮、煮鱼在那一年成了瘾,而我也吃上了瘾。
怀了孩子后,我想如果是个女儿,我一定就叫她紫苏,因为这是世上最美丽的名字。那时母亲还在,和母亲说起紫苏,她就笑我,说在我们家乡,到处都是紫苏,不稀奇呢?生长着紫苏的家乡,也生长着幸福吧?
孩子五岁时,举家迁到城里,再没有吃过紫苏鱼了。和他说起,他就笑,城里哪来的紫苏呢?是啊,城市的熙熙攘攘中,哪里容得下紫苏?只是我真的好想吃他做的紫苏鱼,好想重新品味紫苏里的幸福。今年说定,回矿山过五一,一起摘紫苏,一起把紫苏的幸福延续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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