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走时的轻轻悄悄,如溪流汇入大海,无边无际,带走了奔涌,留下了浅浅的一弯湖泊。槐花飘香的五月,我站在白银的大街上,怅然若失,恍若站成此岸一棵开花的树,而彼岸是否有等待我的人?
张扬是前几天匆匆离开这座城市的。尽管有飘香的槐树花儿,也依然没能斩却她决绝的去意。走得悄无声息,不留一丝痕迹,仿佛让我觉得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一样。也许,她是刻意这样的。这个城市,她有许多说不清的迷茫和留恋,淡淡的,有点疼痛。
我一直纳闷,如她这般可爱的80后女孩,怎么却起了个很男人的名字。没见过张扬的人,提起她的名字,常常错以为是个粗犷的西北汉子。实际上,她看起来很娇小,很婉约,象江南的水仙。
张扬去了上海发展,走得很仓促,很仓促。一走了之,好潇洒。用她自己的话说,这个城市有她喜欢但却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的梦,走了也好。一个20几岁的女孩,能做得这样果断,让我始料不及。这也更让我的心里有了一种道不明的滋味。
本来我是要为她饯行的,只是,最近俗务缠身,总有这样那样的事不得不去做,终没能见她一面,说说话。算一算,她走的那天,我正在另一个城市的家里同老婆孩子一起,其乐融融。
没能送送她,心中不免有几许遗憾。这一走,却不知何年何月再能见面。相识一场,就这样,散开了。
今年的五月,大漠边缘的这座城市热得似乎更早一些。女人常常引领着一个城市的时尚,大街上随处可见招摇的夏季流行风。公园的入口处,有商家不厌其烦的连续叫卖声。整个街上有一股清香,哦,是那些槐树在迎风而立,婆婆娑娑。商场的最高处传来牵心的流行歌曲。《缘分五月》——我不知道这是谁唱的,低沉浑厚的男中音,有点沙哑,有点落寞,更多的是依依不舍,就象是站在岁月的山顶,回首曾经的沧桑和拥有。
好听的歌曲,是的,好听的歌曲,象极了我此刻的心境。张扬也是喜欢听这个歌曲的吧,我想一定会的。象她那样晶莹剔透、知性聪颖的女孩,怎么能领略不到这首曲子的妙处呢。
城市不同于乡村的是,总有好多好多的人,总有好多好多的故事。对一个城市来讲,不管你是过客还是归者,你始终是忙碌的,尽管不知道在忙什么。张扬大学毕业后,在这个城市忙碌了两年。她学的是英语专业,工作后,在一家公司做文员,与专业是沾不上边的。我最佩服张扬的是,小小年纪,短短两年时间,竟然让供职的公司离了她就有点运转不灵了。
认识张扬的那天,有朦朦的细雨,还有很颓废的《狼爱上羊》的餐厅音乐。一袭简约的职业裙装,透出了知识女孩的魅力。娓娓动听的声音,再配上白皙的皮肤和如水的眼睛,让人看一眼就会怦然心动,如我这般抗拒美女的已婚男人,也不禁为之叫好。她是和她的朋友一起去的。那个朋友,张扬常常念念不忘的一个男人,四十多岁,成熟而又儒雅,很有魅力,有一种从骨子里渗出的贵族气质。
张扬有个弟弟,在北京。那次见张扬时,我说你为什么不去北京。她说不喜欢北京的循规蹈矩,喜欢江南的灵性山水。一个人的喜欢与不喜欢,是说不出来理由的,就象我不喜欢香港却喜欢澳门一样,没有理由。张扬选择了上海,说不定过几年,上海又是她游刃有余的城市。这个词,感觉用得到位,是的,游刃有余。她做起事来,总是这样,环境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很快能适应。也许,是因为年轻吧。年轻就是资本,闯江湖是需要资本的。
我一个人在街上走着,漫不经心。时间好快,已经中午了,太阳下的街道,有层层热浪扑面而来。花园的那边,三五成群的姑娘小伙,嘻嘻哈哈。街角的长凳上,老头老太太悠然坐着。树荫下有麻将的哗哗声,吸引了好多看客。去面馆要了一碗面,正要吃,抬头竟然看见那个曾经常邀张扬吃饭唱歌的男人,身边坐着一美女,两个人谈笑风生。
我没有打招呼,急急地拨拉几口,象犯人逃跑警察的追赶一样,匆匆低头出了饭店的门。不远处,夹杂着巨大的建设工地的噪声,看见有人抱紧手机,偏着头,伸长了脖子,“喂、喂,你大声点好不好,我这里听不到......”不禁莞尔,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轻松。张扬没有给我打电话。想是她还没找到工作,一个人咬着牙,承受着异地陌生而又狭长的漫漫街道。
路过新世纪超市,周围到处是地摊,热闹非凡。“冰淇淋、冰淇淋,一块五一个”、“降价大甩卖,39元一件”、“卖报卖报,兰州晨报”、“大郎烧饼、大郎烧饼,刚出锅的”......我在想,上海是个大都市,匆匆的街道,有千奇百怪的声音,也有孤单的流浪者吧。张扬也是其中之一,上海滩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有很奇怪的表情。
街道两旁的槐树郁郁葱葱,枝叶缺少了修剪的痕迹,很茂密地垂了下来,触手可及。小小的白色花朵,象一串串葡萄,开心地摇摆着,仿佛小孩子的笑脸一样灿烂。路边的地面上,有零星飘落的槐花残瓣,沙沙作响,似乎在歌唱归去的释然。儿时,上不去参天的树,看见别的孩子在树上吃好香好香的槐花时,那羡慕的心情,记忆犹新。突然想上树,采几朵槐花尝尝。
张扬也是喜欢槐香的。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一个悠闲的周末黄昏。我们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怎么说话。突然,仿佛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她惊叫道:“哇,这么香,是槐树呀。”我淡然一笑:“这有什么,到处都是。”她说:“你不知道,小时候可喜欢吃槐花了。我弟弟上树,我在下面喊,他有时调皮,不给我的。”我又是一笑,很淡然的样子。
今天,是的,今天的此刻,不知道张扬漂泊在上海的哪个角落。也许,有朋友照应,也许,一个人四处求职。但不管怎样,她给我的感觉是,犹如浮萍,飘零的状态并不坦然有序,而她曾经生活过的这个城市,依旧是车来车往,公交车和小的士争先恐后。偶尔有一辆红色的漂亮车子,驾驶者一定是个美女,戴着墨镜,粲然而又洒脱。毫无疑问,那是开煤矿或做房产的老总情人送的。荒漠一样的城市中,人们的物质并不匮乏,往往会演绎许多耐人寻味的故事。这一点,倒能赶上东南沿海城市的流行色。
张扬也有故事吧,只是,她的故事没有告诉我。悄悄地,她走了,不带走一丝云彩,象个迷。我不愿猜测,蓦然,有点感悟。上大学时,张扬有好多追求者,最终都没有俘获她的心。为什么到这个城市,她竟然有了故事呢。成熟的男人,很有杀伤力的,连张扬也没能避免。我在想,她也许是,也许是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不属于她的男人。与其这样痛下去,不如悄悄离开,而离开是很伤心的。那个让张扬如酒一样沉醉迷恋的男人,又在哪儿,在想什么呢。凄艳的惊叹号,让人琢磨不透。
看着远处的山,闻一下这浓郁的槐香,我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努力试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永远到底有多远,那仅仅是一厢情愿的虚妄。在梦里,或许,一转身,即是永远,又是天涯。只是,这样的梦,有点涩涩的甜。
槐香五月,缘分五月,就这样,成为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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