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灵魂之门给谁打开》
　　
　　 陈仁凯叫我看看他一组新诗，我义不容辞地接受了任务，等我打开邮箱后，看到标题是《灵魂之门给谁打开》，而副题是“夜读易经六十四卦”时，吓了几跳。第一跳是，他写易经，而我在14年前过；第二跳是他写了八八六十四卦，而我写的才八卦；第三跳是他的《乾》初读与我的《乾》有相识之感。三跳过后，我把我的八卦和他的六十四卦放在一起比较，看看十几年前的我和现在的仁凯在感受易经的诗歌语言时是有哪些共同之初和不同之处。
　　 先看他的第一卦《乾》，这个乾不是八卦的乾，而是六十四卦的乾，全称应该是“乾为天”，上下两个乾卦重叠，还是乾：
　　
　　这是一把欲望的剑。在阳光里
　　所有的言辞都变得脆弱
　　风从遥远的天空吹来
　　卷走了白云、马匹和最初的雪
　　
　　朴实的父亲啊。虚幻的
　　神袛握住张开的翅膀
　　在铺满黄金的道路上
　　孤独地呼喊和奔跑
　　
　　 而我的乾是基本元素的乾：
　　
　　王者以金之声音
　　垄断秋季
　　以狮之色彩
　　威振天下
　　以父之刚烈
　　卷动大西北的冰雹
　　萧条在镰刀下产生
　　面对躬背朝天的臣民
　　竖一道道铁栏
　　掩饰内心之脆弱
　　
　　 可看出，我们有不少相同之处，相同的在于对卦爻的理解，乾为天，为父，为王，为黄金，为刀剑。不同的是我在的理解在表面，所以用铁栏来说明乾卦的三道横线；而仁凯的理解在于“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我对立地比较，他是统率地提纲挈领。
　　 用八卦来一一对照六十四卦，那是非常艰难的工作，我不想做有劳无功的阐述，只选简便的地方来分析。
　　 第二卦《兑》，他写的是“兑为泽”
　　
　　酒香回荡在午后的乡村
　　安祥的人啊隔着一座山
　　或者一道河。唱着山歌
　　船歌还有柔柔软软的情歌
　　
　　野花插上了微醉的发鬓
　　美人坐在山谷或者水的中央
　　她的浅笑惊醒了飞鸟和
　　游鱼：喋语涌向绛红的唇
　　 他还是以意象为主：“兑，说也。说以先民，民忘其劳。”他是快乐的，而我还是以“泽”为表象。兑为少女，泽，为西方，为口舌，所以我注意了哀怨：
　　
　　嘶哑的牧笛
　　宫宇如幻
　　公主以白玉之躯
　　拥着白玉般的羊群
　　辛辣的雨水
　　企图冲洗沼泽的泥浆
　　残垣滴滴嗒嗒
　　诅咒不平的人生
　　望着含苞的新月
　　寻找大地之母
　　
　　 三为《离》。“离为火”。虽然《彖传》解释了“离，丽也。百谷草木丽乎土。”，但仁凯并没有在这方面下工夫，主要精力放在“火”字，以飞蛾扑火来获得新生，也即凤凰涅槃。他的涅槃为的是爱情的召唤：
　　
　　扑向火。扑向燃烧的广阔的海
　　一只飞蛾或者戴着王冠的凤凰
　　只是为了奔赴千年的约会
　　神秘的诺言通往虚无的梦境
　　
　　雪花的残骸跌落在尘埃之上
　　纯洁晶莹的肌体完成了水的
　　葬礼。大地一片静寂
　　大地生长一片白色的火焰
　　
　　 而我的《离》和他的根本完全不同，这可以看出他的感情饱满而有奋发的精神状态，我却停留在以文字论文字的原始地步：
　　
　　龟之心
　　刻着电之历史
　　借日之纯火
　　煅烧十年之经书
　　彩虹探出明窗
　　江南之歌辚辚高歌
　　水在树根下窥视
　　
　　 至于《震》，他没有很好地利用其“震为雷”的定义，反而回归到另一种解释上：“‘震惊百里’，惊远而惧迩也。”他写道：
　　
　　一个人的行走显得多么遥远
　　捡拾玛瑙、枯枝和飘落的
　　羽毛。在阴湿的城堡中锤炼
　　一团火使空气愈来愈轻
　　
　　厚重的大门被谁炸开
　　烟霞翻滚耀眼的亮光
　　潜伏云朵的孤独的兽啊
　　彩虹的泡沫淹没一片树林的海
　　
　　 这是对卦爻的白话翻译。我当时是这样写的：
　　
　　雷之令
　　唤醒春之色彩
　　将军驾龙腾蛇
　　挥动青黑之旗
　　草木之兵
　　收复失土
　　曾记得杯酒兵权
　　秋之利器
　　驾在东方之项
　　
　　 我反而是明确了震就是雷。从诗的手法看，他比我有活力，更深沉和忧郁。
　　 在《巽》里，仁凯已经跑开八卦的定义，勇敢地游进了大海，与鲸为伍，与海马相伴，与鲨鱼对峙，他不再是巽中的风了，而是海水里的浪。请看：
　　
　　幼鲸潜回暗黑的深海
　　色彩斑斓的珊瑚轻轻地闭合
　　柔软的嘴唇。海马停止了
　　奔跑。在水藻间守护着家园
　　
　　远行的鱼们啊回到了最初的
　　航道：借助星光的指引
　　一把蓝色的灯笼照亮大海的
　　内心。风暴止于鲨的呼吸
　　
　　 而我还是没有脱离“八卦”继续着我”的“八卦”创作和思想：
　　
　　暮春迈着青绿的脚步
　　孕育掩映的观寺
　　僧道招呼飞禽
　　让山林相携
　　帆摇摆着
　　羽扇唱着柔风
　　
　　 我写的是风，但没有风的风度风的风格和风的风流；仁凯不写风，但处处有风，能处处感受风的威力和魅力，这可是他的高明之处。
　　 再来看看我的《坎》和他的《坎为水》。我是这样写的：
　　
　　黑色的信念
　　漂泊于河流之上
　　北方之雪
　　为着这壶酸咸的酒
　　远离故土
　　寻找舟楫
　　
　　 他是这样写的：
　　
　　大水推开冬天的河道
　　疲倦的候鸟只是一种隐晦的
　　比喻：在漂泊的异乡
　　花香洗涤着残缺的梦想
　　
　　山峦低陷。海洋翻动静止的
　　波澜。鲸的呼吸掀起
　　时间的风暴：一场雪
　　落在远方。蝴蝶收拢它的翅膀
　　
　　 我故作高深，他把思想推开“冬天的河道”，去“掀起时间的风暴”，可见理想远大，毅力十足。
　　“艮，止也。艮其止，止其所也。”仁凯要阐释的当然是“止”了。他没有以止为止，而是从形象和意象中逆“止”而行。
　　
　　泥沙阻止了奔腾的河道
　　墙壁阻止了守望的目光
　　一滩浅浅的污水
　　阻止了蚂蚁蜿蜒的前行
　　
　　冰川深埋了红杉树勃发的
　　翅膀。山峦在晨曦的呼唤中
　　欲言又止。只有一只蝴蝶
　　静静地停歇在暗红的花朵
　　
　　 止是暂时的，止的结果就是未来的发展，在止的时刻，也就是片刻中，他看到冰川的勃发，山峦的呼唤和蝴蝶的蠢蠢欲动。我也在想着止的动，那是一种盼望：
　　
　　一抹云
　　躲在冬春的墓畔
　　山径的手指
　　抓裂丘陵
　　瓜藤缠绕甘甜的雾霭
　　百兽进退不决
　　一位少年
　　望着泛黄的山岚
　　盼望火的声音
　　
　　 坤为首，为地，为母，是与乾对立统一的矛盾统一体，阴阳相生相克。乾坤，包含了万物，包含了定义、规律和变化。以坤做为八卦的结尾，就是让父母、天地守住着人类和万物的蓬勃生长。“坤厚载物，德合无疆。”
　　 仁凯也知道，坤是母亲，她孕育了万物：
　　
　　一马平川。那些禾苗、幼芽
　　和等待分娩的种籽。在梦中
　　惊醒：泥土覆盖过来。温润的
　　母体滋养着脉搏和血液
　　
　　太阳寂寂退去。月亮
　　打开秘密的大门：素洁的
　　光泽翩翩起舞。刻骨的美
　　像水一样漫过早春的堤岸
　　
　　 我也知道，坤是大地，是万物的基础：
　　
　　田野的经纬
　　编织牛的理想
　　田舍统帅五谷
　　让甘甜的色彩
　　踏着雾气的节拍
　　柔顺地变化
　　黄土之四季
　　孕在母亲之腹
　　
　　 我的《八卦诗》写于1992年，那是对八卦的一知半解和肤浅的认识，虽然对六十四卦的变化规律有所了解，但连六十四卦的名称我都懒着去浏览一遍，更别说研究了。仁凯能如此执著地通读、研读并以诗化，对我是个启发。我根本不再于对八卦命理的深究，只是幼稚地堆砌词汇，就向小孩玩积木一样。但仁凯的六十四卦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卦爻释义，而是结合了 个人的命运、灵魂和思想，且深入其中，把人格与阴阳构建成成和谐的诗歌。通读了《灵魂之门被谁打开》发现，他已经从易经中找到打开灵魂的钥匙，只是拿钥匙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命运、自然、宇宙和乾坤。他寻找灵魂之门的路径就是先要找到乾坤，这才是他学习易经的首要任务。
　　 在艺术手法上，他不拘泥于易经的易理，而是通过形象的设计、意象的确立和境象的虚幻，构成了一幅幅阴阳相配的八卦图案，他采用了每首两段每段四行的“八行诗”，暗含了“八卦”的精妙和蕴藉，变化出无穷的遐思和意韵。
　　 我们两人也有共同的致命伤，就在于沉湎易经的卦爻和卦象，没有从心灵深处融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境界，也没有结合时宜把八卦演绎成现实意义，因而成了谁都可以解释的易义。
　　
　　 我们广东有几个非常有成就的警察诗人，据我个人浅见，陈仁凯是善于脱掉警服赤裸裸跳进诗的旋涡回旋的人。在《灵魂之门被谁打开》的组诗里，他是踢开了64道门槛跳进64道旋涡中，不停地思索、追求、挣扎和拼搏。
　　
　　2006年4月5日星期三草
　　
　　附：《八卦诗》
　　
　　乾
　　
　　王者以金之声音
　　垄断秋季
　　以狮之色彩
　　威振天下
　　以父之刚烈
　　卷动大西北的冰雹
　　萧条在镰刀下产生
　　面对躬背朝天的臣民
　　竖一道道铁栏
　　掩饰内心之脆弱
　　
　　兑
　　
　　嘶哑的牧笛
　　宫宇如幻
　　公主以白玉之躯
　　拥着白玉般的羊群
　　辛辣的雨水
　　企图冲洗沼泽的泥浆
　　残垣滴滴嗒嗒
　　诅咒不平的人生
　　望着含苞的新月
　　寻找大地之母
　　
　　离
　　
　　龟之心
　　刻着电之历史
　　借日之纯火
　　煅烧十年之经书
　　彩虹探出明窗
　　江南之歌辚辚高歌
　　水在树根下窥视
　　
　　震
　　
　　雷之令
　　唤醒春之色彩
　　将军驾龙腾蛇
　　挥动青黑之旗
　　草木之兵
　　收复失土
　　曾记得杯酒兵权
　　秋之利器
　　驾在东方之项
　　
　　巽
　　
　　暮春迈着青绿的脚步
　　孕育掩映的观寺
　　僧道招呼飞禽
　　让山林相携
　　帆摇摆着
　　羽扇唱着柔风
　　
　　坎
　　
　　黑色的信念
　　漂泊于河流之上
　　北方之雪
　　为着这壶酸咸的酒
　　远离故土
　　寻找舟楫
　　
　　艮
　　
　　一抹云
　　躲在冬春的墓畔
　　山径的手指
　　抓裂丘陵
　　瓜藤缠绕甘甜的雾霭
　　百兽进退不决
　　一位少年
　　望着泛黄的山岚
　　盼望火的声音
　　
　　坤
　　
　　田野的经纬
　　编织牛的理想
　　田舍统帅五谷
　　让甘甜的色彩
　　踏着雾气的节拍
　　柔顺地变化
　　黄土之四季
　　孕在母亲之腹
　　
　　1992年冬，品清湖
　　
　　
　　附：陈仁凯《灵魂之门被谁打开——夜读易经六十四卦》
　　
　　乾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彖传》
　　
　　这是一把欲望的剑。在阳光里
　　所有的言辞都变得脆弱
　　风从遥远的天空吹来
　　卷走了白云、马匹和最初的雪
　　
　　朴实的父亲啊。虚幻的
　　神袛握住张开的翅膀
　　在铺满黄金的道路上
　　孤独地呼喊和奔跑
　　姤
　　姤，遇也。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彖传》
　　
　　出嫁的女儿今夜摸黑上路
　　流水的喧哗和星辰照亮
　　三月桃花的容颜。远离尘土
　　一瓣素叶坚守洁净的枝头
　　
　　苍茫的旷野覆盖细小的
　　露珠。稚嫩的脚丫夺走了
　　远方的指向。她是一朵紫色的
　　花：在异乡的歌声中默默开放
　　遯
　　遯之时，义大矣哉。——《彖传》
　　
　　大水退往午后的河流
　　野鹤和鹭鸶洗净羽毛。温顺的
　　鱼翻动新生的翅膀
　　沿着矮树林幸福地飞翔
　　
　　蚂蚁运走经冬的粮食
　　一片干枯的叶子遮蔽了
　　大地和天空。大风迅疾
　　村庄在荒草中静静地安睡
　　否
　　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也。——《彖传》
　　
　　浓雾弥漫了暗黑的海
　　蝉深藏在野树丛里。停止
　　沙哑的嘶叫。夜色降临
　　苍白的象牙沉入哀怨的挽歌
　　
　　蒿草拔起五月的根系
　　叶脉奔走。流淌着血和
　　火焰。大地向天空飘浮
　　宿命的风啊穿过月亮的骨节
　　观
　　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彖传》
　　
　　没有什么可以被看见
　　星空、旷野和高耸的雪峰
　　只有蚂蚁、花蕾或者雨中蠕动的
　　青苔。这些细微的生命
　　
　　守护泥沙和芳香的小径
　　流水的泡沫带走它们的内心
　　在不被看见的隐秘的家园
　　积蓄梦想、快乐和蜕化的舌头
　　剥
　　君子尚消息盈虚，天行也。——《彖传》
　　
　　雨水注入斑驳的墙壁
　　黑夜的白纸被一弯新月撕开
　　浮现在火光之中只有一种
　　梦境:黑松林睁开紧闭的眼睛
　　
　　粮食和颂歌散失在远去的
　　路上。一片枯叶遮盖
　　赤裸的暗处。怀抱一束柴草
　　仅有的温暖将照耀整个冬天
　　晋
　　晋，进也。明出地上。——《彖传》
　　
　　死寂的静水在古陶里
　　迸裂。麦芒拭擦七月的阳光
　　一把火照亮神的宫殿
　　燃烧的泪水响彻高高的云层
　　
　　雷：低伏在矮小的草丛间
　　长出羽毛和飞翔的血液
　　鸣禽停憩。梅花鹿的猗角
　　象一棵春天的树：为季节开花
　　大有
　　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应之，曰大有。——《彖传》
　　
　　崇拜老虎和低翔的鹰
　　崇拜谷粒、秕草和丰收的粮仓
　　一只硕鼠怀胎十月。圆黑的
　　眼睛是午夜沉默的灯盏
　　
　　牧羊人赶走灾难的洪水
　　山坡上的牛马盛开感恩的
　　泪花。庄稼紧握住土地的
　　手：在吉祥的风雨中歌唱
　　坎
　　水流而不盈。行险而不失其信。——《彖传》
　　
　　大水推开冬天的河道
　　疲倦的候鸟只是一种隐晦的
　　比喻：在漂泊的异乡
　　花香洗涤着残缺的梦想
　　
　　山峦低陷。海洋翻动静止的
　　波澜。鲸的呼吸掀起
　　时间的风暴：一场雪
　　落在远方。蝴蝶收拢它的翅膀
　　节
　　天地节，而四时成。——《彖传》
　　
　　霞光返回黄昏。桂花返回
　　月亮。闪烁的星辰停留在
　　寂廖的夜空。池沼微茫
　　浮萍收藏着细碎的美
　　
　　远行的人独坐在窗外
　　隔壁的歌声吹熄了雨后的
　　蜡烛：一匹披着红布的马
　　在空墙上扬起长长的鬃毛
　　屯
　　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
　　¬¬——《彖传》
　　
　　婴儿的啼哭刺破微斓的天宇
　　栖卧在新芽间的幼鸟叼着
　　空空的巢。三月的雨水
　　轻轻地抱走闪电和惊雷
　　
　　草尖上的露水慢慢隐去
　　一只蜜蜂催开连夜萌动的
　　花苞。四野寂静
　　千里的云烟修饰淡淡的眉
　　既济
　　有过物者必济，故受之以既济。—《序卦传》
　　
　　大地上疾走的火点燃海洋
　　河流和初冬的冰雪
　　饱满的谷物酝酿一场秋后的
　　嬗变：鱼群游向蔚蓝的光焰
　　
　　云层低垂。深夜的鸦雀藏起
　　月色。太阳在黎明推开
　　幽静的山谷。一群金色的鸟
　　鸣叫并且涌入灵魂的隧道
　　革
　　水火相息，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曰革。——《彖传》
　　
　　森林的背面隐藏大地的伤口
　　岩石奔腾着液体的火焰
　　蛇在蜕变。透明的鳞甲
　　卷起了沿途散落的美玉
　　
　　啄木鸟和野蜂同时停留在
　　一棵不朽的树。剔出隐蔽的
　　病痛。为种子疗伤
　　在枝叶里孕育阳光的琥珀
　　丰
　　丰，大也。明以动，故丰。——《彖传》
　　
　　以胖为美。傍水而居的花朵
　　招展肥大的衣裳。临水修妆
　　鲈鱼和青色的鲳口含温暖的
　　箭：捕获正午掠过芦苇的风
　　
　　一树石榴张开紧闭的嘴唇
　　红宝石饱含泪珠。被风吹散的
　　蒲公英啊。相濡以沫的姐妹
　　飞越低矮而恬静的家园
　　明夷
　　明入地中，明夷。——《彖传》
　　
　　玻璃擦过破碎的湖面
　　火中淬炼的青铜。散发
　　幽蓝的呼吸。雾气上升
　　落叶与水草始终相依为命
　　
　　一滴血：从九月的伤口流出
　　野鸽子衔走一颗青涩的芒果
　　在逃逸的路上。暴风扯断
　　大地的脐带。田野分娩了夕阳
　　师
　　师，众也。能以众正，可以王矣。——《彖传》
　　
　　一群人高举圣洁的火把。一群人
　　齐声的合唱冲破祭坛的喉咙
　　众鸟轻翔。蔓延的藤伸展
　　细长的手指：敛集雨露和珍珠
　　
　　艾草点燃芳香的旅途。虚幻的
　　凤凰在星火迷乱中安然醒来
　　群山苍莽。尘埃和灰烬
　　轻轻地掩盖了远去的蹄声
　　艮
　　艮，止也。艮其止，止其所也。——《彖传》
　　
　　泥沙阻止了奔腾的河道
　　墙壁阻止了守望的目光
　　一滩浅浅的污水
　　阻止了蚂蚁蜿蜒的前行
　　
　　冰川深埋了红杉树勃发的
　　翅膀。山峦在晨曦的呼唤中
　　欲言又止。只有一只蝴蝶
　　静静地停歇在暗红的花朵
　　贲
　　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彖传》
　　
　　斑斓的豹跃过深陷的山涧
　　雪上只留下一地散落的梅花
　　虚构的美：在朝霞和夕照之间
　　风无法将它吹走
　　
　　风无法吹走的还有紫色的
　　云雾、雨水和落叶的影子
　　它们像粘在一张空白的纸上
　　淡然地修饰着宁静的荒原
　　大畜
　　大畜，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彖传》
　　
　　紫色花拥簇在苦楝枝头
　　这是春天惟一的场景。雨水
　　汇入浅窄的沟壑。河流尚在
　　远方。接纳盛大的赐予
　　
　　草场奔跑的牛羊回到圈里
　　口衔鲜花和青草。丰满的
　　玉米：彩色的孩子坚守
　　三月的田野。为梦想歌唱
　　损
　　损刚益柔有时，损益盈虚，与时偕行。——《彖传》
　　
　　黄金遗失在季节的边缘。种子
　　遗失在贫血的麦田。一群孩子
　　遗失在孤岛、荒郊和野岭
　　他们找不到回家的道路
　　
　　散落在地的花瓣只能化为
　　泥土：脆弱的香气越飘越远
　　困倦的飞鸟啊留下残缺的
　　羽毛。哀怨的啼叫一闪而过
　　睽
　　万物睽而其事类也。——《彖传》
　　
　　没有声音。静止的一切
　　让高原的旗幡停息了呼吸
　　细柳和黄莺把歌声藏在心内
　　远行的脚印被风沙收埋
　　
　　午后赶路的人。阳光拦住了
　　他的去向。一匹疲惫的马
　　在丰茂的水草边突然倒伏
　　凸起的骨架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履
　　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 ——《彖传》
　　
　　一只红狐隐入茂密的丛林
　　它不再披着嫁衣。乍泄的
　　春光：被落花紧紧追随
　　有风穿过树顶。与饱满的泪
　　
　　擦肩而过。正襟危坐的人
　　经冬的松籽落在他的头上
　　没有痛。打开线装的书册
　　一只红狐的影子一闪而逝
　　中孚
　　中孚，柔在内而刚得中，说而巽，孚乃化邦也。——《彖传》
　　
　　一盏茶坚守着清澈。一杯酒
　　坚守经久弥浓的暗香
　　失语的人在途中越走越远
　　而眼睛始终回望故乡的方向
　　
　　流浪的花朵和马匹背负
　　柔软的时光。懒散的英雄
　　擦亮古旧的头盔。在雨中
　　一把剑坚守最初的诺言
　　渐
　　渐之进也。——《彖传》
　　
　　野玫瑰拨开杂乱的青草
　　细小的花蕾：睁开眼睛
　　聆听昆虫喃喃的私语
　　和一场场悄无声息的雨
　　
　　它在等待盛开。等待眩目的
　　光焰点燃寂寞的灯火
　　慢慢升高。一只睡去的蛹
　　在午夜张开薄弱的双翅
　　震
　　“震惊百里”，惊远而惧迩也。——《彖传》
　　
　　一个人的行走显得多么遥远
　　捡拾玛瑙、枯枝和飘落的
　　羽毛。在阴湿的城堡中锤炼
　　一团火使空气愈来愈轻
　　
　　厚重的大门被谁炸开
　　烟霞翻滚耀眼的亮光
　　潜伏云朵的孤独的兽啊
　　彩虹的泡沫淹没一片树林的海
　　豫
　　豫，顺以动，故天地如之。——《彖传》
　　
　　花朵盛开在石头的内部
　　通往天堂的白银的栈道
　　闪动着小花蛇诡秘的眼睛
　　一只乌鸦：黑色的翅膀扇开
　　
　　吉祥的云彩。徐徐上升
　　美丽的山妖醉卧在葵花里
　　爱情与金黄的梦越来越近
　　浅薄的笑靥诱惑着午后的阳光
　　解
　　险以动，动而免乎险，解。——《彖传》
　　
　　野百合带来山坡上低矮的
　　春天。经年的藤蔓滑下长梯
　　雾气在连绵的细雨中走失
　　多么像一群顽皮的孩子
　　
　　清澈的笑声游向河床
　　浮着薄冰的水开始流往
　　大海和乡村。坦荡的美
　　溢出了草尖上秘密的言语
　　恒
　　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彖传》
　　
　　洗净双手。风吹向河的对岸
　　相互的守望是一丛早春的稻子
　　在雨水中分蘖、抽穗和扬花
　　饱满的谷粒与季节不期而遇
　　
　　就像一颗活着的尘埃。在白天
　　安睡。在夜晚收拾简单的行李
　　太阳的光芒藏在它的心脏
　　久远地哺育温暖而热切的欲望
　　升
　　柔以时升，巽而顺，刚中而应。——《彖传》
　　
　　一片嫩绿的叶子奔向明净的
　　云天。河流高悬在纯洁的山顶
　　大风卷起了湿润的尘土
　　孤独的人啊攀上虚无的天梯
　　
　　还有蚂蚁。还有雏菊
　　还有遍野无声的荒草
　　举起触角和头颅。顺着梦想的
　　指向：久久地仰望
　　井
　　巽乎水而上水，井。井养而不穷也。——《彖传》
　　
　　坠落：钢铁发出惊叫
　　星辰隐去。浮云夺走了月亮
　　太阳被群山深深埋葬
　　村庄和旷野沦为最后的墓地
　　
　　或许只有一声蛙鸣可以
　　被拯救。在水面跳跃。在青萍的
　　末梢寻找一缕虚无的绿
　　黑暗的大地上它是仅存的亮光
　　大过
　　大过，大者过也。大过之时，大矣哉。——《彖传》
　　
　　一场大火席卷了满坡的庄稼
　　残留的烟灰在暮霭里呻吟
　　野鹿逃往干涸的水边。沉默的
　　岩石啊始终坚持沉默
　　
　　暴怒的王挥舞幽浮的闪电。闷雷
　　逡巡在燃烧的半空。一棵树
　　把根须插入沉睡的云层
　　一滴雨：溅起了清脆的哭泣
　　随
　　随，刚来而下柔，动而说。——《彖传》
　　
　　一切都可以被抹去:姓名。影子
　　月亮秘密的通道
　　一切都可以被命名：洁白的瓷
　　就是广场上英雄的雕像
　　
　　纯粹的光笼罩着雀鸟的飞翔
　　一群人顶礼膜拜。一群人
　　背负简陋的行装：匆匆地
　　奔赴太阳升起的方向
　　巽
　　重巽以申命。刚巽乎中正而志行。——《彖传》
　　
　　幼鲸潜回暗黑的深海
　　色彩斑斓的珊瑚轻轻地闭合
　　柔软的嘴唇。海马停止了
　　奔跑。在水藻间守护着家园
　　
　　远行的鱼们啊回到了最初的
　　航道：借助星光的指引
　　一把蓝色的灯笼照亮大海的
　　内心。风暴止于鲨的呼吸
　　小畜
　　柔得位而上下应之，曰小畜。 ——《彖传》
　　
　　一杯茶在清晨醒来。隔夜的
　　香气只剩下一束游离的灯芯
　　柔弱的光焰守住最后的灰烬
　　仅有的一点温暖被偷偷收藏
　　
　　有谁可以被照亮？清贫的
　　谷地散落遗弃的种子和农具
　　紫云英迎风流泪。铺天盖地的
　　紫色就是春天消瘦的容颜
　　家人
　　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彖传》
　　
　　一扇门敞开着。吉祥的
　　灯笼照亮庭院的荣耀
　　相敬如宾的兄弟啊半夜时
　　能否听到年迈父母的咳嗽
　　
　　熙来攘往的姐妹低着头
　　半面铜镜映红端庄的笑容
　　婚姻近在咫尺。迎亲的喜乐
　　像阳光一样爬上斜插的鬓花
　　益
　　益，损上益下，民说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彖传》
　　
　　丰盈的雨水落在草原尽头
　　野花铺开缤纷的绸缎。羊群
　　在冬天怀孕。在春天打开
　　生命的门窗。白云漫上山岗
　　
　　马蹄轻捷。明亮的溪流绕过
　　白昼和黑夜。在黄昏里
　　接受风的爱抚和洁净的琴音
　　一阙颂词将被蓝月亮默默传唱
　　无妄
　　无妄之往何之矣？天命不祐，行矣哉？——《彖传》
　　
　　初冬的牧场比梦境苍凉
　　裸露河道、砂石和草的根须
　　笔直的路伸向远方。它的尽头
　　只有一朵云坦荡地静着、白着
　　
　　一切都在褪化。山羊的角
　　像一种隐晦的暗示：弯月
　　卷起的镰刀。铁器黯淡
　　收割走所有的雾和谎言
　　噬磕
　　颐中有物，曰噬磕。——《彖传》
　　
　　珍珠留在蚌的体内。圆润的光
　　闪烁深海幽暗的泪珠。一尾鱼
　　穿过沉船、宝器和散落的瓷
　　在礁石的缝隙找到温暖的卧室
　　
　　没有黑夜。水是一种梦幻的
　　时间：透明而又无处不在
　　盗取了星光和简洁的旗语
　　婆裟的水草因而与天空瞬间相遇
　　颐
　　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彖传》
　　
　　禾穗在田野里孕育酒的香气
　　高粱、青稞和稻米被水伤害
　　一群群轻巧的小麻雀。伶俐的
　　尖叫划破了饱满的浆汁
　　
　　大地上流淌的奶水。滋养
　　河流、山峰和茂盛的森林
　　一匹野马闯入众神的居所
　　远远的钟声抚摸着它的额头
　　蛊
　　终则有始，天行也。——《彖传》
　　
　　摊开干净的双手。一阵风
　　把所有的落叶吹走。月亮
　　擦去了桂树和白兔
　　只留下一面洁净的铜镜
　　
　　躲藏在空地上的阴影将被
　　赶走。蚯蚓翻来覆去
　　搬开黑暗和污垢。甲壳虫
　　爬上澄明的草叶静静仰望
　　坤
　　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彖传》
　　
　　一马平川。那些禾苗、幼芽
　　和等待分娩的种籽。在梦中
　　惊醒：泥土覆盖过来。温润的
　　母体滋养着脉搏和血液
　　
　　太阳寂寂退去。月亮
　　打开秘密的大门：素洁的
　　光泽翩翩起舞。刻骨的美
　　像水一样漫过早春的堤岸
　　复
　　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彖传》
　　
　　大雁向北飞去。平常的事物
　　变得神秘和微妙。果实
　　回到枝头。光芒回到火焰
　　流水能否回到高原的腹地？
　　
　　或许只有昙花可以照亮
　　黑夜的心脏。短暂、灿烂的
　　香气：是颂歌还是挽辞？
　　赶路的人回到久别的家乡
　　临
　　临，刚浸而长。——《彖传》
　　
　　把巢筑在悬崖的鹰。高扬的
　　翅膀使天空愈来愈低。俯瞰
　　大地：跳跃或者奔跑的生命
　　忙碌并且卑微地活着
　　
　　高高在上的王。眼睛闪现
　　惟一的灵光：四野苍茫
　　低伏在云层里的雷电啊
　　永远是风雨无法侵蚀的宫殿
　　泰
　　天地交而万物通也。——《彖传》
　　
　　白云不断上升。接近天空
　　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匍伏在地上的水和早晨的
　　露珠也在不断地上升。上升
　　
　　一道虹是通往神袛的路径
　　谁在上边行走？沿着日月的
　　边缘：乌鸦还是虚幻的凤凰
　　它的鸣叫抵达遥远的天庭
　　大壮
　　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矣。——《彖传》
　　
　　伐木者坐在树桩上歇息
　　擦洗午后的斧头。一只蚂蚁
　　搬动草叶和细碎的石头
　　树林为它空出了蔚蓝的天
　　
　　一只蚂蚁穿过拥挤的缝隙
　　它还要搬走粮食、雨水和
　　腐败的落叶。被砍倒的树木
　　隐约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夬
　　夬，决也，刚决柔也。——《彖传》
　　
　　山脉在峡谷中断裂。战车残破
　　北风刮起满地的黄土。老马的
　　骨骸和锈迹斑斑的刀剑
　　被一阵干渴的寒冷深深掩埋
　　
　　盔甲破碎。血冻住了鲜艳的
　　红缨：冲杀的呐喊止于一棵
　　摇弋的野花。新月的
　　银光洒满了芳草凄凄的坟头
　　需
　　险在前也，刚健而不陷。——《彖传》
　　
　　一盏灯渐渐暗下去
　　暗下去:还有浓黑的墨汁
　　一朵寂寞的花渴望绽开
　　在纸上。在气若游丝的星光里
　　
　　一千匹马。一千匹薄如蝉翅的
　　马：把色彩涂满空荡荡的墙
　　遥不可及的奔腾和嘶鸣
　　在远方：天亮之前无法到达
　　比
　　比，辅也，下顺从也。——《彖传》
　　
　　风帆攀上高耸的船桅。落日
　　被群山和树林的倒影举起
　　飘动的鱼的鳞片和眼睛
　　紧紧地追逐最后的霞光
　　
　　坚硬的礁眺望归来的潮汐
　　寄居在它的体内：珊瑚、海星
　　和岁月化不开的眼泪。液体的
　　盐：营养海的呼吸和皮肤
　　离
　　离，丽也。百谷草木丽乎土。——《彖传》
　　
　　扑向火。扑向燃烧的广阔的海
　　一只飞蛾或者戴着王冠的凤凰
　　只是为了奔赴千年的约会
　　神秘的诺言通往虚无的梦境
　　
　　雪花的残骸跌落在尘埃之上
　　纯洁晶莹的肌体完成了水的
　　葬礼。大地一片静寂
　　大地生长一片白色的火焰
　　旅
　　旅小亨，柔得中乎外，而顺乎刚，止而丽乎明。——《彖传》
　　
　　驿路伸往无尽的夕阳
　　马帮的铃铛穿过关峪、山巅
　　和漫漫的雨季。苍鹰引路
　　满坡杜鹃染红了沉睡的栈道
　　
　　向前。绿草拥簇的湖泊
　　发出柔柔的召唤。江河奔流
　　盐巴和羊皮袄温暖远山的雪
　　风幡晃动：流淌寺庙的经词
　　鼎
　　鼎，象也。以木巽火，亨饪也。——《彖传》
　　
　　荣耀的光环点缀着高山
　　粗陋而臣服的子民跪向台阶
　　殿堂巍峨。浑重的祭器啊
　　神的权杖鞭打蒙昧与膜拜
　　
　　遍地行走的牲畜散发腥味
　　和肉香。松柏被刀斧劈开
　　柴薪垒砌起火焰和目光
　　沸腾的水：激荡迷惘的泪花
　　未济
　　虽不当位，刚柔应也。——《彖传》
　　
　　薄雾裹住野渡凄凉的枯草
　　一叶破旧的木船泊在溪心
　　水鸟哀啼。洁白的羽毛
　　找寻不到隔岸暗淡的灯火
　　
　　熏衣草在远嫁的路上流出
　　紫色的泪：仅仅为了一次
　　无言的回望。而倾泻的洪水
　　却阻断了热切的舟楫和爱情
　　蒙
　　蒙而养正，圣功也。——《彖传》
　　
　　让兰花回到幽暗的山涧。让它
　　成为草。让雏鹰回到树枝
　　筑就的巢。让它成为幼小的
　　生命。让一切都变得幼稚
　　
　　让所有的人都回到童年
　　纸折的武器接受了没有血泪的
　　战争。一根草就是一片森林
　　一只蜻蜓带走黄昏的花园
　　涣
　　“利涉大川”，乘木有功也。——《彖传》
　　
　　阳光聚拢之后花瓣就散开了
　　清浅的水泛起波澜。金鲤鱼
　　把鳞片撒向宁静的半空
　　轻轻的一阵风让它们开始漂泊
　　
　　驾着马车的人偏爱傍晚的枫林
　　但早春的雨水已冲淡霜叶的
　　颜色。小径向远方伸开
　　满天的星斗找不到去往银河的路
　　讼
　　讼，上刚下险，险而健，讼。——《彖传》
　　
　　乌鸦的聒噪击落成熟的果实
　　被砸痛的石头开口说话
　　蟋蟀加入无谓的纷争
　　从早晨一直鸣叫到深夜
　　
　　天气放晴适合开花和搬家
　　浮云被微风赶走。荆棘与
　　玫瑰纠缠不休：带刺的
　　言语挡住了阳光的去处
　　同人
　　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彖传》
　　
　　高贵的王是孤独的。无论是
　　白昼还是黑夜。他的唾液
　　被布衣和纶巾接住。万物生长
　　在季节的边缘吸吮黄金的露水
　　
　　所有的人都向他朝拜。宫殿的
　　金顶高悬一座不灭的明灯
　　日月、星辰和河流被它点亮
　　辛劳的子民闪现了幸福的泪光
　　兑
　　兑，说也。说以先民，民忘其劳。——《彖传》
　　
　　酒香回荡在午后的乡村
　　安祥的人啊隔着一座山
　　或者一道河。唱着山歌
　　船歌还有柔柔软软的情歌
　　
　　野花插上了微醉的发鬓
　　美人坐在山谷或者水的中央
　　她的浅笑惊醒了飞鸟和
　　游鱼：喋语涌向绛红的唇
　　
　　困
　　困，刚揜也。——《彖传》
　　
　　失语的人躲在夜的深处哭泣
　　他听见的只有风。他看见的
　　只有迷漫的星群。夜莺的
　　歌唱让他成为智慧的哑巴
　　
　　黎明来临时他害怕失去眼睛
　　铺天盖地的黑夺走内心的
　　光亮。一双手抚摸的将是
　　孤寂的琴弦：声音如此凄怨
　　萃
　　萃，聚也。——《彖传》
　　
　　落花遍地。垒起雨后的丘壑
　　一千盏灯照亮昏黄的天空
　　点点滴滴的露水滑下春天的
　　脸颊：欢腾的小溪向东流去
　　
　　五彩的蛱蝶绕树三匝
　　一泓清泉张开薄冰封闭的眼睛
　　昆虫们应约而来。它们歌唱
　　雾气打湿了尚未展开的翅膀
　　咸
　　咸，感也。天地感，而万物化生。——《彖传》
　　
　　游离的鱼回到水里。绿孔雀
　　打开长长的折扇。在草丛中
　　跳舞。花朵伸展薄薄的嘴唇
　　等待蜜蜂带来生命的颂歌
　　
　　暧昧的场景变得清晰和动人
　　流星穿越天空。明亮的长尾巴
　　击落失声的陨石。所有的
　　禾苗一瞬间成了大地的新娘
　　蹇
　　蹇，难也，险在前也。——《彖传》
　　
　　山坡崩塌。流离失所的牛马
　　在泥泞的小道上奔跑。鸟巢
　　跌落在风暴背后。空阔的
　　旷野：只留下一朵残破的乌云
　　
　　洪水吞噬着细长的堤岸
　　漂浮的树木、衣衫和白骨
　　抓不住一道救命的闪电
　　一群灰色的鸟被雨淋湿
　　谦
　　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彖传》
　　
　　雪在竹林里融化。一只锦鸡
　　抖动迷离的羽毛。落在地上
　　爪痕印满竹的影子。透明的
　　冰：拂扫了灰尘和过冬的溪流
　　
　　临水的坡地像一张起伏的白纸
　　接纳风霜雨露和花鸟虫鱼
　　空心的竹：清贫的骨节迎着
　　扑面而来的阳光。淡淡地绿
　　小过
　　小过，小者过而亨也。——《彖传》
　　
　　羚羊跃过矮小的灌木丛
　　广阔的原野上。土拔鼠
　　蜥蜴和青色的蛇窃窃私语
　　密谋盗取地下的火种
　　
　　封冻的泥土被一块岩石击破
　　蚂蚁抬起被丢弃的米粒和菜叶
　　蜿蜒的队伍穿过苔藓和一滴
　　雨水：风吹起了触角的隐语
　　归妹
　　归妹，人之终始也。——《彖传》
　　
　　巨大的鸟巢悬在槐树的枝桠
　　被遗失的羽毛一一归来
　　远行的人手牵瘦骨嶙峋的马匹
　　在太阳的倒影里回到了家
　　
　　满怀的泪水隐藏一颗感恩的
　　心。蓝天、土地和质朴的
　　田庄：庄稼等待收割
　　夜晚的灯芯静静地开花
　　 2006.3.6-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