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言：北国归客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我写这个故事，只是想告诉身为人子人女的每一个人，无论到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给予了我们生命的母亲。母亲的爱，厚重仁慈博大，沧桑岁月能够湮没高山填平大海，却不能让母爱之光褪色半分！
　　　 ——作者题记
　　
　　　 （一）贫寒生盗心，挣扎在贫困中的刘宝铤而走险，突如其来的打击几乎将母亲向桃花击跨
　　
　　黑龙江省某县的坪乡镇，山清水秀，风光旖旎，可由于交通闭塞，贫穷就像一座大山，封堵住了山民们渴望幸福的道路，山民们背负着沉重的生活担子，一辈又一辈地与自然，与命运艰难的抗争着。
　　刘宝便是这里贫穷的山民之一，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修一幢新房子，讨上一个好女人，然后就这么默默地过下去。可是，贫穷几乎使这个汉子绝望了。
　　他在自家的灶台上敬上了财神爷，财神却没有给他带来好运。转眼间，自己二十好几的年龄了，也只能傍着山坡搭一间土坯房居住。1993年8月，劳碌一生的父亲卧床不起，随后撒手人寰。刘宝还清楚地记得，父亲弥留之际，紧紧握着母亲向桃花的手，断断续续地叮嘱：“你要好好照顾儿子……”。母亲已是65岁的老妇人了。
　　父亲的离去，更使刘家雪上加霜，母亲向桃花终日苦闷，为刘宝的婚事愁眉不展。好在刘宝有一副强壮的身体，吃得了苦受得了罪，母亲于是四处托媒，总算给他说上了一门亲。向桃花拿不出钱来请人建房，只得和儿子一起开山凿石，就坡顺势建起了三间木石结构的房子。
　　房子建成了，刘宝成了家，向桃花却累倒了，她头缠一块青帕，忍着剧烈的头痛，看着儿子把媳妇娶进家门。那一夜，她兴奋得老泪纵横。
　　结婚成家后，刘宝的心里积存着个解不开的心结，特别是每次看到白发苍苍的老母亲仍为这个家忙忙碌碌，就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很多时候，他一个人悄悄坐在屋后的小山上，闷闷地抽旱烟，苦苦地思索着摆脱贫穷的“捷径”。 “饱暖思淫欲，贫寒生盗心。”应了那句古话，为了尽快脱贫致富，刘宝背着母亲，与人偷偷干起了抢劫的罪恶勾当。
　　那是向桃花认为最不该出现的一幕，可是，它还是无情地发生了。2000年初，刘宝因参与抢劫、伤害犯罪被依法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并押往距小县城二百多公里的某监狱接受服刑改造。
　　儿子走了，留下一个贫病交加的破败之家，媳妇，两个孙女的悲声哭泣，像阵雷般撞击着向桃花的心。已经72岁的向桃花再也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一头昏倒在冰凉的泥地上……
　　　
　　（二）心里放不下儿子和孙女，昏迷了3天后，她竟奇迹般活了过来。向桃花直觉得身子在云雾里飘……猛然间，她似乎又见到儿子那张疲惫、哭泣的脸……
　　　
　　接下来，不幸接踵而至。儿媳见自己的男人被“打入死牢”，两个孩子嗷嗷待哺，婆婆又卧病在床，她一狠心，扔下3岁大的大女儿，把刚满2个月的小女儿丢到娘家，从此远走他乡，杳无音讯。向桃花想：自己已经70多岁了，迟早要死的，而孙女还小，儿子虽然令他生气，可这个家的担子最终还得靠儿子担啊。向桃花心里产生了强烈的愿望，那就是早一天去监狱探望儿子。她要亲口叮嘱儿子：一定要好好接受教育，争取早一天出狱，娘老了，可这个家还得靠你啊!可是小县城离监狱二百多里路，从未走出过大山出过远门的向桃花不敢想象凭自己这把老骨头能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摆在她面前的唯一出路就是要种好庄稼，奢望有个好收成，卖了粮食去换路费。从此，向桃花与孙女相依为命苦苦挣扎，在自家的3亩责任田里，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老牛，担起了所有年轻人才能干得动的重力气活。
　　像自家的石磨一样，向桃花默默旋转着。渴了，她用木瓢舀一口冷水；累了，反过手，捶捶自己僵硬麻木的背……岁月真是漫长啊，有时站在自家屋旁的山坡上，向桃花的心就纷乱地生出了万般牵挂——那红日初升的远方，有他的儿子，儿子在等着她啊……
　　秋天到了，向桃花收获了粮食，便到镇上的集市去卖。
　　从村子到集市有二十多公里山路，走过山路就是哈同公路，花一元钱就能搭上车，可向桃花一元钱也舍不得花，她总是用背篓背着粮食，手牵着孙女，像一头负重的骆驼，在那曲折的山路上慢慢地挪行。每走一会儿，她都要找一块高地支撑着背篓喘喘气。一次，在赶集的路上，她突然感到心慌，一下子昏厥过去，要不是孙女的哭喊引来路人相救，她可能再也爬不起来了。
　　乡镇的集市散得早，向桃花不得不赶在天明以前出发，往往卖完粮食就到下午时分，人已累得四肢无力。她舍不得买东西吃，哪怕是两毛五分钱一个的馒头。为了节省，每次出发前，她都随身带着蒸好的玉米面饼子，供祖孙俩充饥。
　　探监的钱，就这样一分一分地积攒起来。
　　
　　（三）绵绵山路，向桃花象一架沉重的牛车，轱辘辘滚过去，轱辘辘滚回来。从儿子进去那天起，她就拿定了主意：要让儿子知道做娘的苦，要让儿子早一天醒悟，这个家不能没有希望
　　
　　第一次探监，向桃花将路费用手帕里外包扎了好几层，一大早给儿子煮了一兜鸡蛋，把尚不懂事的孙女托付给邻居，就向着遥远而陌生的监狱迈出了第一步。为了省钱，她坚持步行，夜晚和衣睡在马路边的屋檐下，饿了啃几口自带的干粮，实在走不动了才搭乘顺路的班车。最后，她被好心的司机顺路带到了儿子待的地方。
　　马上就要见到儿子了，向桃花激动得不得了。为了不让儿子看到自己的苍老，她伸开粗糙的手指，插进满头银发，尽量将它们理顺。
　　这是怎样的一次相见啊!一扇玻璃窗将母子俩隔开，儿子一声“娘”叫得向桃花泪水扑簌而下。向桃花抬起手背擦干眼泪，隔着玻璃几步远停下，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儿子。儿子痛悔得直捶自己的头。向桃花这才拿起话筒哽咽地说：“刘宝，你这个天打雷劈的孽障，那么多人家都被你这个不孝子害了，娘问你，你的良心是不是喂狗了?你要让老娘为你送终啊……”向桃花不住声地斥责，这也是她心中的苦难在一次次地渲泄啊!
　　母亲老了，头发比发前更白了……刘宝看着，看着，扑通跪倒在地，痛哭失声：“娘，儿对不起您，儿糊涂啊，娘，政府宽大了我，我一定争取早一天回家……”
　　向桃花几乎咬破了嘴唇，半天才说：“儿啊，你要听话，听人家的话，好好改错啊，家里不要你操心。”向桃花要让儿子知道：娘虽然老了，家里担子再重，可也撑得住!儿子，你还年轻，无论怎样困难，你也应该挺过去!
　　向桃花实在讲不出多少该怎么做人的大道理，但这次探监，极大地震憾了刘宝那早已绝望的心。本来想破罐子破摔的他，内心涌起强烈的自责：　自己再不努力，那还叫人吗?还怎么对得起可怜的老娘?
　　这是一次来之不易的探监，向桃花流着泪，带着满足，一步一回头地离去了，刘宝站在铁窗里，望着母亲拄着拐杖一步一瘸的背影，再次失声痛哭……
　　不久，向桃花果然收到了监狱寄来的表通知，她请识字的邻居反复念给她听，得知儿子比以前大有进步，老人宽慰地笑了。那张慈祥的脸上，像绽开了一朵饱经风霜的桃花。
　　从大山走到监狱，又从监狱走到大山，这条路到底有多长?向桃花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生命有多久，就能按时探望儿子多久。
　　刘宝悔改后积极向上，2003年初被减为无期徒刑；2005年，刘宝再次获得减刑。
　　听到死囚儿子能活的消息，向桃花激动得泪流满面。她逢人便讲：“我儿有救了，我儿有救了！”此时的她，弯弓样的背更佝偻了，头发彻底白了。
　　岁月催人老啊，可亲情，母爱，却永远不会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