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晚的喝酒，他出题，天越来越冷了，小明为何脱衣？答案：洗澡。昨晚的喝酒，出题，私塾中小明滔滔不绝为何不挨批？答案：小明是先生。今晚的喝酒，出题，小明为什么连字都不认识？答案：另外一小明。
　　他是小明。
　　小明是我的朋友，光腚娃娃的，发小的东北版，也就是说，我俩互相看着长大的。
　　喝酒的时候，小明为了搞笑，出了这三个题，不过把主人公换成了他。
　　我笑了，苦的，差点有了泪。
　　
　　小明说，多大个事儿，不就是一个院长嘛，还是个副的，看开点！
　　我说，我知道。没问题，能想开。
　　
　　桌上就两个菜。
　　花生米，褪了衣的，白光光的，我最爱吃的。
　　海带丝，拌了蒜泥，绿盈盈的，小明最爱吃的。
　　两个口杯，能装四两酒的那种。
　　酒是散的，用药材泡过的，颜色有点泛黄。
　　两双筷子，简易的方便筷子。
　　两只小碟，蹦了瓷的小碟。
　　就我们两人，我俩喝酒从不带别人。
　　
　　我和小明是邻居，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现在，那使我们成为邻居的房子早就没有了，不过我很想那房子。三十年前的冬天，特别冷，比现在冷多了，但我们两家的炕很热，屋里很温暖，后来住的房子，我都没有那温暖的感觉。
　　离房子不远，是山，我们住在山根下面，上下学要山上过。
　　我和小明都很淘气，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小明的调皮捣蛋，是阳刚的，棱角分明的，我的属于阴柔的，蔫了吧叽的。我俩在学校，在胡同，是铁的哥们，关系咣咣的那种铁。譬如，我为他做作业，他替我挨打，心甘情愿。
　　我家搬走的时候，小明家还在那儿住。搬家那天，小明没哭，我哭了。
　　我俩在学校，仍然形影不离。
　　真的分离，是我上了学，去了北京。小明接了他父亲的班，成了一名钳工。这时候，我俩都有了软软的小胡子。
　　
　　虽然不再常见面，但我常写信，小明也回过，但很少。每逢寒暑假，我们总玩，但多是晚上，他白天要上班。每次返校，小明都给我塞点钱，他说做学生很辛苦。
　　小明上班的那年，就结了婚，我随俗叫她嫂子，但从没管小明叫哥。
　　嫂子很精神。上学四年的八个假期，我和嫂子混得也很熟，她做的面条，我吃着总是喷香。
　　我俩的喝酒，是从分离后的第一次相逢开始的，同样的菜，同样的酒，从不带别人，小明算帐。
　　上学时我俩的喝酒，我从没想过要算帐，因为小明挣钱。刚参加工作，我也挣钱了，小明不让算，说是刚工作，钱紧。等不紧了，还不让算，说是他算，没几个钱，我要请，请大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了小明是哥的感觉。
　　我也娶妻生子，孩子比小明的小了七岁，但不影响小兄妹的感情。逢年过节，我们两家总是聚餐，其乐融融。
　　
　　小明下岗的那天，我们喝酒时，我说可以安排个地方，他说不用了，你知道我的，倔脾气，不给人添麻烦了。之后，做过小饭店，练过小货摊，现在又弄了出租车，不雇人，自己开。歇车早的时候，只要我有空，就找我，喝酒，聊天。
　　
　　刚开始，我说他太辛苦，他笑说，是苦，不像我坐机关，办案子。
　　后来，我觉得我很辛苦，和他说，他还笑说，成日花天酒地的,你那叫辛苦？是心苦,他才累呢。
　　他一天能进多少钱，我清楚。
　　我某一段时间高兴或者愁苦的情绪，他了解。我高兴了，他不找我。我愁苦了，他总是电话。我叹服他的消息灵通，他说，咱这地儿小，东头放个屁，西头能闻着。
　　
　　我这次真的有些灰心，副院长没做上，憋的慌。
　　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的时候，小明来电话了。
　　
　　喝完，已经子夜时分，虽然喝了不少，一人两杯半，但我俩十分清醒。
　　小明说，年龄是本钱，还年轻呢。但话说回来，心别太累。我笑了，第一次说我累啊。
　　坐小明车回家的路上，我说，健康也重要，开车死板身子，注意锻炼。还有，开车要少喝酒。
　　小明说，看和谁喝，和你，能喝八两绝不半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