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朋友家聊天.
女主人70岁的老母亲和7个月大的女儿坐的沙发上.
"好臊啊!"女主人经过,对着两个人吸了口气,冲着老太太一皱眉,"妈,你该换尿布了!臭死了."接着转身抱起小娃娃,又吸了口气,笑道,"你也臭臭,又尿了对不对?"说着为小丫头解开尿布,还对着娃娃肚皮亲了亲,"臭宝宝!臭宝宝!"
换完尿布,女主人转身,看我正盯着看,又耸耸肩,笑了笑:"没办法,我知道我娘以前为我换尿布,可是今天我总不能给她换成人纸尿布吧!我也知道我将来老了,我女儿不会给我换尿布,但谁让她是我女儿呢?我只好为她换尿布了."又大大的叹口气,"哎,这就叫一个欠一个,一代欠一代!"
看电视人物专访著名作家小野,谈到他的父亲.
"我是师大生物系毕业,改行去搞电影,进了"中影",过几年,电影不干了,跑去搞电视;又过了一阵,电视不做了,回头当作家."小野说,"每次我做重大决定的时候,我爸爸都不说话,但都会大病一场,可是....可是....."小野笑笑,"生命是我的,我不能为他改变啊!"
"爷爷捐肝,新肝宝贝!"
报纸上好大的标题.
内容是一个孙子得了肝病,不移植就会死.做爸爸的打算割一块给儿子.但是被爷爷知道了,坚持由"老的"捐.
"当然由我捐."60多岁的老先生说,"我反正老了,就算手术出点事,也不委屈了;我儿子不能冒险,他还得养家,照顾我孙子呢!"
于是果然由爷爷割了肝脏,移植给孙子,孙子真成了"新肝宝贝","心肝宝贝".
跟着看到一则sars的新闻,也是个伟大的爸爸,伟大的爷爷---
一位男士被居家隔离,太太想跟在旁边照顾,却被公公拉开,坚持由他跟儿子一同隔离,负责照顾.然后命令儿媳妇带着孙子女躲得远远的.等到没有sars的疑虑再回来.
读简贞的名作<<红婴仔>>.
孩子生下来没多久,简贞就接到医院的通知----
小家伙患有"蚕豆症",那是一种遗传性的疾病,在台湾省平均有百分之三的罹患率,男性多于女性,客家人的比率又比较高,达到百分之六至百分之八.某些原住居民的罹患率更高,像是云南地区有些少数民族,高达百分之十五至百分之三十.
"会引发急性溶血性贫血...核黄疸....造成听力障碍,运动障碍或智能不足,严重则致死."
简贞看到医学资料.吓得手脚都软了,继续看医院给的注意事项---
"把家里所有的樟脑丸扔掉,禁用紫药水,严格禁止吃蚕豆及相关制品,看病时要先告诉医生小孩是'蚕豆宝宝';避免服用某些药物...."
文章再写到五年多前,简贞在院子里为纪念父亲种的樟树,已经有手臂粗,一人高,军毯绿的枝叶沙沙作响,飘出淡淡的樟响.
"从小就爱摘一片樟叶,于指间揉搓,再深深嗅闻那股奇特的香味.在记忆的版图里,这香味领我到幼时田园...."简贞以她感性的笔触,幽幽的写来,却到文章结尾,笔锋一转---
"某日,晴朗有风,锯树,浅绿的树屑随风飞扬.为了儿子.父亲,我不得不向您告别."
合上书,我想,那何止为她儿子,其实也为她的父亲,为简贞世世代代的祖先,她不得不砍树.
也让我想到以前养的螳螂,交配到一半,母螳螂转过头,咬住公螳螂的脖子,咬断,然后一点点吃下公螳螂的胸,腹和四肢.
那公螳螂居然没有闪躲,甚至好象欣然接受,任母螳螂吃下它,而且直到半个身子都被吃掉,肚子还一抽一抽地继续交配的动作.
爱就像河流,是"下行"而不"上行"的.
因为生命的河不能回头.
爱也像薪火,是一块引然一块的.
延续的是火,消失的是柴.
有哪块正燃烧的柴,会想到是谁点燃它的?
有哪个守炉人会问那灰烬里可有遗憾?
此刻的火已非过去的火.
此刻的火也是过去的火.
爱要延续,延续要远离,远离所以抓不住.
爱要牺牲,牺牲要燃烧,燃烧所以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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