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网在墙角保持着去年或前年的经纬,编织者——那些沉默的智者已归与永久的沉默,遗体已趋于透明,有的已渐渐风化,变成网中的尘丝。而蛛网仍耐心地张着昔日的网,捕捉来访的虫蛾。最安静的墙角是无声的战场和墓地。
天花板上悬着一只或多只苍蝇。高度拯救了它们。高度使它们饥饿也使它们免遭伤害。趁着光线暗淡的时候,偶尔俯冲下来,寻找午餐或晚餐。他们以明察秋毫的复眼俯瞰下界。在这个房间里,他们是唯一的居高临下和俯瞰者。谁也不知道他们观察的心得,除非你也能在高处倒悬而且要有复眼。
墙上的钉子,一支,二支,三支,第四支仍是钉子,第五支仍是钉子。挂衣服的?挂帽子的?挂雨伞的?挂报纸的?衣服远行,帽子原子雨伞在雨里,报纸已死去在去年或很久以前的新闻里。钉子们坚守着铁的承诺,与铁壁达成更深的默契。在风化和锈蚀之前,钉子,这些铁的手指,始终收不回最初的手势。
一双破烂老迈的皮鞋委屈地躲在门后。鞋面已生出灰蓝的台藓(霉斑?),它大张着口想急于说些什么,却始终发不出声音。它踩踏过怎样的泥泞,它曾经在怎样险陡、晦暗、狭窄、弯曲的路途上行走?借着门缝透进的光线,鞋里竟生出几茎草牙,谁都忘了这双鞋子,而鞋子还保存着对大地和岁月的思念。
房子正中斜放着一个松木桌子。桌腿已开始朽腐,其中一只腿已弯曲,险些跪下——尊严的木头做出如此委屈的姿势,令人为植物悲哀。桌子不由自主的倾斜状,让人活生生地看见时间崩溃的惨状。抽屉里,一只装着成沓的病历和处方,另一只装着一本潮湿、发霉的书,文字已模糊不清,残缺的文字叙述着不完整的情节,一枚书签倒是保存完好,仍谦卑地藏在某一页里,向不读书的时间提示着曾经动人的段落。
这时候才发现那把守门的锁子。铁的牙齿一口咬定了过去,象咬住了秘密。唯一忠于这个房间的就是它了。而它已然生锈,拒绝一切钥匙。但是,木门已经朽坏,一阵风就能推门而入。我就是那一阵风,我进来,又出去,我看见在门的一开一合中,这间房间正在返回泥土。
------------------------ 漫漫人生,这一路走来,我唯有选择坚强,这也是对我自己最好的交代。纵然那是昨天仍触手可及的而今天已瞬时消逝,只是这一切依然使人无法不释怀,我再一次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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