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水仙花
　　
　　过了春节，也就等着三月开春了。南京这个地方，南不南，北不北的，冬天阴冷得要死，春天又总是下雨。也只有等到四月之后，才有好天。
　　
　　难得一个好天气，又是一个不需要加班的星期天，赶紧着收拾房间，穿了一冬的棉衣也该晒晒收起来。就这么着，在床下面掏出一个塑料袋出来，倒出一个水仙球。别人家的水仙花都开谢了，我看着这个水仙球发笑，该扔掉，还是养着？
　　
　　养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呢，用手捏了捏，有点干瘪。看着这个灰色的球，感觉中就象土匪鸡的那张死鱼脸。土匪鸡是我的上司，之所以叫他土匪鸡是因为他姓姬，经常灰着一张脸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所以，暗地里大家都叫他姬土匪。刚好那会川菜席卷南京，所以，姬土匪顺利成章地变成土匪鸡。
　　
　　说起来，我还是该对土匪鸡心存感激的。他是我面试的主审官之一，面试到最后，只剩下我和小美两个人，但是，计划只有一个人的位置。其实，我自己到最后都想放弃，因为，小美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异常地漂亮。而且，我是大专，小美是本科，怎么说都觉得没希望。但是，最后我们俩都进了公司。小美去了总经理那当了秘书，而我进了业务部做报关。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上班的第一天就被土匪鸡叫到会议室单独训话——那会，我还尊称他叫姬经理。我这个名额是他全力争取来的——因为他看中的是我的工作经验。你一定要好好做，不要给我丢脸。
　　
　　就算不是为了他，至少为了这份优厚薪水，我也会好好做的。我工作踏实努力，半年的时间就成了业务部的主力。每次土匪鸡经过我的隔间的时候，我都可以感觉出他眼睛里除了严肃外，还有一点微笑。
　　
　　但是，这也并不代表他对我就特殊一点。有一次开部门会的时候，他就让我下不了台。开始的时候，还拿我当先进表扬了一下，但是，最后，他说补充几句题外话，没想到矛头就对着了我。“最近部门里很多同事的办公桌上乱放东西。严重影响部门形象。罗小慧，你不觉得你桌子上的那只泰迪熊和工作没有任何关系吗？”
　　
　　说起来，我真冤枉。公司里哪个小姐妹的隔间桌子上不是摆着这个摆着那个？我刚抓住办公室潮流的尾巴，摆了一只可爱的小泰迪熊，没想到还没到24小时，就撞上了枪口。一开完会，我就灰着脸将小熊塞进了抽屉。从此，桌子上就空着，虽然别人的桌子上还在开着博览会。
　　
　　不过，让我平添一分幻想也是从那次开始的，中午闷闷地一个人在食堂里吃工作餐，土匪鸡端着一份坐到了我身边：“唉，公司里人多嘴杂，也是没办法，只有做做表面文章。咱们是自己人，你可别在意啊。”
　　
　　呵呵，原来他低声说话，倒也有三分温柔。我也就没怎么再生气下去。只是，从此，心里对他，就多了一份说不清的东西——谁让他说咱们是自己人呢？呵，咱们，谁和你咱们？
　　
　　喜欢上上司，本是我不情愿的。我没告诉任何人，包括土匪鸡。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是一个喜欢虚荣的女子。但是，喜欢了，也就没有办法不去喜欢。我想到最后也没找出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他，难道就因为他那张死鱼脸？
　　
　　我最后还是将水仙球带到了公司。找了一个小杯子，几个雨花石，一点清水，水仙球也就在我桌子上安了家。这个水仙球倒也争气，没多久，就开始发芽了。青青的叶子，倒也有几分丰姿。
　　
　　三月的时候，公司组织大家去中山陵，算是踏青。本来还是很愉快的，但是，我看到土匪鸡和小美总是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感觉上，心里看得酸酸的。莫非他们……？
　　
　　那晚可能是累了，没睡好。第二天黑着眼圈就上班了。
　　
　　果然没有猜错。我进了办公室没十分钟，就知道了一点：土匪鸡和小美之间关系已经非常不一般了。根据当时站在他们旁边的小倩回忆，土匪鸡问小美，妈妈最近还好吗？小美说，妈叫你回家吃饭呢。
　　
　　你想想，都直接叫小美的妈妈为妈妈了，这关系难道还是一般关系？说不定两人早就暗渡陈仓了。不过，大家还是祝福得多。“小慧，你不觉得他们是天造的一对吗？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啊。”小倩靠在我的隔间旁说。
　　
　　“土匪鸡算个才子么？那么才子也多了去了。就他那张死鱼脸，大萝卜一个。”我没声好气。
　　
　　“小慧，你怎么这么说啊？土匪鸡平时对你的关照我们都看在眼里呢。你怎么这么说他啊？莫非你吃醋了？”小倩无聊地笑了起来。
　　
　　“胡说什么啊？天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上那个死鱼脸的。”虽然心头被小倩的话锐利地一刺，但是，嘴里还是这么说。
　　
　　“你们上班不做事，干什么？”一声吼叫在身后想起。没有回头，就知道是土匪鸡。
　　
　　大家伸了伸舌头，做事情去了。虽然我看上去也在忙忙碌碌，但是，好像也没忙什么。看看桌子上的水仙，感觉青青的叶子其实也没那么青，可能是没晒太阳的关系，蔫黄巴巴的。
　　
　　第一次无聊地计算着下班的时间，好不容易挨到了五点半。这时候，桌子上的电话想了，“罗小慧，你进来。”就这么一声后，挂了。
　　
　　我敲了敲门，进了土匪鸡的办公室。“什么事？”
　　
　　“这张单子你怎么做的？这样低级的错误你也犯？你今天想什么呢？”他说着就将一张单子扔在我面前。我拿起来一看，心里暗暗叫苦。也不怪他发火，这个单子上有几个数据我竟然写成一样的了。
　　
　　“对不起，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我现在就重做。”我说着，就准备退出去。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看医生？”没想到他竟然还表示了关心。
　　
　　“现在没事了。”要你关心！本小姐不希罕。我没管他，径自就回了我的隔间。
　　
　　没一会，办公室里的人都走了。外面就我一人在忙着，土匪鸡在他的办公室里，也没走。
　　
　　也没花多少时间，单子就重新做好了。在我做最后一遍检查的时候，没想到小美进来了。
　　
　　我对小美笑了笑，没等她说话，就用手指了指土匪鸡的办公室。小美也对我笑了笑，推开土匪鸡的办公室的门就进去了。
　　
　　本来想也进去给他单子的，但是，这时候，我能进去吗？搞不好进去后，又看到让自己伤心的场面。
　　
　　没一会，土匪鸡和小美就出来了。“罗小慧，单子做好了没有？”土匪鸡问我。
　　
　　我还没说话，小美笑了起来。“你怎么直接叫人家名字？你叫罗小姐或者叫小慧都好啊。这么叫名字，听起来冷冰冰的。”
　　
　　我的脸上勉强笑了笑。“名字起出来，本来就是给人家叫的。单子还要一会才好。你们先走吧。我做好后放你桌子上。”
　　
　　“我们有事情那就先走了。我办公室的门你一会帮我锁上。”土匪鸡说着，就和小美走了。
　　
　　我呆呆地做在隔间里半天后，勉强着自己站了起来，捏着单子走进了土匪鸡的办公室。虽然不是第一次进，但是，是第一次一个人在他办公室里。他的办公室收拾得还算整洁。将单子在他的桌子上放好了之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坐到了他的椅子上。
　　
　　椅子上似乎还有他的温度。坐得我心里慌慌的。一个抽屉半开着，斜着眼看进去，里面好像有一盒葡萄糖。没病没灾的，一个大活人，抽屉里放什么葡萄糖？
　　
　　晚上一个人在家，看电视都觉得无聊。心里就想着小美看着土匪鸡甜甜的笑。虽然心里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们的确够得上郎才女貌。在小美面前，我算什么？她走到哪里都是风景，而我，最多算是寻常春色而已。小美和小慧，虽然只是差一个字，但是，距离也就有了十万八千里。
　　
　　开了电脑，上网。QQ上没几个人在。我本是不爱多说话的人，也没想过到网络上找什么朋友。
　　
　　“你好。”一个叫青蛙的人向我打招呼。
　　
　　“不好。”我实话实说。这个青蛙很久前要求加我为好友的时候，我拒绝了他三次，最后被他逼得没办法了，才加了他。不过，这个青蛙倒也不讨厌，加了之后，也没说什么让我生气的话，所以，还没有被我请进黑名单的荣幸。
　　
　　“为什么不好？失恋了？”这个青蛙今天怎么这么烦？“没事啊，我在陪你呢。”
　　
　　对着电脑，我白了他一眼。“可惜我不喜欢青蛙。你要是土匪鸡我还可以考虑。”我随手打了这一句。
　　
　　“那么现在我可以陪你了。”一会，他扔过来这一句话。我注意到他已经将名字改变成了土匪鸡。
　　
　　“无聊。就算你变成烧鸡我也不要你！”
　　
　　“傻孩子，不要乱想，我是喜欢你的。”这个土匪鸡莫名其妙地发出这一句。
　　
　　你以为你是谁？没再搭理他，挥手将他拉进黑名单。
　　
　　清净了。可是，我的眼泪却开始掉了下来。
　　
　　时间过去很快，转眼就到四月了。水仙花疯疯地长着，小倩竟然夸张地问我为什么在桌子上种了一盆大蒜。只是，我开始准备写辞职报告了。不是工作不满意，也不是薪水不满意，只是，我觉得，再在这里呆下去，我会憋死过去。
　　
　　我写了辞职信，本来想交给土匪鸡，但是想想，去了总经理办公室，直接辞职，免得出问题。总经理不在，小美将我的信收了下来。并一再向我保证，第一时间交给总经理。
　　
　　没人知道我要走，包括土匪鸡。虽然要走了，但是，我还是努力做好他安排的工作。到了晚上快下班的时候，桌子上的电话响了，竟然是小美——难道这么快就给我答复了？
　　
　　“小慧，咱们同一天来上班的，既然你今天要走了，那么，晚上我们俩聚聚吧。虽然我知道我们不算熟，但是，也让我给你一个饯行的机会，好么？”小美说话温柔可人，我无法拒绝。“你放心，就我一个人。”小美加了这么一句，仿佛暗示我什么。
　　
　　我到餐厅的时候，小美已经在了。
　　
　　“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走么？你是这半年来，公司第一个辞职的。”小美微笑地问我。
　　
　　“也没什么，不喜欢罢了。”我淡淡地说。
　　
　　“好吧，你既然要走，那么，我觉得，我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个事情。如果我解释了，你还决定走，我不挽留你。”
　　
　　解释事情？难道她要向我解释她和土匪鸡吗？你们俩爱怎么就怎么，有必要向我解释么？
　　
　　“其实，我和姬大维是兄妹，亲兄妹。”小美看着我，悠然然地说。
　　
　　只是，我听着这话，先愣了一下，然后，一口还没喝下的茶水喷了出来。
　　
　　小美看着我格格地笑了起来。“呵，果然没出我的预料。你别惊讶，我和他真是亲兄妹，只是，我们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他跟了爸爸，我跟了妈妈，改了姓。在公司里，我怕大家以为我靠裙带关系才进来，所以，一直就没说。”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傻看着小美。
　　
　　“好了，其他我不解释了。现在我只想问你，还辞职么？”小美掏出我的辞职信，在我面前晃了晃。“但是，你现在要是想拿回去，可是有代价的哦。”
　　
　　“臭丫头，你怎么这么吓唬她？”昏，土匪鸡竟然出现了。我感觉自己臭大了，红着脸找地缝。
　　
　　“呵，还没结婚就联合起来欺负我么？”小美一边笑着，一边跑了出去。
　　
　　“小慧，你没事吧，抬头，好么？”土匪鸡坐到了我的身边，而且，竟然还伸出一只手开始抱我。“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傻？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你那水仙能长得这么好么？”
　　
　　“水仙长得好和你有什么关系？”他说起水仙，我竟然就抬起了头，问。
　　
　　“要不是我隔一段时间就给你的水仙喝点葡萄糖，就你那养法，水仙早就枯死了！好心没好报，你是不是将我的名字拉进黑名单了？”
　　
　　名字？黑名单？昏，他竟然是那只讨厌的青蛙！我不想活了，我竟然告诉他我喜欢土匪鸡。
　　
　　我被他抱在怀抱里，羞红了脸。
　　
　　“想吃什么？”他柔声问我。
　　
　　我心念一动，管他三七二十一，冲口就叫道：“老板，上道土匪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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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请问大家，这篇叫“四月的水仙花”好呢，还是“爱上土匪鸡”好？
　　
　　
　　本来准备给《莫愁》杂志的，但是，晚了，人家截稿了才写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打回江苏哦~~~~~~~~
　　郁闷！『原创』(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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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我今生的归宿，但一定是我隔世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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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人，现漂泊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