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的梦（续）
　　
　　
　　这时，几只老鼠悉悉索索地窜来窜去。
　　
　　少许，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突然，一道闪电接一道闪电，伴随着霹雳炸响的雷鸣。接着，暴雨骤起。狂风折断了树枝，击打着窗扇，窗棂断裂，窗玻璃摔落在地上。……
　　
　　雨夜里有人急速行走着，踏着流淌在街道的雨水。一辆小汽车穿梭在雨幕中疾驶而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小汽车疾驶而去。夜行人跌倒在路中央。……
　　
　　一切都消失了，重归静寂。
　　
　　阴风拂拂，像是来到墓地。墓穴骤然裂开，一个人影飘忽着出来，一只手举着磷火，闪烁出格外阴森的气息。这气息化作非常强烈的气流，在夜空里穿行。黑影人顺着这股气流飘忽着来到漆黑一团的屋里，来到卧榻旁。……
　　
　　这时，只见刘尚德忽地坐了起来，像是在哀求什么人似地喊道：“心，我的心！还给我，还给我啊！”
　　
　　这时，整个房间缓缓地被异常微弱的粉红色笼罩起来。
　　
　　“血！我的心在流血——”刘尚德惊呼起来。
　　
　　“你的心在哪里？”我用非常轻柔的声音问道。
　　
　　“冰箱——”刘尚德没有回答，自言自语地站立起来，径直走到冰箱旁边，取出一听饮料，一边喝一边呢喃着，“哦，心啊，我的心啊。”
　　
　　“你的心回来了吗？”我试探着轻声问道。
　　
　　“唉——”刘尚德长叹一声，语无伦次地说，“回来了，回不来了……”
　　
　　“会好的。回到沙发上去，再睡一会儿。”我温柔地提示他。
　　
　　刘尚德顺从地回到沙发旁躺了下来。
　　
　　我慢慢地增加一些灯光亮度，同时用很低的音量播放起轻松明快的乐曲。然后自在地喝着咖啡，耐心地等候刘尚德从梦中醒来。我知道，我已经成功了。
　　
　　20分钟后，刘尚德醒了。他坐起来，静静地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泣不成声地说道：“是的！我有罪。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呀！”
　　
　　“谁？你对不起谁？”
　　
　　“我的前妻”
　　
　　“她在哪里？”
　　
　　“10年前车祸去世了。”
　　
　　“因为你的罪过？”
　　
　　“是的，完全是我的罪过。”
　　
　　“那么，她要惩罚你？”
　　
　　“好像是，好像不是。我实在不明白她要我怎样。”刘尚德疑惑不解地说道。
　　
　　“那么，先把你的梦说给我听罢。”
　　
　　“好吧！”
　　
　　于是，刘尚德开始给我讲述曾一度忘却，又始终缠绕着他的梦——
　　
　　
　　我下班回到家里，拿出钥匙开门。奇怪，钥匙怎么也插不进去。我摁门铃，怎么摁都没有声音。于是我就敲门，可是我的手不断被弹回来。没办法，我只好拿出手机给妻子打电话。真是邪门，手机所有的号码，包括数字都变成了奇奇怪怪的乱码。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却自己开了。我刚一走进去，门便自动关上。令我十分诧愕的是，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妻子和儿子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家具呢？我想开门出去，可是费尽一切努力，门却始终打不开。
　　
　　我精疲力竭，饥渴难耐。突然，一股酒菜香气引导我走进餐厅。长方形餐桌上12根红蜡烛跳动着美丽的烛光。我坐下来，面前是我曾经最爱吃的菜肴。还有一瓶红葡萄酒。这一切都叫我回想起遥远的过去，却什么也回想不起来。我斟了一杯，端到唇边时猛然吓了一跳——这哪里是酒？分明是鲜血啊！顿时，我没有了胃口。
　　
　　这时，餐桌不见了。烛光没有了。夜幕笼罩，空荡荡的房间漆黑一团。所有的电灯都没有办法叫它亮起来。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卧室，仿佛走进了墓地。好像有一张床，我不由自主地躺了下来。太静了，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就连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都听不到。这令我恐怖起来。想想看，没有声音的世界是多么可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突然，窗外出现了一点亮光。不是烛光，是只有墓地才有的那种蓝绿色的磷光，闪闪烁烁的。接着，一个人影从窗外飘了进来，一直飘到我的身边。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她身上有一种我曾经很熟悉的香气——开始并没有这种感觉，直到今天才渐渐感觉到那种香气是很久很久以前我曾十分熟悉，并且十分喜欢的。
　　
　　她贴近我的身体，用双手解开我的衣扣。天哪，哪里是解开衣扣，她竟然打开了我的胸膛。然后，她把我的心摘了出来，两只手捧着，血淋淋的。我惊恐万分，哀求她把心还给我。可是，她却把我的心放进了冰箱。
　　
　　她走了。整个房间又是一片寂静。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活着，浑身一点热气也没有。一个没有了心的人还能活在这个世界吗？
　　
　　……
　　
　　“唉——”说到这里，刘尚德如释重负般长长叹了口气，“今天终于记起来了，就是这个梦。每天都重复这同一个梦。就是说，我的心每天都被摘出来，放进冰箱，冻起来。这是多么可怕，多么恐怖的事情啊！”
　　
　　“现在呢？还觉得恐怖吗？”
　　
　　“好像轻松了许多。因为——”
　　
　　“因为你真心忏悔了。”
　　
　　“是的！10年来，我一直不愿意想起自己的罪恶，一直用各种方法装饰自己。今天得到你的启示，我才下决心还一个真实的自己。所以，才感觉到了梦中的女人正是自己的前妻。我真的对不起她呀！”刘尚德说着说着抽泣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迷惘地抬头望着我问道，“可是——”
　　
　　“她究竟要你做什么？是吧？”
　　
　　“是啊！这个梦到底要告诉我什么呢？她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说的，可是她怎么不说呢？”
　　
　　“她对你还不放心，所以不说。但是，她必须要告诉你，所以不断地暗示你。”
　　
　　“她在暗示我什么呢？”
　　
　　“忏悔从善。”
　　
　　“这个，我愿意！可是，好像还应该有些具体的事情。”
　　
　　“是的！我想，当她相信你的确可以让她放心的时候，会告诉你的。”
　　
　　“怎样才能让她相信呢？”
　　
　　“首先，你自己仔细回顾10年前的罪过，越详细越好。在回顾中反省、忏悔。”
　　
　　“然后呢？”
　　
　　“下次她再来的时候，你这样对她说——”
　　
　　“说什么？”
　　
　　“附耳过来！”刘尚德走到我面前，侧耳聆听，我对他说了一句话后问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刘尚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吧！今天就到这里吧。”
　　
　　“哦，对了，你不是要我把自己的罪恶告诉你吗？”
　　
　　“不着急！不是今天，到时候你自然会告诉我的。”
　　
　　“哦，那，我把钱给你。”刘尚德说着取出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递给我。
　　
　　“你暂且收起来。不过你记住欠我3000元，到时候自然有用它的时候。”
　　
　　送走刘尚德，我欣然一笑，自言自语地说：“故事还远没有结束呢！”
　　
　　（写于2005年12月10日2:3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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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攒人生六十年，黄金时代写华章。
蜡炬纵有泪干时，不肯空耗三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