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却是属于那种窒息的了。
那小镇,那人家陈旧且破烂。即便是已经二十一世纪了,那镇上唯一的一条窄窄的土道,宛若流水淌过和涸痕。瑟瑟的风如缺油的门轴哽哽咽咽的,颤巍巍的镇上低啸。
晨雾聚了聚,然而并不飘走,仍然罩着空旷而且古老的小镇。
一个黑影渐渐晃来,便用身体撞着雾。
女人大张着嘴巴走来,双手用力左右摆。走一步,重重的一声“咚”。于是,背上的娃便格格地笑着,小手使劲地挠抓着。
上山时,她跪下一条腿,从地上采了几朵野花,随手塞给那娃,孩子就咿咿呀呀地唱起了只有自己听得懂的歌儿。
近了山腰间,便是那红黄色的土包,女人的丈夫便在这儿长眠。
女人是极贤惠、极礼仪、极重感情的。丈夫走后,她几乎天天背着孩子来看他。丈夫走时,她怀着这娃。女人知道他望不见这孩子的。
倘若没有这孩子,她也会来的,来看丈夫,来为他祈祷。因为她深爱丈夫,因为丈夫死于非命,因为她再也没有了亲人,因为村里人说他采石撞到了山神……
女人让孩子跪下,按着一颗小小的头,冲着坟墓一下一下地磕着。蓦地,女人紧紧地搂着孩子,咸咸的泪就滴在了墓前。
孩子依然咿咿呀呀地唱着那支歌儿,女人颇感酸楚,深深地叹着:我的娃哟!
正当太阳直射头顶时,女人就软软地拖着一身热汗推开了自家的柴门。于是,舀水、淘米、做饭。
吃饭时,西边黄色篱笆间传来了火辣辣野野的歌子:“妹妹长得俏俏的,两个奶子翘翘的,有心上去……”
女人猛然一阵儿心跳,紧紧地关好了门。
女人是极小心的,慢慢地哄睡娃,听了听长鸣在外的马、牛、猪、狗、鸡的叫声和稀少的脚步声后,便把孩子放在炕上,任孩儿热热地睡去。
又一阵那野野的歌声传来,女人便偷偷地侧耳于门的缝隙。因为她听到这歌声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女人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身子,跃跃的弹性使她打心孔向外喷发着燥热。她这才感觉到那一刻说也说不清,道也道不象的滋味。
女人就呆呆在站着,下身便阵阵痉挛着……
火辣辣、浑圆的太阳西下了,屋子里就慢慢朦胧了许多。女人在屋里躲着、折腾着整整一个下午,便欲到后院小解。
见那秫秸的茅房如先前那样静静的,那柴门也是平平的,便拉门进去。女人的身子尚在门外,却见里面西边黄色篱笆家的独身男人笑着的脸。女人颤颤地抖了抖,急转身来,终于被拽住。一阵纠缠过后,女人的脸上留下了湿漉漉齿痕。逃回屋内,心便擂鼓般狂跳,尿液便顺着裤角滴落。
她低下眉,约束着泪。
天,昏昏的。她于是看到涨红面颊的男人,于是想起男人临终前的话:
“我去了,你要带着孩子走出这小镇……”于是想起镇的婆娘们啧啧接耳,于是听到镇上老男老女起誓:“看她难从一而终!”……
孩子依在甜甜地睡着。
那晚霞就血一样映着小镇。
日落之后,猪娃、牛娃吹着柳笛牧归了。村民们懒懒地推动柴门。
女人再也憋不住那内心的想说又不敢说,想做又不敢做的那没人知道而又没人理解的压抑了,终于“哇——”的一声嚎开去。
哀嚎之后,便抱着熟睡的娃就着黄昏溜进了黄色篱笆的门……
夜,黑得不见星星。
女人独自上山了。
没有人看到她咬破嘴角。
山坡上的红黄土包兀突地立在那,望着女人,也望着这老迈的站镇。
女人长长地望着天。口中不停地叨念着:“走出小镇,离开小镇。”
夜色中,女人颤颤地解下腰带挂于树上,久久着那山、那坟、寻小镇。
两只乌鸦落在树梢,喳喳地叫了几声。北极星挂在了天空,女人就在树上的腰带间悬了起来。
全镇上的人哑在了女人的尸体旁祷告着。那孩子沙哑的哭声从独身男人的怀里飘出,更使小镇凄惨的静。
独身男人说:“这孩子没准将来是咱镇上的英雄!”
『原创』(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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