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卓伟几首诗的对话
小吴:老王,你读了惠阳师专湖柳文学社编的诗歌专号,觉得如何?
老王:对于诗歌,我是外行,只是爱读罢了。但我觉得,你们师专有一个诗的才库,若能挖掘铸造,将会有几颗新星在西湖上闪烁的。
小吴:您认为谁的诗写得最好?
老王:我没有这个能力和权利。虽然许多作者都是较幼稚的,不成熟的,但有几个独具特色,如卓伟、陈义海、瑞雪、七儿、雪岛等同学的诗,个性较鲜明。
小吴:老王,这里面有几个是外面的才子,雪岛就是卓伟,他才是我校的学生。您能谈谈卓伟同学几首诗的特色吗?
老王:噢,难怪《诗人》、《废墟》跟《激情》的风格有点相近,原来的是出于同一作者。那我就试谈一下吧。不妥之处,你可别客气。他的诗,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组合意象群,达到象征的作用。
小吴:我也是这样看。《激情》一诗可看出是象征我国当前的改革运动,不过,《废墟》却看不出作者表现了怎样的思想。
老王:象征诗具有多义性,但《激情》确实可看成是象征改革的。第一节作者组合了汹涌的大海,呼啸的烈风,狂挥的手势三组蒙太奇镜头式的意象,“被永恒的信念召唤”,“唤醒沉重的松涛”,“勾勒新世界的灿烂”,把改革的起因、过程及未来通过象征鲜明、凝练地表现出来。作为一种感情的外化,也是较成功的。接下来,作者写在这场改革与保守的斗争中,作为一个热血青年的态度:
“在神圣的疆场倒下
却站起一句赞叹——
这才是一个男子汉!”
作者在这首诗的三节里作了视角的大场面调度,运用的是局部象征的方法,而《废墟》则是采用整体象征的。它通过飘忽迷离的意境,痛苦地宣告了信念的崩溃,但是,这里没有沉沦,“我不能再去那个地方/脚下的土地/要筑起我坚强的城垒/即使它像一间牢房”。新的信念在废墟上拔地而起。
小吴:老王,请原谅我打断你的话,这首诗的思想是不是会那个……
老王:是不是对社会主义表示怀疑和不满?是不是?我的老弟啊,信念有大小之分,人也不能天天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追求真理是痛苦的,只要是一个勇于追求、勤于思索的人,他就会时时遇到烦恼,甚至陷入迷惘、绝望。他也许会“尝到孤独/咽下寂寞/妄想再过一遍/童年时幸福的生活”。
小吴:这不是卓伟《知识》里的诗句吗?我读了《中国青年》等刊物那些关于压制人才的文章,就觉得《知识》的深刻,写得好。
老王:我看《知识》不像“写”出来的,是“做”出来的。用渔夫及其妻儿们的幸福比喻无知者的快乐,跟代表知识分子苦苦追求的天文学者在泥泞中沉没的痛苦作对比,不能不说是令人遗憾的。不过,这首诗的第一节写“你是一把火炬吧……你是一把利斧吧……”等诗句是较为深刻的。
小吴:你的话我同意一半。《知识》一诗也是采用你所说的那种整体象征办法,诗中的“河”就是人类历史的象征物,溯源而上,我们的祖先不是那些在“河”边生息的“渔夫”吗?我认为这个联想是较为合理的?作者在这里想表达这样一个哲理,就是人类社会的进步与文明离不开知识,但知识却不一定能给人带来幸福,“古来圣贤皆寂寞”,正是此理。但在追求过程中,我们得到的会更多,因此我们不会放弃知识的追求。你刚才引用的那节诗正表现了这种痛苦的思索。但不可否认,这首诗是写得较粗糙的。题目较大,也不易把握。
老王:小吴,你分析得不错。有待商榷之处,以后再续。现在让我们来谈谈《诗人》吧。你是写诗的,你在里面有没有找到自己的影子呢?
小吴:我是微不足道的,不过我认为这首诗歌是古今中外一些诗人特点的抽象,然后再进行形象化。
老王:对,卓伟这首诗与《知识》一样,体现了一个从抽象到形象的特点。我认为艺术离不开抽象,离开抽象思维的形象思维非但没有厚度,而且难以行得通。诗人虽然重想象,但并非置抽象而不顾,所以,法国现代诗人瓦革里说过:“每一个真正的诗人,其真确的辨理与抽象思维能力,比一般人所想象的要强得多。”
小吴:高见,你这套理论挺新鲜的,过去我们只听过诗歌要形象思维。
老王:创作是个复杂的过程,其实形象思维和抽象思维交替进行揉为一体的。卓伟的这首《诗人》,对诗人的存在、性格、归宿、灵感源泉、第二世界的建立、与世界交流的方式、以及诗人在人类中的地位、诗人的使命等问题思索是较多的。正如我刚才说的,只有充分思考过的诗才具有转宽的厚度,《诗人》一诗是较充实、深刻的。
小吴:诗的第四节写得较美,特别是这几句:“……乘着她微笑的祥云漂浮/太阳金色的光速/向大地投下梦想色彩的光影/颤栗的交融/灵魂散作纯美的音符”。这几句显然是写了诗人与世界的交流方式,用“爱”去看世界,灵魂因为与世界交融而变成了诗歌,这里是不是有点利普斯“移情说”的影子呢?
老王:不错,这是理论变形象的一个例子。看来作者是受了现代派诗歌理论影响的。主要问题是作为诗歌本身应该形象,把理寓于形象之中,否则抽象得一点水分都没有,就会变成一块尝不出味道的石头了。
小吴:老王,我觉得卓伟这几首诗在结构上有一些共同的特点,诗的开端画意具备,接下来夹叙夹议,最后用议论结尾,这样的结构是较少见的。
老王:对,这也是他诗歌的另一特点。这样的结构和宋绝句有点相似,它能使理趣与情趣相结合,但我认为最怕的是成为一种公式。
小吴:我问过卓伟同学,他说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样写的。
老王:这是正常现象。决定个人风格的是生活、学识、经历等。假如一个人老是把自己圈进追求的风格、特点中,那么,他的作品一定会枯死的。
小吴:时间不早了,请你简要地谈谈诗歌的不足之处吧。
老王:照我想,他的“诗龄”不会很长吧?幼稚之处在所难免。如有些地方构思不够严密,观点有些偏激,有时候语言显得粗糙等等。这都是有待他今后改进的。
小吴:谢谢你,老王!今天虽然是讨论卓伟的诗,但我自己也是获益甚丰。
老王:努力吧,小伙子,诗的未来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湖柳》1995年第一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