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一个天空下，总会有一群
　　女人。她们没有名字，用身体歌唱。
　　
　　她们不是历史，只是凑巧做了某些
　　片段的注解。
　　
　　她们被男人诽谤,甚至糟蹋。
　　
　　她们的眼泪那么多，竟打湿了我的两页
　　中国古代史。
　　
　　翻开厚厚的线装古书，我在发黄眉批里
　　寻找，伊回眸时的笑厣
　　
　　亲爱的，你是我心中的秦罗敷，
　　汉乐府中的琵琶女
　　秦后宫扑流荧的寂寞少女
　　古运河边采莲而歌的
　　青衣
　　……
　　
　　在几千年后，我要给你们每一个
　　写一封情书。
　　
　　
　　一、诗经·关雎
　　
　　水鸟的叫声
　　让我心神不宁
　　你还在河对岸采荇菜
　　水太急了 那些密密麻麻的芦苇
　　总挡住我的眼睛
　　
　　我知道你就在对岸
　　藏在 我眼睛不远的地方
　　我假装让自己睡去 在一片叶子上
　　辗转反侧
　　
　　你在荇菜丛里唱歌。我在你身后。
　　那些声音。使一些日子变得
　　圆润和不知所措。
　　
　　我脱去鞋子，轻手轻脚。甚至把我的衣服
　　挂在月亮的树梢上。
　　
　　我赤裸身体，浑身颤抖。
　　我怕呼吸太重了
　　把你从诗经的韵脚里
　　惊醒。
　　
　　我和你只有一条河的距离。两千年了，
　　却总是淌不到对岸
　　
　　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古人留下的一则爱情寻人启事，
　　让我失落了所有的黄昏。
　　
　　
　　二、汉乐府·琵琶女
　　
　　你只是宴席上男人们喝完酒的
　　杯子。躲在屏风后自弹自唱
　　那些声音。只有我听的懂。
　　
　　你咿呀的拨动琴弦，半抱琵琶，
　　从我面前经过时，我正豆蔻初开
　　害羞的竟然
　　没有留下一个眼神。
　　
　　某天。你在琵琶后面悄悄回眸时的
　　表情，还在我案前发黄的古书边
　　凝留。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将相帝王真的肯拿江山换吗？
　　隔着那么长的岁月，我仍能听到你
　　咽咽的哭泣
　　
　　长亭外铮铮的琴声 一缕殷红
　　湮没了坚贞
　　——望穿秋水的伊人啊
　　我就是为伊消的憔悴的故人
　　
　　十八相送就免了吧
　　与子偕老的誓言 也就不说了
　　汉乐府中弹琵琶的那个少女
　　此刻
　　是否就在我的窗前？
　　
　　
　　
　　三、唐诗·宫女
　　
　　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一个秋天的
　　夜晚。有个男人说会过来看你。
　　他是十年前说的，那时你还在
　　长安街头，像一朵盛开的
　　牡丹。
　　
　　他和那个胖胖的姑娘约会去了
　　他要给她买荔枝。还有
　　许诺你的胭脂。
　　
　　十年前。他还是一个贪得无厌的
　　孩子。流着鼻涕看你跳舞，你是他眼里最大的
　　玩具。你太天真了，你相信一个男人的记性
　　可以穿过三千多个夜晚的寂寞。
　　
　　你躲在屏风后看那个逐渐老去的
　　影子。烛台。银色阴暗，在黑暗中慢慢
　　没有光泽。
　　
　　今天是牛郎和织女的情人节，也是屏风上一只萤火虫思念
　　另一只萤火虫的日子。
　　
　　没有人送你牡丹和胭脂，甚至荆棘
　　都没有带来。你站起身，幽怨的看着我
　　在如水月光下轻轻地
　　扑打流萤。
　　
　　
　　四、 宋词·秦淮女
　　
　　这是一个长在水上的朝廷。
　　男人们都北上打仗去了，留在南方的都是女人和
　　太监。十里秦淮。空气里都是脂粉
　　的味道。那些写文章的人，都被阉割过，而且
　　都有口吃。平仄反复，
　　拼凑出来的是掌中轻的
　　细腰。而那些真正的男人，他们即使生病了
　　也从不呻吟。
　　
　　你是秦淮画舫里的一个丫鬟
　　年轻时，曾是这里最红的艺人
　　你卖艺不卖身，不像那些被阉割过的
　　男人，把贞操藏在瓶子里。
　　
　　有个人说你不懂亡国恨，隔着江
　　每天唱靡靡之音。有很多人说，你是亡国的最大
　　祸水。那些无能的男人酒足饭饱后
　　把你扔进江里，还在我的书上陈列你的
　　罪状。
　　
　　这太可笑了。我看见你抱着古琴从九岁唱到八十九岁，然后
　　跳进江里。你跟我说，下辈子做个男人或太监，即使做
　　战死沙场的生畜。就是不做
　　女人。
　　
　　元曲•红娘
　　
　　用一根红线，或者
　　一世的光阴
　　去成全一个名字
　　
　　轻手轻脚，穿过西厢后院
　　那个男人踏着你瘦弱的肩膀
　　跳墙而入
　　
　　在别人的爱情里
　　往返、奔波
　　声音清脆。响亮
　　对自己，却缄默不语
　　
　　这是注定两个人的爱情
　　小三还没流行
　　你牵起一根细细的线
　　把自己裹成蚕蛹
　　
　　这根线
　　太细,太长
　　有一天，我经过楼下的网吧
　　对面婚姻介绍所里
　　你正专注地
　　打着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