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秦淮浪子 |
5 疾病无情人有情
第一个进来的是高妹米糯,长长的腿,绵绵的腰,肉肉的胸,粉粉的脸,她两手空空,冲我吐出一个由口香糖吹出的大泡泡,一副悠闲悠哉的样子。其次是手中提满盛装各种荤蔬菜塑料袋的谢岩,他眼镜滑至鼻尖,额头布满汗茸,瘦小身躯似乎不堪重负。随后是脚踏高跟鞋,看起来跟谢岩等高的肖瑶,她的头发看上去很乱,其实是美发师精心打造出来的,她用充满暧昧的眼神瞥我一下。最后一人是让我头疼又很想了解的日本企业家横岛多喜二。如果肖瑶不讲我恐怕猜不出他是日本人,他的脸庞、眼睛、眉宇、发型、口吻、动作、衣着跟许多中国男人没有差别。以前我一直在心中骂他倭寇,此刻再也不敢有这种思潮,跟他相比我是彻头彻尾的二等残废。
有关横岛多喜二的故事肖瑶没少跟我谈,她说横岛温文尔雅、睿智谦虚、豁达大度,对人特别有礼貌,涵养比一般人深厚许多。肖瑶曾有两个晚上没回横岛的别墅,手机也没开,他打电话询问史橙与米糯,她既不在学校也没去张海家,他有些担心,忍不住于次日问了此事。肖瑶豪不隐晦说跟我在一块儿,我是她多年未见的初恋情人,久别重逢免不了亲热一番。横岛没有责怪肖瑶,只是不停地摇首叹息。肖瑶告诉我这件事无非是想说明横岛的气量大,他不会像中国男人那样为女友红杏出墙怒发冲冠,更不会铤而走险制造悲剧。我不这样认为,黄色网站都说日本男人喜好共享女人,这是变态心理在作祟。
横岛出生在日本北方,中国文学大师鲁迅曾在他的家乡留学,不过他在来中国之前不知道鲁迅是谁,也没读过中国文学。来上海后,在一些中国朋友的介绍推荐下,他开始阅读鲁迅的日文版书籍,渐渐迷上了,后来他博览群书读了许多日文版的中国文学名著。他喜欢肖瑶不是因为相貌和年龄,而是谈吐与文章。日本比肖瑶漂亮的女孩不计其数,上海比肖瑶艳丽的女子灿若星辰,想嫁给单身贵族的女人更是多得无法统计。肖瑶口口声声是她主动勾引横岛,其实不然,早在张海烈士先进事迹报告会上横岛已注意肖瑶,她那漂亮流畅的语言能力,深情并茂的讲演姿态,跌宕起伏的款款叙述,无不深深打动他的心魂。
横岛出生并不高贵,父母皆为乡间农民,兄弟姐妹有四 人之多。凭借自身努力与天分,他一步一个脚印,先是考上极富盛名的早稻田大学,然后在该校以优异成绩获得硕士学位,最后如愿以偿加入“女阴洁”株式会社。这是一家专门生产妇女卫生用品的大公司,在日本很有影响力。工作不久,他被社长的小女儿一眼相中,三个月后成为老板的乘龙快婿。经过数年锤炼,相貌英俊、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他逐渐成熟,在公司内的地位急剧攀升,仅次于岳丈与大舅哥。几年前,他妻子带女儿去美国旅游,所乘小巴在高速公路发生严重追尾,车上人员全部罹难。由于妻子女儿均不在人世,他与老板一家不再拥有血缘联系,开始遭到排挤与冷落,权力一点点被他人蚕食。
横岛终日郁郁寡欢借酒浇愁,有时竟产生跳海自杀的念头。一日,他去长崎分公司公干,在街上巧遇一位在中国工作的大学同学,两人在酒馆倾心长谈开怀畅饮。那次谈话让他深受启发,从此萌生去中国创业的念头。他向岳丈建议在中国上海开设“女阴洁”海外分部,由他出任总经理。岳丈考虑良久,觉得提议可行,同意派他前往中国开创新企业。横岛之所以将海外分部定在上海,是因为它是投资环境最好的中国城市。横岛精心挑选一名会日文的中国副手,由他负责选拔中国籍的部门主管与技术精英,他自己则亲自挑选去中国工作的日本雇员。谈判,征地,基建,设备安装,原料投入,产品下线......新公司几乎没遇任何阻力就蓬勃发展起来。不久,他找到中国原料供应基地,中国大陆的经销渠道也在一步步拓展打开。数年后,上海分公司的规模已直趋日本本部。
将肖瑶提前招进公司是横岛的主张,他的动机很简单,尽可能为这个多灾多难聪明绝顶跟他同病相怜的姑娘提供帮助。肖瑶来了以后,发现老板是块肥肉,使出十八般武艺对横岛进行色诱,没费多少周折就成功俘获老板的心,两人同居在一块儿。横岛来中国前与岳丈签订协议,在岳丈有生之年,他可以与任何女人同居甚至生子,但不能与之结婚,否则将自动放弃上海分公司的一切股份,上海分公司的一切事务由横岛决定,总公司无权干涉,但每年必须上交一定比例的利润。横岛很爱肖瑶,但无法给予婚姻,他觉得十分内疚,将自己名下的股份划拨一半分期分批送给肖瑶,这样一来肖瑶已是名副其实的万万富婆。
我觉得自己十分好笑,居然恬不知耻要抢回肖瑶,我拿什么跟横岛竞争?论长相我不如他,论身家我不如他家佣人,他随便甩出一叠钞票就能将我活活砸死。正胡思乱想之际,横岛的大手已伸了过来,我紧紧握住他的手,心中忐忑不安,他会怎样对待我这个情敌?横岛像老朋友那样揽住我的肩头,双双来到客厅窗前朝远方眺望,那是南京的方向。横岛说我与肖瑶的家乡很美,他认为南京要胜过苏州与杭州,南京的居住环境比上海好一百倍。横岛对我家乡的由衷赞美让我打消部分对他的敌意,即使这番话是虚情假意刻意奉承,听起来也觉得温暖如春。不知不觉我们已谈许多话题。横岛讲他的父母与兄弟姐妹,讲他过世的太太与女儿,讲他与肖瑶的恋爱经过,讲他的公司发展历程,讲他的业余爱好与文化追求。我也谈我的父母,我的学业,我曾经从事的职业与成就,甚至谈了部分风流恋爱史。
令我无限惊讶的是我居然会与“敌人”说那么多话,我们在许多问题的看法上完全一致。横岛的表现让我看不出他是腰缠万贯的大富豪,他没把我这个比他小近20岁的人当男孩,也没在意我只是一个身卑位贱的门卫,我们以一种平等的心态交流,这是做朋友的先决条件。我心中酸水直涌,他为什么这么优秀,为什么要出生在大和民族,为什么正好是肖瑶的男朋友?他如果不是日本人多好,我非常需要像他这样有阅历经验成就,能给我带来启迪指引方向鼓舞斗志推心置腹肝胆相照的好朋友。人生得一知己不易,眼下知己的候选人就站在身边,而我却无法接受。我不能跟横岛成为朋友,他是日本人,日本人是南京人的仇敌,夺“妻”之仇可以不计,民族之恨又怎能消弭?
我与横岛站在窗前说了几个小时话,谁也没觉得疲倦,直到史橙高喊开饭,我们才终止愉快交谈。餐厅铺着豪华瓷板,一块块铮亮清洁;餐桌椅是做工精致的橡木制品,每一道工序都很讲究;餐具是产自瓷城景德镇的国粹精品,筷子由晶莹剔透象牙打造;这些都是常人难得一见的物品,可见这儿的主人有多富贵。谢岩的手艺被一件件呈现上来,菜肴是典型的沪味甜菜系列,每一盘都不逊色于餐馆大师傅烹饪出来的佳品。酒水是来自异邦酿造的清酒,我从未喝过这种酒,不知道它的厉害。由于聊得投机,进餐时我与横岛免不了互相敬酒举杯畅饮,加上谢岩与三个女生推波助澜,我喝了一杯又一杯,终于不胜酒力酩酊大醉。我冲进卫生间,趴在抽水马桶上吐得五劳七伤,身体极度难受。至于后来他们怎样将我弄到肖瑶床上,我就不得而知了。
醒转时天已全黑,床头柜上的手表告诉我此时已是晚上9点11分。我走进楼上卫生间,揭开马桶盖,将贮存一天的膀胱清空,全身清爽许多。洗脸池上并排摆放三只一模一样的口杯,我随手拿起一只,接水漱了口。挂杆上晾晒三条不同花色的毛巾,我扯下最外面的一条,打湿和水洗脸,头脑已完全清醒。楼上静悄悄的,楼下似乎有微弱嘈音。我悄然走下楼梯,看见史橙坐在客厅沙发上轻声哼唱,眼睛盯着电视机。她刚刚洗过澡,脸蛋红扑扑的,亮晶晶的头发随意披散,短装全棉睡衣将身段勾勒得及其娇艳。楼上厕所中毛巾十分干燥,显然她是在楼下洗的,原来这三个宝贝楼上楼下各有一套洗浴装备。
我被眼前美色足足迷惑10秒钟,心中涌起一波又一波热潮,一股股骚动不断向下体放送。我努力克制情潮,走过去问:“喂,你在唱什么?咿咿呀呀我听不懂。”“你起来了?”史橙先打招呼,然后回答“沪剧”。我开玩笑说:“黄金时段教人唱沪剧,你们上海电视台的编导一定有病。”史橙娇笑,“你才有病呢,我在看影碟。”我嘿嘿傻笑,刚才还真没注意。史橙接着说:“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喝那么点清酒就长醉不醒数小时,如果喝一斤高度二锅头非醉死不可。”她说的没错,我就这点出息,参加10次应酬至少要醉8回。我又问:“肖瑶他们呢?”史橙答:“午饭后走了。”我开玩笑说:“你为啥不走,是不是担心我偷东西?”她瞪我一眼,骂道:“讨厌!”
史橙关闭影碟机,回拨正常电视频道,她让我先看着,她去厨房帮我热菜。我拦住她说算了,明天上白班,现在回学校,等下在学校门口吃碗面条就行。她一把将我推坐沙发,杏眼圆睁骂我没良心!我呆呆地望着她,眉头皱了起来。她解释为等我她一直饿到现在,我就这么走了当然是没良心。我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抓几下头皮。我说不用太麻烦,下点面条填饱肚子就行。我非常滑稽地问她会不会,不会我去下。她一声娇笑,骂了一句德行,骂完走向厨房。不一会儿,她又转回客厅,让我今晚睡这儿,她明天一早陪我回校,她还想跟我聊聊她们三人的故事。吃完面条,我仰靠沙发,双手交叉托头,静静倾听史橙讲故事。
少女时代的米糯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觉得谢岩是她今生唯一能选的对象,15岁便与谢岩有了床第之欢。进入大学后,她的眼界开始变宽,后悔过早投身情海,身边连个献殷勤的追求者都没有。眼见比自己条件差的肖瑶一次次更换男友,而且一个比一个优秀,她心理严重失衡,不想再死守没本事赚到大钱的小个子未婚夫。她频频出入高级宾馆、极品酒吧、情趣咖啡屋以及一些上流社会的聚会,周旋于形形色色成功男人之间。她跟许多男人上过床,但好运始终不肯眷顾她,她找不到像横岛那样重情重义的极品男人,人家要的只是她的身体。她堕过两次胎,高中、大学各一次,经手人都是谢岩。后来她学乖了,危险期做那事都要事先服食药物,她有些发胖可能跟吃药有关。
史橙讲完米糯又将话题转向肖瑶。米糯堕胎两次,肖瑶也人工流产两回,一次是你干的好事,另一次是系主任的杰作。张海牺牲后,肖瑶狠狠疯狂过一阵,她跟女生吵嘴打架,对男生勾引玩弄,许多人恨她,有人甚至想对她撒泼硫酸,有时连她们两个好朋友也不敢招惹她。肖瑶是在认识横岛以后才改邪归正修身养性不去外面惹草粘花的。宾馆那次事件是肖瑶有意设下的圈套,她自己这么说的。当然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也要负一半责任,你如果不跟她做爱她怎么会怀孕?肖瑶之所以选择自杀,并非爱你多深,而是气不过,你的不辞而别对她的自信心打击极大,后来遇到张海就把你忘了。她们三人虽然是好朋友,但偶尔也会互相忌妒,她忌妒她俩花天酒地频频更换男人,她俩则忌妒她有一副天使一样的容颜,米糯拼命减肥,肖瑶不惜在脸上动刀做整容手术。
史橙说她不是拒男人千里之外的虚伪修女,她的热情,她的激情,她的艳情,只给自己喜欢的人,对不喜欢的只能以冷若冰霜对待。她信奉老祖宗的话男欢女爱,男人可以欢,女人必须爱,她认为像肖瑶、米糯这样女欢男爱是不正常的。史橙跟我足足聊了2个多小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这种话题我只能当听众。我这个情场浪子自然明白她的用意,无非向我表明她的珍贵,她依然是滩炙手可热的纯情少女,是许多富豪大款可遇不可求的精品女人。然而她找错倾诉对象,我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我不会再跟处女谈恋爱,更不会跟她们上床,我心中的阴霾谁也不知道。
夜深了,史橙仍不肯去睡觉,一会儿拿起我的左手看手相,一会儿借我肩膀靠靠,一会儿说自己身上好冷。她真是笨的可以,勾引男人不是这种做法,我以前的几个女友个个都比她精明。史橙也真够倒霉的,她在一个不正确的时间遇到一个心理有毛病的人,我既没吻她也没抱她更没迎合她说亲昵的话。时间越来越晚,见费尽心机与口舌毫无成效,她脸上露出十分沮丧与失望的表情,终于厥起小嘴扭着腰肢悻悻返回楼上卧室。我没立即上楼,看完德国足球甲级联赛的直播才去肖瑶的房间睡觉。次日我起得很早,天不亮就搭乘公共汽车返回学校。我知道这样做对史橙不公平,但不这么做将来一定后悔。后来史橙一直没来我的寝室,大概是生气了。我这样做是为她着想,现在生气总比将来痛苦好,气就气吧,反正怨恨秦淮浪子的女人不多她一个。
转眼又至周末。星期六我上白天,打电话问李霞晚上能否去她家吃晚饭,她说热烈欢迎。下班后,我换上新买的衣服,带上几件早已准备好的婴儿玩具,乘车去李霞家。我现在没多少钱,带几十块钱的礼品去别人家作客十分寒酸,我想老同学应该能够体谅。李霞住在浦东一个十分偏僻的小区,1室1厅的住房是租来的,她与老公都是外来户,暂时买不起住房。我到的时候她正在厨房炒菜,刺鼻的香味打老远就能闻到。她的宝贝儿子刚刚出生6个月,胖乎乎的样子,躺在摇床上手舞足蹈,大概是欢迎我吧。或许我真不该今天来,李霞的老公出差了,她是抱着孩子去楼下超市买菜的,回来又切又洗忙得一塌糊涂。我埋怨李霞不该对我隐瞒,我孤家寡人什么时候都能来,害她如此受累我会产生一种罪恶感。李霞笑嘻嘻说没关系,我能来她高兴还来不及呢,累一点又有何妨?
吃完饭,我主动帮她刷锅洗碗,然后扛起婴儿车陪她带孩子去楼下散步。春日里天黑的早,走了不多会儿就已华灯初放,天气并不寒冷,轻风吹在脸上感觉十分舒爽。我问李霞为啥这么早结婚生子?她工作的那家网络公司裁员把她裁了,碰巧发现怀孕,于是干脆登记结婚,等生完小孩再去找工作,反正女人总要走这一步。我问她与丈夫是怎么认识的?她说老公是她哥哥的同学兼好朋友,他们从小就认识,恋爱是水到渠成的事。我现在明白她大学期间为啥不谈恋爱,原来早有男朋友,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在李霞的盛情邀请下,我在她家当了一晚见习爸爸,洗尿布,喂牛奶,替婴儿洗澡,拖地,唱儿歌,我终于知道原来爸爸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当然,我这个爸爸是假的,没资格睡主人那张大床,我在客厅沙发歪了一宿。李霞倒是跟我开了一个荤色玩笑,她说无论我怎样对她图谋不轨她都接受,谁让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误打我一个耳光,这个罪应该赎。我一笑了之,我才不要她赎罪呢。今天的我已与过去完全不同,我不会再随随便便与女人睡觉,情人与朋友必须严格区分开来。第二天是星期天,我们起的很早,李霞要去浦西一个朋友家作客。天公不怎么作美,从半夜起就一直下着绵绵细雨,气温也有些下降。我自告奋勇送李霞与孩子去她朋友家,我们先搭乘公共汽车过江,然后打的直奔目的地,我一直把他们送上楼才离去。我问李霞会不会怪我小气,没直接乘坐出租车过来?她说不会,节俭是美德,许多有钱的上海人也很节约。
我回到寝室的时候时间尚早,不知道这漫漫长日如何打发?正纳闷间,史橙来了,她来的时候没打伞,全身铺上一层朦胧水雾。我心有不忍,用枕巾小心翼翼替她揩去头上与肩部水啧,斥责她有神经病,为啥出门不打伞?她嘻嘻一笑,说伞弄丢了,新的还在商店没买。我说你来的正好,我没事干,我们去看电影吧?她回答不行,昨天横岛来电话让我们今天去他家小聚,她是来接我的。我心里暗自好笑,我刚从浦东那边回来,现在又要过去,真是奔波的命。史橙问我为啥不接电话,她昨天打了几次都没打通。我将手伸进口袋,接着便哎哟了一声,袋底一条划口,手机不翼而飞。昨天在李霞家玩得很开心,没注意这个问题。我痛恨万恶的小偷,为什么将我唯一值钱的财产偷去?
横岛的别墅是一栋特制日式建筑,三层,红砖堆砌,平台屋頂,外观简洁,注重水平,直线条稳定和谐,拱形窗子,房屋頂端镶有古典装饰物。走进屋内,一种清新自然的感觉迎面扑来,地面铺垫原木地板(现在只有很老的上海住房才有这种需要刷漆打蜡的地板),墙面贴着从日本带来的墙纸(上面有许多美丽的樱花),家具都是嵌入式带拉门的暗柜(与我们的拉柜不太一样)。横岛家有两个佣人,其中一个阿巴桑是从日本带来,不怎么会说中文,我看见肖瑶对她叽里呱啦不知说些什么。这是肖瑶的一大收获,跟横岛在一起不到一年,她的口语水平已超过许多学日语专业的研究生。我的日语水平只限于电影中日本鬼子常用的那几个词汇,其中八嘎牙鲁等骂人话在中国社会很难听到。
横岛家有许多好玩的东西,比如:记时测速跑步器,模拟飞行器,电声合成器,剑道服与木制长剑,电影拍摄机等。横岛没在家,肖瑶说他一大早便去公司处理一起突发事件,大概中午能回来。我去了以后一直在玩模拟飞行器,体验当飞行员的刺激与快感。幸亏不是飞机实物,否则我已作古,8次撞击山腰,2次坠入海洋,这样还能生还我肯定去当007。中午时分,横岛果真回来,我们因此进入下一个环节吃饭。我们登上屋顶平台,谢岩正在指挥两个佣人烧烤,阵阵肉香在空中弥漫。我一边吃着肉串一边望着无穷无尽的雨帘,心中回荡昨晚李霞对我说的话,她说我这么聪明能干应该自己开公司当老板,给别人打工当马崽太可惜,她坚决反对我回南京给没出息的“黄瓜”打下手。“黄瓜“真可怜,堂堂亿万富翁居然被一个女生瞧不起,我更可怜,竟然要去给一个连女人都轻视的人拎套鞋。
史橙似乎忘了我对她的要求,一上来就将我在北冰洋公司工作过的事说了出去。他们围了过来在我身边七嘴八舌,肖瑶让我帮忙完善网站建设;谢岩请我兼管设计维护;米糯建议增加娱乐板块......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只是我已向学校当局提出辞呈,他们批准我一个月后离校。我答应在返回南京前将“我爱文字”做成一个多功能文化娱乐社区。听说我坚持要走,谢岩与三位女生都很伤感,史橙的眼眶红了。一直没吭声的横岛发话了,他问我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上海,莫非这里有仇家?我说不是,我在上海难以找到合适工作,我上班不是为钱而是为兴趣,南京是我家乡,那儿有许多朋友可以帮我。横岛问我对哪方面有兴趣?我说网络。他凝思片刻,给我提出一个建议:我辞职后去“女阴洁”上海分公司出任信息产业部及宣传推广部的部长,同时兼任我爱文字网站站长,有关网站的具体事宜由我全权负责,资金投入由他承担,争取年内将它与公司网合并。
横岛的建议非常具有建设性与诱惑力,这正是我喜欢从事的工作,除了最后那条我基本都同意。“我爱文字”虽然由日本公司赞助而生,但它弘扬的是中华文化,如果与公司网合并势必悬挂日本国旗,这是我心里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我说容我考虑几天,下次聚会再给答复。横岛频频颔首,他说这样最好,凡事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成功人士一般不轻易做出决定。横岛居然把我列为成功人士,这令我十分惊讶,我现在可是一穷二白,连唯一值钱的手机也没了。正想着我那可爱的手机,肖瑶将她的递过来说,公司高管不可一日无机,送给你。我调笑道,我那台是6000元买的,她这部才4000多,不等值。她将手臂压在我的肩头,另一只手捏着手机挂链在我眼前摇晃,她说我那部已买两年,通过降价与折旧实际价值不如她的,不要就收回。我赶紧将手机抢下,揣进口袋。大伙都在笑,只有史橙没笑,她抿着嘴,眉头拧了起来。
这天晚上,我认真思索有关接手“我爱文字”的事,总结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操作步骤。肖瑶、米糯、史橙、谢岩等人每个都要发挥作用,给他们落实具体工作各尽其职。网站要进行重大变革,文章区分粗精,将优秀的文学作品划归到精品堂,这样我们就有了自己的内核;诗歌、笑文、故事、短篇小说、长篇小说连载、散文、有声读物各占一个文学板块;音乐、新闻、贴图、大众BBS等划归综合板块,它们只能在网站起点缀作用,不可喧宾夺主,网站的定位是文学加游戏;博客专门设立一个板块,它是时下最时髦最受网友欢迎的东西;网络游戏设立为与文学等同大小的板块,它是网站生存的基础;另外,安全性能要加强,系统资源要丰富,服务器要稳定,最好选择顶级服务器租用。
正当我踌躇满志准备大展鸿图的时候,一场灾难悄悄降临。春季气候反常,忽冷忽热让许多人遭遇流行性感冒的侵扰,室友“小山东”上吐下泻发高烧住进医院,我在将他送医与陪护过程中不幸中招感染。以前我爸得甲型肝炎住院,我天天呆在病房陪伴啥事没有,这次不知中什么邪居然会被传染。发高烧的第一个晚上是我有生以来最灰暗的一个晚上,头昏脑涨,浑身乏力,口干舌躁,寒冷颤抖,身上覆盖两床棉被也无济于事。寝室静得像地狱,我的心情也仿佛跌进深渊,没有吃食,没有开水,没人搭理,有的只是飞旋混沌的世界。我后悔不该逞强,白天看病时校医建议我去住院治疗,我自恃身强体健打点滴会过关,这才被困寝室。
迷迷糊糊中,我依稀听见敲门声,心想这下真的完了,不用问,这一定是阎王派来的小鬼,我该走上黄泉之路了。“浪子哥,在不在?开门,我是史橙!”不是小鬼是救星!我欣喜若狂,挣扎起身,挪至门后,就在我要旋开门锁的时候心嘎噔了一下。我咬紧牙关凝神数秒,艰难地说:“我病得很厉害,你过几天再来,我不想传染给你。”史橙是我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但我不能太自私,她躺倒可能会耽误学业影响毕业。史橙秀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病了才需要有人照顾,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我狠心拒绝,劝她回去。她像牛皮糖一样赖着不走,威胁再不开门就踹门。我见赶她不走就提条件,必须佩带口罩才能进门,否则我死也不开。楼梯传来很响的脚步声,估计她下去了。
我把锁打开拧上锁扣,返回床上躺倒,心中念叨上帝保佑她买不到口罩。非典过后,口罩之类商品应该很少在药店上柜,但愿她买不到口罩。其实,我内心深处热切期盼她回来,否则不会将锁开启,人的心理既矛盾又复杂还不可思议。时间不长,史橙在外面高声叫喊让我开门。我问她戴口罩没有,她说戴了,否则我可以将她轰走。我说进来吧,门没锁。她左手端一碗挂面,右手提一袋水果,眼角闪现笑痕。她确实戴了口罩,但我觉得别扭,怎么会有这种样式的口罩?她走到我身边,我赫然发现口罩上有几个日本字“女阴洁”,原来是用几片横岛公司生产的卫生巾改装的。我心里直想发笑,她真聪明居然能想到用这个东西替代。她的机灵让我心悦诚服,她的模样让我忍俊不禁,她的执拗让我十分感动,疾患差点因心情好转而痊愈。
如果不生病,我无法体会史橙对我的重要性;如果不躺倒,她的身影不会在我心中根深蒂固;如果不虚弱,我看不到她处理突发事件的超强能力,事态发展就这么奇妙。高烧反反复复持续三天,史橙也在我身边坚守三日。在我最难受的那几天,她对我付出全部爱心,我冷,她用身体压住棉被为我取暖;我饿,她去餐馆为我购买可口饭菜;我渴,她亲自制作红糖生姜茶;她服侍我刷牙、洗脸、泡脚、擦身、上厕所,扶我去学校卫生所打点滴;她绞尽脑汁给我讲故事,还有许多一点都不幽默的冷笑话。史橙使出浑身解数竭尽所能分担我的痛苦,她用真情真意坚定我的留沪意志,她用实际行动向我表明离开她是我今生最大的损失和错误。
我常听我妈讲,她看透了上海人,如果将史橙推给她看,她一定看不透,上海滩能有几个像史橙这样缺心眼的女孩?我有钱有貌有事业基础吗?我对爱情专一吗?我是让人信赖的那种男人?她异常清楚我曾经差点害死肖瑶,也看出我至今仍与肖瑶藕断丝连暧昧丛生,为什么还对我一往情深穷追不舍?我有些怀疑她在精神方面出了问题。要把史橙从我身边赶走不是没办法,我只是不愿意用过去对付琴的那种卑鄙手段。史橙是我目前唯一可以去爱的女孩,事实上我也有些依恋她,但我不能接受她的感情,她是好人我是坏蛋,好人与坏蛋冰炭不同炉。此刻我真希望她不是处女不是好女孩,即便为达目的出卖过几次灵魂我也欣然接受,可她偏偏是冰清玉洁白若水仙的花仙子。
真正精神方面出问题的人是我。廖祖辉戏谑我是摧残处女的摧花贼,尽管我不承认但事实毋庸置疑,已有五个女孩被我夺走童贞,我不想再有第六人。每当想起昔日同窗好友廖祖辉对我的打击,我就会黯然神伤,我已让过一个女友琴给他,他怎么还贪得无厌跟我抢雪?要知道琴的爸爸可是省林业厅的高官,我如果不跟琴分手现在起码是千万富翁。这回廖祖辉又坑我一次,雪的父亲是南方高官,哥哥是著名企业家,我这个富豪准女婿像煮熟的鸭子飞走了。廖祖辉一定正春风得意踌躇满志,他可以坐享其成接手我曾经拥有的一切,佳人,住房,事业,前程。我现在一无所有,没汽车,没住房,没存款,没稳定职业,即便有一个美若天仙对我一往情深的极品女孩放在眼前也不敢接纳,我觉得自己太可怜了。廖祖辉看不到我在上海的所作所为,可我偏要跟他赌这口气,决不再与处女谈恋爱!
我患病期间,横岛、肖瑶、米糯、谢岩都来探视,给我带许多吃食,但天天陪在我身旁照顾的只有史橙一人。大病初愈,史橙陪我在校园散步,许多看见我们的人纷纷投来鄙夷嘲讽目光。我知道他们想什么,孤傲清高、冷若冰霜、美艳逼人的校花居然与低贱猥琐的门卫谈恋爱,简直就是SH大学的耻辱,是上海文明的灾难,是上海滩最大的悲歌。我不想史橙被人轻视,奋力挣脱,她死死挽住我的胳膊,将秀丽的头颅紧紧贴在我的肩头,我要崩溃了。史橙是我的救命恩人,按理我必须报答她的恩情,但我不能接受她的感情,这种欲罢不能的矛盾心理让我五脏六腑都扭曲起来。我很佩服史橙的耐受力与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革命精神,换成任何一个女人早就被我气跑了。
又到了春和景明艳阳高照的周末,因我意外生病而取消的聚会再度恢复。在这次聚会上,我答应加入“女阴洁”上海分公司,成为横岛手下的一员大将。这一天还发生一段小插曲,因为这件事我彻底认清横岛其人,我俩成为真正的莫逆之交。南京人跟日本人成为亲密朋友的不多,我是其中一个。我不认为自己是卖城贼,横岛之所以能成为我的好朋友自然有其令我敬佩信服的地方,他不但比我有钱有才重情重义,人品也高尚许多。我在NJ大学读书时是响当当的“抗日英雄”,吐口水,高声谩骂,口诛笔伐,焚烧太阳旗,朝日本留学生下黑脚,什么没干过?我妈的家族跟日本人有仇,她的两个姨外婆在那次血腥屠城中被日本兵奸杀,我妈如果知道我跟日本人交朋友一定会活活气死。
春光明媚,春风荡漾,春意盎然,春色撩人,万事万物无不陶醉在盛春的拂爱之下。去淀山湖踏青垂钓是肖瑶的主意,没人有异议,我身体已复原,上刀山下油锅都没问题。为一改过去颓废形象,我专程去发廊制作时髦发型,去商场购买羊毛衫、西裤、旅游鞋。本来自我感觉良好,可一见到他们就傻眼了,谢岩、横岛均穿着一身笔挺昂贵的名牌西装,脚上皮鞋闪闪发光,谁是上海当地人谁是外地乡巴佬一眼就能明辨。女生们纷纷换上自己最中意的衣裙,吹出最得意的发式,涂抹最耀眼的化妆品,一个个美得胜过刚刚挣脱苞蕾的牡丹花。史橙无疑是她们中最靓丽的,她的衣着不是名牌,她的饰品价值浅薄,她的皮鞋不上档次,可她拥有无与伦比的美丽容颜,还有与生俱来的高雅气质,更有发自心底的某种喜悦,这些都是肖瑶、米糯可望不可及的。
两辆轿车一前一后向前飞驰,路旁景物纷纷后撤,迎面驶来的车辆转瞬即逝,我估计车速至少在每小时100公里以上。米糯、谢岩上了横岛的“本田”,我与史橙登上肖瑶的“日产”,这两辆车都是日本原装,坐在上面几乎感觉不到震动。我与史橙坐在后排亲密无间说着话,她时而倩笑,时而娇嗔,时而打我肩头,时而问东问西,样子及其妩媚甜蜜。肖瑶一声不吭默默开车,当我俩不存在一般。最近,我对她有些冷淡,加之史橙对我的态度过于亲昵,她不生气才叫咄咄怪事。我心中略有一丝歉疚,轻拍肖瑶肩头,开玩笑问她是否与我当年一样是没有驾驶证的冒牌司机,我不想掉进淀山湖喂王八。史橙责怪我乱说话,她以讨好的口吻说肖瑶几年前就跟张海学会开车并拥有驾照。肖瑶依然一言不发,我看见她脸上浮现一种很奇特的表情,不知史橙提到张海让她难过还是史橙无端插嘴让她愤懑。
肖瑶今天打扮的十分另类,戴美国进口墨镜,发型乱蓬蓬的,脸上姹紫嫣红,耳环希奇古怪,衣裙五颜六色,感觉像粤语长片中的蛊惑女。人们常把戴眼镜的人叫四眼田鸡,肖瑶墨镜下还有一副隐形眼睛,我想不出该叫她几眼鸡。肖瑶胆子奇大,驾驶技术不见得多高明,车速却始终保持高位,但凡能超的车一辆不落。我比她先学会开车,在广州也开了几年,但不敢像她这样勇猛,开英雄车的人没有好下场。肖瑶不肯说话,我也放弃打搅,闭上嘴巴。史橙自说其话很没趣,倚靠在我身上打起瞌睡。我似乎感觉后视镜中射来一道妒火,那是肖瑶穿透两副眼镜对我的不满。我悄悄伸手抚摸肖瑶耳垂上的饰物,她没理会。我又抚摸她的耳朵,她有少许反应。当我手指从她脖颈滑向前胸,她终于浮现一层少见的笑容。女人其实很好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件礼物,一句蜜语,都能让她转怒为喜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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