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秋天的两侧！
　　青衣
　　
　　一、
　　
　　总编，小美的这些东西怎么办？
　　就放在我桌上吧。
　　
　　小高把一个纸箱搬到了我的桌上，里面有厚厚的一叠文稿和信件，而我则把从南山派出所过来的黄警官送出去。
　　
　　谢谢你，黄警官！我们会尽快和小美的家人联系，为她办理身后事。
　　那好，我走了，你们忙。
　　
　　送走黄警官，我回到办公室，站在落地窗前不禁长吁了一口气。从十九楼的平台上望下去，下面的人、车，所有的一切都一如沧海中渺小微存的沙砾。一幢幢现代化后工业时代的产物，把这座城市包围成一座巨大的钢筋森林，在阳光无法投射到的地方，冰冷的阴影象一个冷漠的怪兽吞噬着生存的空间，只有午后秋日的阳光还温柔地眷顾着人们，在树叶快要落下去之前，让生命的白昼再多一点时间漫过那即将到来的寒冷而冗长的黑夜。
　　
　　小美大约也是在这个季节来到编辑部的吧！她是中文系的高材生，一年前来到杂志社，这之前她曾做过一所中学的语文老师。二十五岁的小美长着一张娃娃脸，很多时候她是安静而沉稳的，象波澜不起的湖水平静如镜.她总是伏案埋头地写，不是在编辑部的办公室里就是在去市图书馆的路上。除了写字还是写字，不谈恋爱不交朋友，仿佛在她的整个世界里没有什么再比写字更重要的了。
　　
　　小美，你怎么不去玩不认识朋友，整天就是写啊写啊，我看你都快卖给文字了。别怪我不提醒你，小心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婆！
　　
　　每次，小美对桌的小高这样取笑她，小美也不生气总是浅浅地笑道：“文字是我的最爱啊，我的情人，我就嫁给它了！”
　　
　　小美，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特别的光芒，这种光芒我只在那些热恋中的情侣们的眼睛里才看到，那——是一种心跳的悸动！
　　
　　我回到桌前静静地翻开桌上那堆小美留下的手稿，娟秀清雅的笔迹立刻如清澈的泉水涌入我的眼前。这是她的习惯，即使编辑部所有的编辑都已经完全电脑化输入文字了，小美仍喜欢把每一篇稿件整齐地再在纸上抄录一遍，她说她喜欢听笔在纸上的沙沙声，就象那些脚边飘落的落叶，走在上面沙沙地响起，她总说那是落叶的心跳。
　　
　　这些手稿几乎全都是小美为杂志社专栏提供的稿件，她的文笔流畅而细腻，笔触间透着恬淡、睿智的情感，使不少读者都特别喜欢她的专辑。这个女孩在文字里是成熟而历练的，就象眼前这缕穿过玻璃窗停留在我桌前的阳光，有着轻柔而温和的暖意。
　　
　　可是，。。。小美，你又是为什么呢？我不知道该如何想下去。这时，手稿里悄然滑落出一页散乱的信笺，那上面的一首诗引起了我的注意。。。
　　
　　爱，在秋天的两侧！
　　
　　爱的时候
　　就让拥抱变成窒息
　　让温柔变得狂烈吧！
　　
　　让爱变成深深的齿痕
　　就这样！你才会记得我！
　　
　　不爱的时候
　　不见你，不想你！
　　你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只是，在树叶快落下时
　　在忘记你之前
　　我命令！——秋天不许来！
　　
　　末尾的落款写着：给我的蓝，小美。时间是二零零一年的十一月二十五日，那是小美来编辑部之前。我掩卷沉思，在小美的字里曾经住过怎样的一个人呢？
　　
　　
　　二、
　　
　　三日之后，在南山的陵园里，编辑部的同事们和小美的家人一起为她举行了一个简单而肃穆的葬礼。淅沥的秋雨在萧瑟的秋风里不停地下着，深秋的寒意肆无忌惮地钻进毛衣里，不由得我一阵哆嗦，我紧了紧风衣的领子，让体温不至于被这场突来的寒流占领得太快，冬天的气息已经渐渐蔓延过来！我真不喜欢这样的雨天，又冷又湿，人的一生也许也如四季这样，不断地不可阻挡地更迭着吧，只是对于小美，我总觉得秋天离去的太快！
　　
　　在我们就要下山离开墓地的时候，不远处有一个人默默地注视着这里，那是个女人，年轻的女人！看上去和小美的年纪相仿，那张脸显得十分的憔悴和苍白，而隆起的小腹清楚地告诉我她已有好几个月的身孕了。她注意到我在看她，目光停顿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她是谁？我问小高，小高则摇摇头：以前没见过，也许是小美的什么从前的同学或者学校里的同事吧。
　　不是，她不是小美的同学也不是学校里的同事。我们从没有见过她。小美的母亲在一旁黯然地回答道。这个一而再再而三被伤心的女人，一夜之间老了许多，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又什么比这样的离别更凄凉的呢？
　　
　　在回编辑部的路上，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信笺上的那段话：
　　
　　“只是，在树叶快落下时
　　在忘记你之前
　　我命令！——秋天不许来！”
　　
　　小美，你到底想要忘记谁。这个秋天已经来了，也快要离去了，一如你对于自己的生命么？那么不可挽留？
　　
　　只是，这个疑问在我的脑海里仅匆匆地存在了几天，很快就在编辑部每天堆如小山的信件和响个不停的约稿电话声中被完完全全地淹没了，小美这个女孩也渐渐地消失在我的记忆深处，直到第二年的仲夏。
　　　
　　
　　总编，外面有一个女人找你！我正在开会，小高却一脸神秘地推门进来。
　　我在开会，你帮我先招呼一下吧！这个小高也不看场合，可是当小高在我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后，我立刻起身决定去见那个女人。
　　
　　她，在十九楼的平台上等着我，听到我的脚步便微微地侧过身。白皙的皮肤，纤瘦的身材，一头乌黑的直发随意地散在肩后。她是？我有些陌生地看着她，忽然我的记忆如一道流星在暗夜里滑过，是她！如果我没有记错她应该就是那个我曾在墓地里见过一面的女人，她为小美而来么？只是为何在一年之后呢？
　　
　　叫我梅姐吧，你是小美的。。。？我看着她，那个被埋葬在记忆深处的疑问，因为她的到来又慢慢地舒醒了。我听小高说，你想和我谈一谈关于小美的事，楼下的商务厅里有些小包厢，可以喝咖啡，我们去那里谈吧！我善意地说道。
　　
　　
　　包厢里的冷气开得很冷，热辣辣的日头被毫不留情的挡在外面。
　　
　　对不起，我可以抽烟吗？她看着我略为迟疑地问道，然后点燃了一支细长的女士烟。
　　
　　我有些惊讶，这个看上去如此柔弱的女子在开始她的叙述之前竟是这样的激动。那不住起伏的喘息，那微微颤抖的双手，显然都表明了她的内心在激烈地交战，我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只是耐心地等待，因为聆听是需要包容的。大约过了有七八分钟，在狠狠地吸了几口烟之后，她好象是做了最后的决定，下决心要把那些过往全盘地托出。
　　
　　我大约，是在三年前的一个夏天认识小美的。那一晚我因为我的前夫背着我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鬼混，便和他大吵了一架，然后一个人在酒吧里喝得烂醉，小美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的。
　　
　　我静静地坐着，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缓缓地开启她的记忆。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一切重新回到三年前的夏天。
　　
　　
　　　
　　三、
　　
　　你醒了？要不要来杯牛奶？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你不用害怕，我叫小美，这里自然是我的家，昨天你喝醉了是我从酒吧把你带回来的。
　　噢，谢谢你，我得回家了我得回家了！！
　　嗳，你的衣服。。。。。。你的身子真好看，又白又滑，可惜。。。。。。
　　
　　她一脸纯真地看着我，目光里是孩子般的无邪，而我则在掀开被子准备起身时惊慌失措地发现我的衣服不见了，浑身赤裸着睡在她的床上。虽然她也是个女人，可是除了我丈夫还没有人这样在大白天看过我的身体，不由得我满脸燥热，忙不迭地把床上的被子胡乱地再往身上盖。
　　
　　呵呵，呵呵。。。她笑得更加地灿烂了。我们都是一样的呀，可惜，我的身子没有你这么干净！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有听出些什么，在我看来这个叫小美的女孩不仅年轻还很淘气，她的举动有些惹恼了我，我生气地说道：有什么好笑的，女人的身子是要给男人看的，给最心爱的男人看的，你还小什么也不懂！
　　
　　不要生气呀，姐姐！她忽然甜甜地唤了我一声，姐姐。人家不是故意的么！谁叫昨天姐姐你喝得那么醉熏熏地，吐得全身都是。我总不能让你又脏又臭地就上床睡觉吧？她的声音柔柔地象一阵扑面而来的风真的叫人很舒服，我便也笑了。
　　
　　我真的喝了那么多么？
　　是啊，我有数过呢，一共是十二瓶啤酒，乖乖！正好一打呢！姐姐，你好厉害，为什么要喝那么多的酒？
　　你听说过，啤酒里装着女人的眼泪么？
　　我只听说过，啤酒里装着的可是猫尿，而天底下没有不吃腥的猫。老猫、小猫，只要是猫没有一个能改得了的。
　　是么？你好象也挺懂噢，哪你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些猫么？
　　呵呵，姐姐应该比我更清楚啊！
　　
　　这真是个可爱知趣的女孩，就这样一回生，二回熟，我和小美渐渐地成了朋友。我这才知道，她从学校毕业后就做了一所中学的语文代课老师，她很喜欢写字总是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写一本流传于后世让人津津乐道的书，但是这需要丰富的阅历、足够的文字水平还有很多钱。所以，为了这个梦想，小美才决定在夜间到一家酒吧里去打工，一面攒钱一面收集她写字所需要的素材。那天恰好她当班，我们才会遇上。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女人和女人的缘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和我前夫争吵后，我总会去小美那坐坐，就坐在那张床上。有时候说说话有时候喝点啤酒抽根烟，这个时候小美是善解人意的。她从不阻拦我，只是陪着我轻轻地说：姐，少喝点酒少抽点烟，那些东西伤身体！男人不疼你，你得自己疼自己！
　　
　　小美，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他那样对我我还舍不得他，每次都吵到要离婚，可是每回都下不了决心。。。我。。。一说到那个人我就忍不住要哭，泪水总是不争气地在脸上趟，糊了满脸的妆弄湿了小美那张总是很干净的床。
　　如果真的可以天长地久有什么不好，他们不是说夫妻么床头打架床尾和，姐！你为什么会舍不得，你还爱他什么呢？
　　
　　小美这样问我，眼神中滑过一丝淡淡的忧伤，而那略为哀怨的声音让我的心忽然砰的一跳，好象一把钥匙突然间打开了一扇落了灰的房门，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竟让我有些害怕。我也不知道那会是什么，可是我忍不住要问小美。
　　
　　小美，你爱过么？那个男人是什么样子的？
　　爱？什么是爱呢？他长得其实很一般，是最普通的那种，走在人群中也许几秒钟就被淹没了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或者消失。可是，在我心里他曾经真的很好看很好看，姐，你相信么，那就是一见钟情。我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他会住在我心里。不，是从前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在我心里了，恍若前世。我们什么也不用说，就在对方的眼睛里就可以完完全全地看到那个自己，甚至那个藏在心底里的自己。就象透明的两个人一样，在目光的拥抱里我们已属于对方。
　　
　　这个时候的小美是安静地，安静地连呼吸都会叫人觉得多余。她说起那些事平静地如同另一个人，可是那个故事里的她却。。。。。。
　　
　　
　　谈话忽然在这里中断了，我和那个女人都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一大跳。原来，是老总急着找我回去，编辑部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安排，我不能就坐在这里光顾着听一个女人讲故事。窗外树枝上那只聒噪的知了似乎也在笑我的专注，只是一个故事么！每天每个人都会有许多故事在身边发生，我干吗那么认真呢！往事悠悠知多少，知啊——知啊——!它到底知道些什么！这恼人的知了！离开前，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真的很抱歉，我得回去了，老总在催稿呢！下一次吧，这一次恐怕不行了。噢，对了刚才光顾着听你说话，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我叫，蓝。她淡然地说着，毫不介意这场中断。
　　蓝？什么，她就叫蓝？我的心也在那一刹那砰地跳了一下，没有听错吧！？你叫蓝，真的叫蓝？我不由自住地又问了一遍。
　　是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她诧异地看着我，奇怪于我的反应。
　　
　　如果她就是蓝，那么这个故事我非得听下去不可，怎么可能是这样？我的思绪一片混乱。
　　
　　能不能请你下次再到这里来？我想继续听你说那些事情。她似乎知道我一定会期待这个故事，点点头。那就下周六还是这个时间在这里吧，我想那个时候你的老总不会再来催你了吧，我走了下周见！她笑笑然后转身离开。
　　
　　只是，在树叶快落下时
　　在忘记你之前
　　我命令！——秋天不许来！
　　——给我的蓝，小美
　　
　　我的脑海中又一次被这些话吞噬了。。。。。。
　　
　　
　　四、
　　
　　极其忙碌的工作，使我不得不把那种期待那份渴望，有关于对那场未完的故事的种种念头都给压了下去。然而，每当我稍稍有所喘息，那种迫切想了解一切，一探究竟的欲望便会如同一个神秘的幽灵一般又在我的思想深处闪现，也许，这种窥探某种隐私的好奇性大约便是人可爱又可憎的劣根性了。
　　
　　总算在忙碌中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只是当我正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等待着那个叫蓝的女人再次出现的时候，她却爽约了。电话是小高接的，大抵是为了一些生活琐事，她实在抽不出身希望谈话延期并请我谅解。再多等一个星期吧！她是这么说的。唉！我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等？生命里总有太多的等待，在等待中苍老在等待中消耗，这个女人分明是在吊我的胃口啊！把我的心思牵扯得痒痒的，末了却只留下一个开头让人眼巴巴的等，我的期待就象悬在半空中的苹果，晃荡着竟无从着落。
　　
　　不行，这样不行！我决定自己去寻找这个故事的有关线索。我相信在小美的文字里总会有些什么，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所认识的小美和那个故事里的她似乎就象两个人，一个我们所看到一个我们看不到的。但不管一个人如何隐藏他所不为人知的那一部分，总有某些细小的印记会留下，因为心灵深处的暗河始终是要寻找出口的。
　　
　　躲在空调室里，我把小美留下的那个纸箱重新倾倒而出，然后选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席地而坐，靠着墙我开始从头一页一页地重新翻看那些手稿。这一次我不是以主编的身份去审核那些文字，而是。。。。。。一个试图去真正了解小美的朋友吧。
　　
　　“我们躺在沙滩上，海风、潮水象顽皮的兄弟俩一个不停地亲吻着我的脚趾，一个在耳边轻轻地吹气摩挲。这时，我闭上了眼睛忽然感觉到一股细小却急速的电流就这样击中了我的整个身体，然后一点一点地又穿透了我的灵魂，并且在体内不住地引发着那场奔流不息的涌动，结果我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连远处的海天也羞涩地笑了，偷偷地钻入云层却把一抹红云留在了脸庞上。”。。。。。。
　　
　　“秋天，一场别离又开始了。它站在最高的枝头，天空依然那般湛蓝那般广阔，可是终究不是属于它的，那种美丽始终遥不可及。它轻轻地叹息了一下，还是跳吧，它终于明白在坠落的姿势里它才可以完整地拥有，拥有那一份叫做曾经的东西。就这样它褪去华服，最后一次站在最高的枝头，最后一次等待风的伴奏，然后它纵身一越在风中翩然而舞。那一刻它重新感受到了那股细小却急速的流淌，那是夏日的阳光亲吻后留下的纪念，现在它要还给它了，在它回到泥土里完完全全消逝之前，它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于是，它躺在那里最后一次挺起它的胸膛毫无保留地铺开它的身体，它会一直沙沙地沙沙地响着，那是它的心跳直到那个脚步从它的身边走过。”。。。。。。
　　
　　
　　我很熟悉小美的文字，但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仔细地阅读过，并且渐渐地被一种情绪所包围。象一场迷雾，有时我见到了那个我所认识并以为了解的女孩，但很多时候那只是一个影子，在文字的背后其实有更多更多的东西是我所看不到的也无法了解的。我又想起了那首诗：
　　
　　爱的时候，
　　就让拥抱变成窒息
　　让温柔变得猛烈
　　
　　让爱变成深深的齿痕
　　这样，你才会记得我！
　　
　　如果这样的文字才是真正属于另一个小美，那么这一堆手稿仍无法告诉我我所想要的那些部分。事实上我现在看到的仍是被删剪和修饰后的片段，它们美丽却不够坦白！我想我需要去看看小美的母亲。
　　
　　
　　五、
　　
　　大巴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四个小时后，我终于扣开了小美的家，这个女孩子就出生在这座靠海的海滨小镇上。小镇不大宁静而平和，街上也没有太多的人，只有从海边一阵阵吹来的海风跟随着我。
　　
　　自从那几个老板在外面发了回来光宗耀祖后，镇上的年轻人都去了最近的城市打工经商，留下来的只是些闲居在家的老人和妇女了。
　　
　　我再见到小美的母亲时，这个一度遭遇丧女之痛的中年妇人更加地衰老了，时光不仅夺去了她的女儿也带走了她的一部分生命，她让我在这个盛夏就感觉到秋的萧瑟甚至冬的孤寂。她絮絮叨叨地向我说着，回忆是她唯一的寄托了。
　　
　　我真是命苦啊，三十五岁时死了第一个丈夫，他是小美的爸出海时死掉的，那年小美才十三岁吧。我没有什么固定的工作，以前在捕鱼的旺季里我就替那些渔民补补网，在海滩上捡些飞蛤之类的海鲜拿去卖，但是这些钱哪够小美念书的，我们母女俩一直都只好靠亲戚朋友们照顾。后来，过了一年多，我的小叔子，就是小美他爸的亲弟弟忽然从那边跑船回来了，他见我们挺可怜的就不断寄钱接济我们，还供小美读大学。小美上大三那年，我就决定下嫁给我的小叔子，人家对我们好，我总要回报的，再说他一个人也怪寂寞的大家在一起彼此也有个照应。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件事让小美那么生气，也许是怪我事先没有告诉她，她没有这个准备。也是，小美也是个大姑娘了。只是，小美会彻底离开这个家是我没有想到的，我真的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会这么强烈地反对我和他的事。他到底也是他的叔叔啊，本来就是一家人么！
　　
　　那么后来呢？小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么？我静静地听着，这个故事从另一端慢慢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有，但很少，只要他在家小美就一定不会回来，哪怕是过春节，甚至是她爸的祭日。只有一次，这孩子出人意料的回来，不只她一个人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回来。我很久没有见她那么高兴的样子了，就做了很多菜全家人一起团团圆圆地吃了一顿饭。那天，她一直很开心，唧唧喳喳地不停地和那个男孩子笑着说着也和我说了很多话，只是仍把他当作陌生人一般，他呢也只是沉默。我也不强求，能这样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唉！。。。我可怜的小美！
　　
　　这个妇人又想到了伤心出，说着说着便抽泣起来。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好把纸巾递给她，一边却又忍不住继续问道。
　　
　　那大约是什么时候的事，那个男孩子是小美的男朋友么？你知道他叫什么么？
　　
　　好象是前年，又或者是再前年吧。我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那是个非常热的夏天，我们没有空调，小美热得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我就爬起来给她扇扇子，象她小时侯一样，一边扇扇子一边唱歌哄她睡觉。。。。。。宝贝，你睡吧睡吧，小船儿摇啊摇啊，你爸爸很快就回来。。。。。。宝贝，你睡吧睡吧，星星眨啊眨啊，你爸爸很快就回来。。。。。。
　　
　　我不忍心再打断这个母亲的思绪，虽然我很想知道小美带回家的那个男孩子是谁，他又叫什么，我已经渐渐走入了迷雾的中心，我想很快我就会知道的。
　　
　　真对不起，我又自顾自地想起小美小时侯的事了。你刚才问什么？这个忧伤的妇人终于回过神来。
　　
　　那个男孩子该是小美的男朋友吧，你知道他叫什么？
　　是的，他们俩曾经很要好，他是小美学校里的同事吧，好象叫什么。。。。。。恩。。。我想起来了，小美总叫他：蓝！
　　
　　蓝！我的心又禁不住砰的跳了一下，蓝？他和她竟然都叫蓝？？似乎已经走向清晰的我却在这一瞬间又跌入了层层迷雾中。但是，小美的母亲却不能再给我更多的线索了，在回忆里一次又一次的跌入、挣扎，我的到来已使她非常的疲劳，我只好向她道别。重新回到大巴上，迎面吹来的海风让一种莫名的心绪涌了上来把我包围在中央。也许，我不该去探求这个故事，它原本是属于小美的，如千层万层的花瓣，在文字的最底处有另一个小美安静地躺在那里，她已经睡着了，我不该去打扰她的。
　　
　　梅老师，梅老师。。。。。。嗳！等一等，师傅，你慢点开，我有东西给梅老师！
　　
　　就在大巴即将启动的那一刻，我忽然听见有个人在车后气喘吁吁地喊我。我赶忙回头，原来是小美的母亲，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
　　
　　大妈，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送你，谢谢你来看我。另外，我想把这包东西转托给你。
　　这是什么？
　　这是小美去年过节时连同那些礼品一并寄给我的，是她写的东西。这孩子就爱写字，她说放在我这里安全，让我替她收着，等她老了回来了再看。唉！睹物思人，伤心啊！我老了也不识多少字，想来想去，也许让您保管着更好，您有空就帮帮她看看也许还可以上报上杂志，出本什么书，这是她最大的心愿了，我也算为这孩子做最后一点事了。
　　
　　小美的字？我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这一整天我的整个人都在迷雾中和这个女孩子捉迷藏，现在，我想我应该真的遇见了另一个她！
　　
　　六、
　　
　　我又重新回到小美的文字前，这是一本只属于小美的真正的手稿。翻开它，我清晰地听到那种声音，那是一页页飘落的树叶，当你走过你听见那些沙、沙、沙沙的声音，那是笔亲吻文字时的心跳，是小美，这个藏在文字深处的女孩子的心跳。首页上赫然写着那首诗，而一角的落款仍是淡淡注着：献给那个叫蓝的人。
　　
　　整整用了六个小时，我才读完了这本厚厚的手稿，而此时黎明前的第一缕阳光已经跃出了地平线，金色的光芒逐渐照亮和温暖着无边的黑暗，笼罩在我心头的迷雾也终于褪去。早上，天气预报说，又是个好天气，再过两天就是白露了。那么，白露过后很快又到了秋天，四季总是这么有序的轮回着，一年一年。我决定在秋天到来之前，一定要听完那个叫蓝的女人没有说完的故事。虽然，我已经知道了故事的结果，但是每一个出口的钥匙都是不同的吧。她又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和我谈小美的事。你本来可以不说的，这个故事应该永远深深地藏着，我终于再和这个女人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了，知了仍在外面不厌其烦地叫着。
　　你全都知道了？她看看我有些惊异有些尴尬。
　　你把我的好奇心勾了起来，却又不再理它，我只好自己去摸索了。我笑笑，对于她的表情在我意料之中。我们不用再绕圈子了吧，我只想把这个故事完整的听完。
　　可是，你已经知道了，知道那些事，为什么还要听我说呢？
　　那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故事的开头呢？然后又一直推辞不续约呢？
　　我。。。
　　
　　她终于伤心地掩面啜泣起来，泪水在指缝里无奈地滚落，我知道她始终是要面对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小美，对不起！爱，有时候是一种诱惑是一种让人害怕、惶恐的深深依恋。我不知道，那算什么！我真的好害怕， 真的！我拼命地往外逃，可是小美却紧紧地抓住我，就象那种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朝前。。。
　　
　　“六月十六日 雨
　　
　　时间在停滞了半年之后，我终于又见到了他。。。不，是她，他！她？很奇怪，他们竟然有着一样的名字，一样的眼神。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是在这个酒吧里，他是新来的同事刚刚毕业还是我的师弟呢，他被他们拉来一起庆祝，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他很腼腆不会说话只会傻傻的笑，结果却被他们灌了十二瓶啤酒，老天！正好一打呢！结果就醉熏熏的。我问他，住在哪里？他却说，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呵，这个男孩子也许只是故意装傻噢！我又问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么？他就大声地对着天空喊：蓝！蓝天的蓝，蓝蓝的蓝！于是，我大笑起来，告诉他现在已经是午夜两点了，连星星也睡觉了，只有黑黑的夜，没有什么蓝！谁知道，他忽然双手扶住我的肩，紧紧地看着我，很认真地说，你的眼睛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是住在你眼睛里的蓝！！
　　他真的回来了么？不，只是她，这个叫蓝的女人。。。。。。
　　
　　六月二十八日 晴
　　
　　蓝又来找我了，也许是因为他的缘故，我总不由自主地要去亲近她。可是，她对于爱的态度，我真不喜欢。男人，有时候我真恨这些男人，为什么不好好爱爱他们的女人。除了伤害，除了发泄难道他们不会再做点别的什么！！但，女人呢？我为什么还要想他，为什么！他怎么可以那样对我，蓝，我恨你！恨你！。。。。。。我的身体很白很白，蓝，抱紧我，抱紧我！”
　　　
　　
　　她伏在我的怀里不住地喊着：蓝，抱紧我！抱紧我！我的身体很白很白。那个时候我被她哭喊的样子吓着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嘶声裂竭的，我不知道她怎么了不知道我说错了哪一句话触动了她心底里不可触及的东西。我只有紧紧地抱住她，用身体贴着她，用手抚摩着她，用唇亲吻着她。我也不知道当时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很奇怪却又真的不能抗拒。
　　原来，不仅仅是女人和男人之间可以相互慰籍，女人和女人也可以彼此给予。
　　
　　她看着我，微微地低下了头，我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我的思绪跟随着这个女人的陈述不断地在脑海中翻过小美的文字。
　　
　　“她的身体象丝绸一样光滑，柔软的洁白的暖暖的。我用手背轻轻地滑过那种冰凉的感觉立刻让我想起了那样的四个字：冰清玉洁！嗬！蓝，你所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四个字吧。
　　冰清玉洁？讨厌！我讨厌！去他妈的！蓝，就为了这四个字那些狗屁誓言，什么去他妈的约定都可以滚滚的远远的，霎那得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是，这难道是我的错么！蓝，你回答我！你到底爱我什么？我的身体么？男人，你们这些男人都滚一边去吧！
　　蓝，你会一直这样抱着我的，对吗？”
　　
　　她这样一遍又一遍的问我，每次我们一起躺在那张床上，光着身子看着天花板的时候她就这样不停地问我。她的声音总是很小心翼翼，好象怕摔碎了什么，而她那种象小动物一样怯怯的眼神总是叫人不由自主地想抱着她，抱紧她好好地怜爱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种感情很复杂，我不断地被迷惑不断地在陷入。
　　有时候她象个孩子，一脸的淘气，在我的身体上用手指跳舞，象弹琴一样很专注又很雀跃；有时候她安静地象只小猫，只是蜷缩着依偎在我的身边，把脸深深地埋入我的胸脯，然后跟着我的心跳呼吸；可有几次，她象一头凶狠的猎豹，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甚至有一次她还猛地在我的手腕上咬了一口，然后痛哭失声。我知道，每当这个时候，她身体里无法遗忘的痛又席卷而来。
　　
　　那个男人，那个在她身上烙印的男人！
　　
　　唉！我幽幽的叹了口气，在所有的故事里，我几乎猜中了大部分的情节，但我根本想不到的是还有这样一个人，一个给小美带来深深烙印的男人。
　　
　　是的，我也没有想到。那个男人，一切都是那个男人！
　　
　　“十月六日 农历八月十五 风乍起
　　
　　今晚的月亮真圆，又到了桂花飘香时。妈妈打来电话问我，今年的中秋回不回家。妈，我真想你也想爸爸。可是，对不起！我不可以回来，只要那个人在我就决不可以回来。妈啊！你的小美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小美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个人不配做我的爸爸，他是禽兽，你为什么要嫁给他，为什么！！！他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妈，为什么，会这样！妈。。。。。。蓝，不要我，他不要我，可我的身体是干净的呀！为什么！”
　　
　　“十一月二十七 阴冷
　　
　　我又做那个梦了，为什么他还在那个梦里，他抱着我那双大手一直在我的身体上游走，可是突然那恶心的液体又了流出来，整张床上都是，地板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是！蓝冷冷地看着我，离我越来越远。我伸出手，却抓不住他，只有满手的湿漉漉。怎么是他，那个男人怎么还在，，我跌倒坐在地上，整幢房子都在那液体里。。。
　　
　　我们沉默着，不知道是否还要继续下去，这个故事在这里似乎该结束了，一个女孩子爱上了一个叫蓝的男孩，他们曾经山盟海誓，彼此深爱着对方，可是仅仅因为女孩年少时一场意外的侮辱，爱情就粉身碎骨了，象透明的玻璃看上去美丽其实却很脆弱。在很长的时间里女孩都无法遗忘，直到另一个也叫蓝的女人出现，然后她在她那里找到了安慰，象恋人一样彼此取暖，然后。。。。。。
　　
　　你是玻璃么？我这样问道。
　　不，当然不是，我不是同性恋，小美。。。我说不清楚和她相处的那段日子，真的，我说不清楚。
　　算了，我不想再去探究这个故事了，秋天要到了，让一切随着落叶消失吧，消失吧。
　　
　　
　　七、
　　
　　我决定忘掉这个故事，把小美的文字统统束之高阁，而那个女人不再出现。然后，叶子开始从树上凋落，一片两片三片，终于铺满了整座城市。每当人走过踩在上面的时候，它们就沙沙，沙沙地响，这时我便会再次想起小美。
　　
　　梅姐，那是树叶的心跳呢！
　　
　　无法遗忘，很多时候我们不是真的忘记，只是假装不再记得。回忆太辛苦，象一个包袱让生活变得沉重，学会放下便可以轻松，学会忘记便能自由。如果小美的选择是让自己在天国里飞翔，或者死对她是最彻底的遗忘。活着我们永远无法忘怀！
　　
　　一层秋雨一层凉秋天很快就深了，明天是小美的忌日了，我决定去看看她。
　　
　　大多数的叶子都快落光了，但南山始终都是葱葱松柏，虽然没有落叶的沙沙声但风穿过那些针叶林的松柏时也会有那些沙沙的声音，谁说草木无情，当你静下心来仔细地聆听你会听到那些属于它们自己的心跳。
　　
　　我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墓地里没有什么人，上午来探望的家属或者好友大约都去吃饭了，园里显得十分的安静。但小美的墓前仍有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墓碑上放着一束洁白芬芳的香水百合。他是谁？我在记忆里搜索着这个陌生的背影。蓝么？那个小美爱过的男孩？不，他没那么老，那么他是。。。。。。是他！那个人，真的是那个人么，他怎么可以来，在小美的墓前！！但他为什么不可以来，他始终是小美的继父，小美的叔叔啊！我决定直面这个男人，当我正要走过去的时候，我看见从墓地的另一头她已经走上来了，那个叫蓝的女人。
　　
　　你不该来！这里不欢迎你！她也认出了他，她的冷淡可想而知。
　　我知道，但我受不了这样一直被小美下面诅咒着。他颓丧地说着。
　　你活该！如果不是你做出那样的事，小美也不会搞成这样，她是个好女孩，是你把她害死的。她忿忿地回敬道。
　　是，是我害了她，是我禽兽不如！她是我的女儿呀，我怎么可以这样丧尽天良。可是，我身不由己，我不是有意糟蹋她的，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他喃喃地辩解着，但没有用他始终是那个故事里的真正的罪魁祸首，将一辈子受到良心的诅咒！
　　把你的花拿走，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小美原谅了你么，呸！你永远不会被原谅！她把花摔在了地上，洁白而芬芳的百合顿时在尘土中破损、玷污，哀怨得叫人心痛，它是无辜的一如小美。然后，这个男人走了，萎靡的样子就象一条灰溜溜的狗。而她，这个在小美生命中有着独特意味的女人，在赶走了那个男人之后，一时之间竟有些恍然。
　　
　　想什么？蓝！我第一次这样叫她。她是有名字的有她自己生活的，只是在一次错乱的时空里她迷失了自己。
　　呵，是你，你好梅姐！你也来看小美了？
　　是啊，有些想小美了，来看看她。
　　是的，我也想她了。。。
　　也许你不止是想念呢？一直以来我都有个疑惑找不到答案，你也始终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为什么在一开始，你会来找我，仅仅为了告诉我这个故事么？小美说过，在树叶快落下的是时候，在忘记之前，命令秋天不许来！难道这只是一首普通的诗么？它和小美的死之间有什么关系？诗里她究竟是写给你，还是那个叫蓝的男孩。
　　
　　我很惊讶于自己脱口而出的竟会有这么一长串的问题，看来我仍然没有走出这个故事的迷雾，虽然我竭力不让自己再去碰它，但它其实一直就在我的心底。
　　
　　你说的对，不仅仅是想念，还有。。。还有愧疚还有挣扎，如果刚才的那个人给小美的伤害是直接的，那么我也不比他好多少，是我的害怕、逃避、软弱害死了小美。原来，她也逃不脱良心的谴责，那些真相一直压迫着她跟随着她，象影子一样。
　　
　　你知道么，她幽幽地说着。在我和我前夫争吵的那段日子里，我和小美是快乐的，彼此依恋着对方，包括身体上的温存。但是，后来当我和我前夫又开始合好如初的时候我发现，小美却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陷在我和她之间那种异样的情感里，我很害怕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阻止她，只好瞒着她偷偷地回到丈夫身边。有一天晚上，我们兴致很好，早早地就上床做爱，当我们正为彼此重新带来的高潮而亢奋不已的时候，突然间惊恐地看到小美就站在门口，我不知道她是怎样进来，她冷冷地看着我们，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水果刀，明晃晃地在黑暗里闪现。。。。。。你不知道，你真的不能想象当时她的样子有多么可怕。
　　
　　她的声音在颤抖，仿佛重回那场经历。我听见小美嘴里喃喃地说着：杀死你！杀死你！就在我们手足无措惊慌失色的时候，她突然间头一歪就摔到在地上然后不省人事。然后。。。她叹了一口气，把目光从小美的墓前移到远处，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继续说道。后来我得到两个消息，一个是医生的，医生说小美已经有较为严重的精神分裂症，需要长期治疗，最好要家属配合。但小美隐瞒了一切，没有人知道，除了我。而另一个是我的前夫在知道我和小美有那样的关系后，当即决定和我离婚。你说我该怎么办？突如其来的变故，两样我都无法面对，我的男人真的不要我了，因为小美；而小美疯了，因为我或者因为那个人，还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样再和小美相处啊！我害怕极了只有拼命的逃开，远远的逃开。。。。。。再后来我遇到了现在的丈夫，然后结婚、怀孕、生子。
　　
　　所以，你一年后才来找我，因为小美死去的时候你已经有好几个月的身孕了。虽然你一直在躲避，但你还是无法逃开。
　　是的，是我在小美最需要的时候扔下了她，是我让小美毫无依恋地选择了死。对不起，小美！真的对不起！她哽咽着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滴落在墓碑上，滴落在那在尘土中哀怨地躺着的百合。。。。。。
　　
　　我无言的坐着，说不出此刻在我心中澎湃起伏的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我仿佛又一次听到小美在文字里书写的沙沙声：“秋天，一场别离又开始了。。。它轻轻地叹息了一下，还是跳吧，它终于明白在坠落的姿势里它才可以完整地拥有，拥有那一份叫做曾经的东西。。。它纵身一越在风中翩然而舞。那一刻它重新感受到了那股细小却急速的流淌，那是夏日的阳光亲吻后留下的纪念。。。它躺在那里最后一次挺起它的胸膛毫无保留地铺开它的身体，它会一直沙沙地沙沙地响着，那是它的心跳直到那个脚步从它的身边走过。”。。。是的，那就是她的心跳，可是我们都不懂这生命底处的声音，无法穿越那文字背后的真相！
　　
　　
　　爱，在秋天的两侧！
　　
　　爱的时候
　　就让拥抱变成窒息
　　让温柔变得狂烈吧！
　　
　　让爱变成深深的齿痕
　　就这样！你才会记得我！
　　
　　不爱的时候
　　不见你，不想你！
　　你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只是，在树叶快落下时
　　在忘记你之前
　　我命令！——秋天不许来！
　　
　　（——给我的蓝，小美写于2001年11月25日）
　　
　　小美，告诉我，在你的生命里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
　　注：临晨三点多，我终于写完了这个故事，这几天它如鲠在喉让我始终牵肠挂肚，不吐不快。这是很久以前就想写的一种情感，我以为人的感情是复杂的，有时候很难去界定去分辩，只是经历。终于写完了，却也只是长舒了一口气，感谢QQ广播中的一段文字，才会让我有这个触动完成这次练笔。10/30日清晨•青衣
　　

------------------------
曲终人散，浮生若梦——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