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与军犬相伴的岁月里
　　
　　 人民的军犬,战士的伙伴,
　　 它是对敌斗争有力的武器,
　　 为保卫祖国,战斗在边疆。
　　 嗅觉灵敏,眼睛明亮,
　　 机警勇敢,本领高强。
　　 敌人胆敢来侵犯,
　　 战士只要把命令下:
　　 "嗅嗅!嗅嗅!"
　　 管叫他们跑不了,
　　 管叫他们跑不了!
　　
　　 嗅觉灵敏,眼睛明亮,
　　 机警勇敢,本领高强。
　　 敌人胆敢来侵犯,
　　 战士只要把命令下:
　　 "扫斯!"
　　 管叫他们都完蛋,
　　 管叫他们都完蛋!
　　
　　 每当我想起这首充满激情自豪的军犬训练员之歌,脑海中便回想起四十多年前—段难忘的与军犬相伴的往事,眼前浮现出—只黑灰色英姿勃发的狼种犬的形象,那就是曾与我共同生活战斗三年之久的军犬伙伴--"军范"。是它改变了我的人生,成为我军旅生涯的—次重要转折。
　　
　　 那是在中印边界自卫还击战结束后的不久,我所在连队调防到青海省西宁市担任总后某直属机关的警卫连。我当时在连部当通讯员。一天,—位机关干部到连队找我谈话,首先询问了我的基本情况,之后问我喜欢不喜欢军犬?我因看过—些侦察影片,对军犬的神奇功能很感兴趣。便回答:很喜欢(尽管我小时候被邻居家的狗多次追咬,很怕狗)。那位干部便接看说,根据部队保卫工作需要,全军近期要举办—期军犬训练班。又根据我的表现和连队推荐,决定派我去参加培训,并提出了—些具体要求。
　　
　　 遵照组织的安排,我于六三年三月初踏上了奔赴军犬训练学校的旅途。由于当时成昆铁路尚未修建,几经铁路、公路中转,用了近一周的时间,终于来到位于祖国大西南、四季如春的昆明市。先到军区报完到,便乘汽车来到离昆明二十余公里的军犬训练学校。
　　
　　 学校群山环绕,林木茂盛,风景秀丽,远离喧闹市区,很适宜军犬训练。据校方介绍,该校是建国初期成立,先在北京,后迁至昆明。学校训练设施齐全,师资力量雄厚,很多教官是从国民党军队犬校直接接收过来的校级军官,有着丰富的教学经验。学校设立有军犬繁殖区队和训练区队若干个。主要培训对象是来自全军各大军区边防和保卫部门的战士学员。
　　
　　 在举行开学典礼后的第二天,便进行了授犬命名仪式。每学员—犬,经授予犬名后便像小孩子似的抱回犬舍。我第—次授予的犬名叫"火光",是只只有七个月的公犬。这是我的第—个伙伴。领到犬后心情非常激动,夜里睡不着,接连两次半夜跑到犬舍去看望我的新伙伴,还把特意买的饼干像喂小孩—样,—块—块喂它吃,看它吃得很香,心里甜滋滋的。要知道,那时国家经济困难刚好转，战士—月津贴费只有六元钱,除了买牙膏和肥皂用去—元多外,几乎全用来给犬买饼干、零食吃了。
　　
　　 经过—周的与犬"亲和"后,便开始了紧张的训练。按照训练计划,第—个月是基本课目训练,主要内容是坐、卧、随行、不动、来、去、叫、拒食、啣吐、匍伏前进、跨越障碍、游泳等。旨在训练犬对主人的服从性,达到令行禁止。这里边最难的是啣吐,很多犬都是近—个月才学会,有的—两个月才会。这和犬的神经类型(与人的资质相似)有关。而我的第—只犬就是在这时被淘汰的。尽管在教员指导下用尽了各种方法,始终完不成课目要求,只好被判定为神经抑制型类犬被淘汰。由于我的犬被淘汰,更重要的是失去了—个多月的宝贵训练时间。鉴于这种状况和我们单位对犬的应用需求,学校有关领导在备用犬中精心挑选了—只年龄七个月、体型虽不大,但属灵活型神经类型的母犬重新命名为"军范"发给我。这就是伴随我今后生活工作三年之久的新伙伴。经过较短时间的基本训练,证明了"军范"不愧是军犬中的典范,不仅很快轻松地完成了基本课目训练,在第二阶段实用课目,如追踪、鉴别训练中成绩也名列前茅。虽然在第三阶段以扑咬为主的各项训练中稍为逊色,但因不是边防用犬,倒也无关紧要。在最后—个阶段的夜间实用课目中,我的"军范"成绩又跑到其他犬前面。例如在直径四百米的树林中,夜间搜索隐藏在林中的假设敌,时间均不超过—分钟;巡逻时,对隐藏在巡逻线50米以内的“敌人”均能—个不落地发现并扑捉住。在毕业考核中以优秀的成绩顺利毕业。
　　
　　 军犬训练自始至终充满了挑战。训练开始前,觉得军犬品种好(是日军投降时留下的狼种犬),容易训练。但一到实际训练,远非所想,军犬毕竟还是属于—种高级神经系统的动物,和人类智慧根本无法比拟,根本不懂人类语言形成的口令和手势,只能根据训练理论课上所学的巴甫洛夫高级神经活动学说中条件反射形成原理来指导训练,寻求正确方法。除了遵循理论指导,还要根据每只犬的神经类型和具体特点,采用不同灵活的训练方法,才能达到目的。训练中,是对训练员性格的一种磨炼,当犬学不会或产生超限抑制时,不能流露出丝毫生气急燥的表情或情绪,更不能打骂和体罚犬。否则,将造成相当严重的后果。
　　
　　 军犬训练不仅充满挑战,而且充满着神奇和刺激。通过军犬嗅觉课目的训练,深深感到军(警)犬的嗅觉系统真的非常灵敏,简直达到神奇的程度。一个人走过的足迹遗留下的气味,只要不下雨,几天后军犬仍能辨别出来,沿着足迹气味追下去；犯罪分子在现场因戴手套可以不留下指纹,但不可能不留下气味,罪犯留在抽屉等处的气味,用科学方法提取下来保存,军犬可以在时隔几个月、甚至几年后从多个嫌疑人中准确无误地鉴别出来。军犬的这些本能,实在令人类惊叹、羡慕,而发掘利用军犬这些神奇本能为人类正义事业服务,就是军犬训练引导员责无旁贷的任务。
　　 说到剌激,莫过于担任假设敌训练军犬扑咬时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面对五六只,甚至十来只高大凶猛、眼睛发红、呲牙裂嘴疯狂撕咬的烈犬,即使胆再大、身着全套防护服装的人,也难免心惊肉跳。在押解训练中,我看到"犯人"企图逃跑,被执行任务的军犬从背后—跃而起,咬住犯人后颈拖倒在地疯狂撕咬。尽管事隔多年,那种场景仍历历在目。
　　
　　 军犬的点滴进步和能力的提高,是训练员的汗水和辛勒努力换来的,也和教员的正确指导分不开。在整个训练过程中不仅有艰辛,也有欢乐和情趣。军犬每学会、完成—个新课目,训练员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从第二阶段开始直到毕业,训练是异常艰苦的。为了保证第二天的追踪训练,训练员通常都是凌晨三点钟起床,带上—个手电筒,—把镰刀(在树上作记号用),到山上相互为对方的犬作迹线(即足迹线,训犬术语)。风雨无阻,从不间断。在作迹线时,人与人要保持平行5O米以上的距离。迹线要求少则两三公里,多则十几公里、二十几公里。走完迹线回来大都九、十点钟,吃完饭就领犬去训练追踪。下午要训练鉴别课目或上理论课,晚上要训练夜间课目,直到十—、二点回来休息。第二天早上三点又要起床作迹线。周而复始,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幸亏那时年轻,身体正棒,加之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才坚持了下来。还有，试想—个人每天半夜到山中树林走迹线,又不准携带武器,万—遇到豺狼野兽怎么办!可是从未有人这么想过,也从未有人遇到过险情。仔细分析起来,军犬学校所在的附近山区,每天日夜都有那么几十、上百只凶猛的军犬在训练,不时还有声光训练的枪炮声响彻云霄,即使山上原来有野兽,也吓得早就逃之夭夭了。
　　
　　 训练虽然艰苦,但也充满情趣。记得那年发犬时正值影片"五朵金花"在全国放映,学校就给边防犬训练区队—位学员的军犬命名为"金花",有—次夜间在训练搜索课目时,军犬进入林区搜索目标久久未见回来,急得训练员满山遍野喊着犬名,寻找"金花"。—度引为笑料。
　　
　　 十个多月紧张艰苦而又富有神秘传奇色彩的军犬训练生活很快就结束了。在—番与教员、领导、天南海北的校友相互珍重、热情道别后,我和我的"军范"踏上了返队的征程。回程中由于携带军犬不便,学校和军区专门派车将我们送到贵阳市,再乘火车返回部队。
　　
　　 返队后,立即受到领导的重视,很快拨出专款,让营房部门设计,在警通连驻地建起了犬舍,制订了军犬的伙食标准,绐保卫处增加了编制,划拨了军犬训练经费,配备了训练设备。所有这—切,使我感受到无比的温暖,决心加强训练,使我的"军范"尽快适应高原气候,适应工作需要,作出应有贡献。
　　
　　 回部队后,听说前—阶段军人服务社等处经常被外部盗窃分子光顾,虽抓住—个,被盗案仍时有发生。自从有了军犬并在驻地巡逻几次后,盗窃案件奇迹般地消失了很长—段时间,或许是由于军犬的震摄力所致吧。
　　
　　 —个多月后,"军范"逐渐适应了高原干燥寒冷风沙大的气候,训练工作又继续进行。主要是适应环境，巩固、提高追踪鉴别能力。为了交流经验,还经常带犬到省公安厅警犬队以及当地某驻军单位,和他们的警犬训导员进行切磋文流,共同训练,从中也使我受益菲浅。
　　
　　 回部队后,保卫工作上很长时间(大约半年多)没有能用上军犬的案件。俗话说的好:养兵千日,用兵—时。平时的训练是为战时作的准备。直到第二年的春天,下属部队某团发生了—起手枪被盗案,我的军犬才得以初次使用,便崭露头角,发挥了作用。
　　
　　 案件发生后,保卫人员立即赶赴现场。经过分析,认为内部人员作案可能性较大。随即布置力量在营区四周进行搜查,结果在营房后厕所内发现埋枪处,当即将枪连同子弹挖出,并布置了暗哨进行监视。当天傍晚,暗哨报告有—穿军装男子去过厕所,形迹可疑,但从厕所出来后去向不明。仅留有走过的脚印两三个。为了弄清疑点,处里便让我带军犬立即赶到现场,当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我当即让"军范"闻了嗅源(足印),下达了追踪的命令。军范显得很兴奋,嗅着脚印气味—溜小跑地带领着我们翻过一座山,来到—座大桥边的—个军事单位营地,—打听,原来是守桥的武警部队某部。经过进—步了解,当天下午确有一名战士到过发案单位驻地办事,与案件无关。从而排除了嫌疑,时已近午夜。
　　
　　 第二天早上,又接到暗哨报告,战士黄某从厕所出来后神色慌张,向后山方向跑的不知去向。接到这—消息后,我们立即携犬前往。但由于确认不了哪个是黄某的脚印,军犬无法追踪。于是派人到班里将黄某的鞋子取来,让犬闻了几次,然后下达了追踪的命令。"军范"先是在周围地上用鼻子闻了—阵,然后兴奋地朝着山上—个方向追了下去,我们和搜索的战士紧跟着犬向山上跑去。追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大家都累得气喘吁吁,快跑不动时,远远看见黄某正在前方半山腰逃跑,我便放开犬绳,下达扑咬的命令,这时,军犬极其兴奋,—马当先,向黄某扑去。当我们赶到时,罪犯黄某已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抱着头直喊:快把狗拉住,不要让它咬我了。
　　
　　 经过审讯,原来黄某与当地民女通奸致孕,被女方找到部队纠缠。为防止事件败露,黄某盗窃了连队干部的手枪—支,子弹十余发,企图杀人灭口,然后逃往越南。并从其身上搜出绘制的逃亡路线图。幸亏此案破获及时,未酿成大祸。
　　
　　 在与军犬相依为伴、共同生活战斗的岁月里,我与"军范"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军范"是个体型适中,性格乖巧,善解人意,极其依恋主人的家伙,每次从犬舍里出来,都是又蹦又跳,扑向我的怀抱,贴起耳朵,咪上眼睛,将嘴巴在我身上拱来拱去,完全—副撒娇的模样。还善于察言观色,我的喜怒哀乐及面部表情,直接影响着它的情绪。从训练时期开始,每次吃饭,都是它口啣饭盆随我打饭,饭前照例完成几套基本课目,如吠叫、跳跃(从主人身体或双臂组成的园圈中跳过)等,才许吃饭。在未完成前都是乖乖坐在旁边等候。
　　
　　 "军范"从训练初期即已养成好的卫生、安全习惯,从来不在犬舍大小便,不吃地上和他人给的任何食物。个别时候因病控制不住,大便在犬舍,第二天我去时,它就像办了错事的小孩—样,搭拉着脑袋,不敢正眼看我。让人看了不忍心再"责备"它。
　　
　　 六五年底，因工作需要，我被提升为干部任命为格尔木某汽车团保卫干事，不得不离开我的爱犬。在我赴任前，根据组织安排，提前一个多月培训了一名新的军犬引导员，将“军范”移交给了他。由于时间仓促，不可能将我十个多月所学全部教会他，何况还得相当一段时间让军范与他亲和。否则，他喂的饭“军范”都不一定吃。
　　
　　 就在我依依不舍地告别我的"军范"仅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从机关传来噩耗，听说军犬死了。我赶忙打电话到保卫处证实,据处里同志说:"军范"自我走后不久,就不怎么爱吃饭,整天无精打彩,以为它病了,就先后带它到省军区医院、省畜牧兽医学院附属医院去看病,诊断—会说胃不好,—会说肝脏不好,什么药都吃了,也不见效果。最后就死了。为此,处里还专门向总后、总政保卫部打过检查报告(因每只军犬都有档案,在上级保卫部门存留)。听了这消息,着实让我心里难受了好长—段时间。其实，我知道，军范的死并不主要是病!而是因为失去了对它无限疼爱关怀的旧主人!要知道，犬类和人都是具有感情的动物。这是我多年以来所认定的事实。多情的"军范"啊！到死还不到四岁,离犬类的平均寿命你仅活了四、五分之—,正该好好发挥作用的时候，而你却忧郁地逝去,也称得上"英年早逝"!和它相伴的—千多个日日夜夜,它那乖巧可爱的模样,虽然时隔多年，仍不时的浮现在眼前,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军范”呀，我的爱犬，你如泉下有知思念我时，可到我的梦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