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老鬼走后的第二个月，我的噩梦开始了。
　　 周末的一个清早，我吃过早饭，正在翻看《妈咪宝贝》，忽然听到一阵阵断断续续的敲门声。
　　 “谁呀？”我问。
　　 “这里是岳小蝶的家吗？”我听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是呀！我就是岳小蝶，您是哪一位？”
　　 “我是老鬼的老婆！你快开门吧！”
　　 “老鬼的老婆？！他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怎么会……”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这位自称是老鬼老婆的女人，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坐在了老鬼常坐的那把竹藤椅上，狠狠地打量着我。
　　 她的眼神让我感觉到了一种威胁，但我告诉自己在马上要开始的战争中，我在气势上绝对不可以输。
　　我转过身，倒了杯茶，深深地吸了口气，走向她，把茶递给她。
　　她的年龄和老鬼差不多，身材虽有些臃肿却显得十分干练，黝黑的面庞尽显岁月的光彩。听老鬼说过，他的老家离这好远，坐飞机火车汽车大概要花几天的时间，老鬼工作又太忙，有时一年才回去一次，所以老家的一切就靠她了，在他的老家，她可是方圆几里都有名气的一个顶十个的精明能干。
　　“难怪老鬼对你那样着迷，你果然是个美人。”她带着一种嘲讽的口气。
　　“据我所知，你们已经离婚了！既然离了婚，我想大姐没有必要对我品头论足了吧！”我毫不示弱。
　　“你……你……我们乡下人比不了你城里人会说话！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我和他要离婚不假，但我反悔了，我已经把签过字的《离婚协议》撕了，也就是说，我们根本就没有离婚，他这次回来说要娶你，休想！”
　　“你说什么？！”我觉得一阵眩晕。
　　“我说，我没有和他离婚，也不会离的！”
　　“可是，你们已经没有了爱情！”
　　“爱情？！爱情是个什么东西？！你爱他，你可以去地里干活么？你们有爱情！你能在婆婆那儿尽孝吗？”
　　忽然她站起来抓住了我的手“啧啧！看多滑多嫩的小手，恐怕连菜都洗不了吧！”
　　一种被侮辱的感觉包围着我，我提高了嗓门：“我承认，我有好多东西不会，但我可以学，我相信我可以做一个好妻子，他既然决定要娶我，说明他需要我，他爱我，你守着一份协议过日子，不觉得可怜吗？！”
　　“不要和我说什么爱，我不懂！我只知道，干活我没输给任何人，这个家里我也不会输给你！我还要告诉你，如果没有你，我会和他离婚的，婆婆我还会象亲妈一样对待，但我知道有了你！我这辈子只有赢，没有输！”
　　说完她把整整一杯茶全泼到了我的脸上，摔门而去。
　　顺着我脸滑下来的不知是茶水，还是泪水，我的心仿佛在被人狠狠地践踏，痛得没了知觉。
　　如果说她的到来已经让我措手不及，那么第二天老鬼母亲的“拜访”更是让我无力对抗。
　　 与她不同，老鬼的母亲在我面前显得是那样的无助和弱不禁风。
　　 她和我面对面坐着，不等我说话，老鬼的母亲就开了口。
　　 “小岳姑娘呀！大妈求你了，你就离开老鬼吧！自从小梅子嫁到我们家，就没过过好日记呀！老鬼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家里里里外外就靠她和我二儿子张罗着，小梅子善良能干，没有她，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恐怕早就……”说到这老鬼的母亲扯起袖口啜泣起来
　　“小岳姑娘呀！大妈一看你就是个明白人，有些话不用我说你也懂，前些年，老鬼把她们娘俩接来过，可是小梅子放不下我们这两把老骨头，说在城里住着不习惯又搬了回来，这些年，我寻思着小梅子也不要太委屈了，要是她和老鬼真的无缘，我也不能太自私了，她要是愿意再“走个门槛”我也支持，反正小梅子在哪儿人也是我的女儿，所以半年前她们就决定要离婚的，可我万万没想到呀！老鬼他原来是变了心，才……”老人啜泣得更厉害了。
　　“大妈，您听我说，不是你想象的哪个样子的，我们认识时，他们已经决定……”
　　不等我解释，大妈又开了口：“小岳姑娘呀！我们我们乡下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做人要老实要讲个信用，我们一家已经很对不起小梅子了，你不能让老鬼背上不忠不孝的骂名呀！小岳姑娘呀！大妈求求你了，大妈给你跪下还不成吗？……”
　　 我赶忙扶起已有些激动的老鬼的母亲。
　　 “大妈！我和老鬼他已经……”
　　 “姑娘呀！大妈别得也听不懂，你就告诉我，你能不能饶了老鬼，大妈就要你这一句话就成！”
　　 看着面前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我真的没有半丝反抗的能力。
　　 “大妈，你放心，我，我知道怎么做了。”
　　 送走了老鬼的母亲，我心里说不出的痛。
　　我不想告诉老鬼，我不想他在外面担心，一切就等他回来在说吧！
　　可是我忽然发现，从前我对这份爱的信心一下子全被瓦解了，我甚至开始怀疑和他的缘分真得要到此为止了。
　　可怜的是我腹中孕育的生命，我是要把他（她）作为夺回老鬼的砝码？还是给老鬼一个喘息的空间？
　　整整一周，我不思茶饭，老鬼马上就要回来了，我必须做出决定。
　　八
　　医院的手术台上，身体的疼痛不及我心痛的万分之一。
　　我做出了自认为最伟大的决定，我要给老鬼一个喘息的机会，我要老鬼在没有任何牵挂的情况下做出“理智”的决定。
　　我踉跄着走到家，刚要开门，门就自己打开了，老鬼从门里跳了出来，紧紧地抱住我。
　　“宝贝！我回来了！快让我亲亲！”老鬼兴奋得变了音调。
　　“你，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我躲闪着他的目光。
　　“我想你呀，就赶紧处理完那边的事，提前几天回来呀！我以为你在团里就直接去团里找你了，谁知你在家呀？
　　“你为什么要去团里找我？你为什么不直接回家来？如果你回来也许我还没有去医院，也许我还没有……”我本来不想告诉老鬼，可是当我看到他，我心里自认为的坚强全部坍塌了。
　　“什么？你去了医院？你去医院做什么？！哪里不舒服吗？”老鬼紧张地问。
　　“我……我 ……没、没什么！”
　　“快说！你去医院做了什么？！”
　　“我……我……我打掉了我们的孩子！”我泣不成声。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们有了孩子了？！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老鬼用力地摇晃着我的肩膀。
　　“是的！我们有了孩子，可是……对不起！我打掉了我们的孩子，因为梅姐来过，大妈也来了。我不想你为难！我……”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武断呢？有事我们一起商量呀！小梅她一辈子好胜，一时想不开，我可以慢慢地让她接受，我妈那儿我也可以慢慢地要她了解我们的感情，你！你不该不经我的同意就……我们的孩子呀……”，老鬼的泪水夺眶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老鬼原谅我好吗？！”我瘫坐在地上。
　　老鬼心痛地扶起我“蝶！别这样了！我……我不怪你了，你现在的情况要好好调养才行，孩子我们以后……以后还会有的……快起来吧！”
　　躺在老鬼的怀里，不知自己是睡了还是晕了，只感到他的怀抱好暖好暖。
　　九
　　晚风吹拂着江面，淋漓的波光里闪动着四周变了型的城市建筑，我穿着白色的长裙，对着江水傻傻地微笑。
　　本想我和老鬼的爱可以冲破一切的阻力，到达彼岸，没想到命运又和我开了一个玩笑，小梅为了救老鬼的母亲被汽车撞成了残废，那个一直争强好胜的女人，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和老鬼痛哭了整整一夜，最后他还是回到了那个对他一家都有恩的女人身边。
　　我也曾想过不要名份地和他在一起，可是小梅却以死要挟，她说过，她不会输的。
　　与其三个人痛，不如我一个人输个彻底，此刻的我只想在这美丽的江水里睡去，永远不要醒来。
　　我迎着江水，慢慢地融入它的怀抱，它无私的拥抱，已经开始让我有些无法呼吸，我感觉到我已完全走进了它的心里，隐约中我好象又听到老鬼在我耳边吟诵那首他为我们写得诗。
　　“长相思，醉里解情痴。
　　晓风吹不尽，羞颜两心知，平添一段姿。
　　丹露映春寒，紫霞作蝶衣，怜卿意绵绵，愿化并蒂依。”
　　老鬼的声音渐渐远去，我已什么都感觉不到……
　　“小蝶！小蝶！”我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
　　“人死了，原来也是有知觉的呀！”我睁开了眼睛。
　　一张脸在我的眼睛里慢慢地清晰起来。
　　“远山！怎么是你？我……我不是……”
　　“我是远山，你怎么这样笨呀？这么大的人了！还会掉在江里？！要不是我从这路过……你呀！我救了你的命呀！要不要以身相许呀！”远山调侃着
　　“以身相许？！以身相许？！”我又想起了老鬼，那个让我甘心情愿已身相许，却又让我无法抓住的男人，我无力得苦笑，没了知觉。
　　十
　　自从远山把我从江里救回来，我有好几次想再次结束自己的生命，可不知为什么远山总会阴差阳错的出现，他总是一次次的把我从死神那里拉回来，更奇怪的是，他从不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对我百般呵护，让我这颗已经干枯的心慢慢有了生机。
　　寒来暑往，一年过去了，除了痛，我和老鬼不敢有一丝的联系。
　　远山对我异于朋友的关爱，让我觉得他好象爱上了我，可是我怎么可以接受他，我又怎么配得到他的爱呢？
　　终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给他讲了我的故事。
　　远山的平静让我有些出乎意料。
　　“小蝶！你的故事我全都知道，那天你不是不小心掉到江里，你是自杀！这一切我全都知道。我一直等着你亲口告诉，你能告诉我，说明我已经在你的心里了，说明你在考虑做我的新娘，我早就为你设计了一套结婚礼服，只要你点头，我愿意一辈子宠你！爱你！不要你再受一点委屈！”
　　本想要远山知道我的过去而远离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可是已经对爱情毫无信心的我，怎么样才可以接受另一段情感呢？
　　我怕又一个梦魇开始，我怕！我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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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为君裁就，蝶衣为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