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烂漫苏东坡 |
天真烂漫苏东坡
苏东坡的天才使他的诗词文章大放异彩。文坛巨擘欧阳修对他称赏有加,格外垂青。史载苏轼初入科场,主考官欧阳修读到他的文章,“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人头地也”,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亮相,就如此光彩照人。千百年后,其光芒四射的魅力,依然不衰。
东坡对自己的文章非常自信。他曾说:“作文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又说:“吾文如万斛泉源,不择地而出,在平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而不可知也。所可知者,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
人们常说,人如其文,文如其人。如果用苏东坡的写作体会来形容他的人生态度,来比对他的胸怀操守,那也是再切合妥贴不过了。
“从心所欲不逾矩”,这是东坡能理解的;用今天的话来说,自由是以规律性的认识为基础,在艺术规律的容许下,创造力有充分的自由活动。这其实也正是他的人生观——虽然有时放诞不羁,有时口无遮拦,有时豪放,有时颓唐,但他的行为准则总是合乎儒家礼教的,他有自己心中的道德律,做人做事决不会越出伦常标准。所以,他像风一样度过了他快乐的一生。
苏东坡的人品,具有一个多才多艺的天才的深厚、广博、恢谐,有大智慧,有菩萨心,有天真烂漫的赤子情怀。政治上的勾心斗角与利害权谋,和他的人品是格格不入的。他不是政治家,也不是社会活动家,说到底,他是一个典型的文人、知识分子,是一个恪守传统的守旧士人。
这样的人在官场中是不大好“混”的,不幸的是,他却一直卷在政治漩涡中,也因此备受折磨和煎熬。
东坡一生遭遇坎坷曲折,载浮载沉,大起大落。可以说,他是在流放贬谪中度过一生的。他曾写过一首小诗对自己的遭际自嘲: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所谓“黄州惠州儋州”,就是他一路贬谪的轨迹。
他的命运何以如此难堪,照他弟弟苏辙的话说,是“独名太高耳”,因为他太出色,太响亮,把四周的笔墨比得十分寒碜,把同时代的文人比得有点狼狈,引起一部分人酸溜溜的嫉恨,然后你一拳我一脚地糟践。
苏东坡曾对弟弟苏辙说:
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
他会因事发怒,却不会恨人;他恨邪恶之事,但对邪恶之人,虽不喜欢,却也恨不起来。
而他的对手并不因他的宽容就放过了他。
宋元丰二年,苏东坡从徐州转知湖州。此前他的生活态度,一向是疾恶如仇,遇有坏人坏事,则“如蝇在食,吐之乃已”。当吐到一百次时,他被人抓住了。到湖州未满一年,就遭御史中丞李定和何正臣等人的上章弹劾,一干人等罗列了苏轼一百多首诗,污其反对新法蔑视朝廷。这就是著名的“乌台诗案”。
朝廷派皇甫僎到湖州逮苏东坡。作为知识分子的苏轼,当时是多么的凄惶啊,连穿什么衣服都忘了,并且满以为会砍头的。一个太守,一个名满天下的诗人,就像“驱犬鸡”一样被逮。
我们看东坡的朋友孔平仲在《孔氏谈苑》中的记载:
僎径入州廨,二台卒夹侍,白衣青巾,顾盼佇恶。轼恐,不敢出,自以为得罪,不可以朝服。轼曰:“轼自来激恼朝廷多,今日必是赐死。死固不辞,乞归与家人诀别。”僎促轼行,二狱卒就执之,即时出城登舟,郡人送之雨泣,顷刻之间,拉一太守如驱犬鸡。
即使在这样的情势之下,东坡仍不改其天真醇朴的本性。据说,官差允许苏东坡行前归看家人,他到家时,全家正在大哭。苏东坡于是向他们笑着讲了一个故事,安慰他们。
他说的故事是这样的。
宋真宗时,有人举荐杨朴出来做官,杨朴实在不愿意,但仍然被迫前往京师晋谒皇帝。皇帝问道:“听说你会作诗?”杨朴答:“臣不会。”他想掩饰自己的才学。皇帝又问:“朋友送你时,有赠诗吗?”朴答:“没有。只有拙荆作了一首。”皇帝要杨朴念给他听,于是杨朴就把老婆的诗念了出来:
更休落魄贪酒杯,且莫猖狂爱咏诗。
今日捉将官里去,这回断送老头皮。
苏夫人听到这首诗,不由破涕为笑。
有才者未必有情,有情者未必有趣,才情趣兼得者,千百人中能有几个,东坡就是其一。
苏东坡一生开朗爱开玩笑,他开起玩笑来,甚至不分场合,不分对象。有一次,他跟一个同僚开玩笑,差点让对方下不了台。他的一生是载歌载舞,深得其乐,忧患来临,一笑置之。
有他的词为证: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路,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时,他显露了扼住命运咽喉的傲气。正因为他这种无所畏惧的性格,所以才会有夜探石钟山的豪兴,也才会有夜游赤壁的雅兴。
自来对石钟山名称由来莫衷一是。郦道元以为“水石相搏,声如洪钟”;唐人李渤“得双石于潭上,扣而聆之,南声函胡,北音清越,自以为得之”;山寺僧人则以斧头敲击石头发声来搪塞。东坡一概不相信。他要亲自去看一看,探个究竟。晚上,他和长子迈驾小舟,来到绝壁之下,看到石罅与风水相吞吐,发出款坎镗嗒之声,终于明白了原委。当时石钟山下,栖鹘夜啼,阴森逼人,连船工都被吓坏了,但他不为所动,坚持深入。对石钟山的考察使他感慨:“士大夫终不肯以小舟夜泊绝壁之下,故莫能知。”在这里,我感慨的不是东坡的勇气,而是他那颗未泯的童心,他像一个好奇心特重的玩童,对任何事物都要寻根究底。两次夜游赤壁,那种逍遥自在,那种与天地、山川、草木融为一体的境界,岂是被名缰利锁束缚的人能体会得到的。
当然,有时候,他也会很消沉,很悲观。反映在他的诗文中,就是不时出现的“人生如梦”的慨叹。《二老堂诗话》说:“苏文忠诗文,少重复者,惟‘人生如寄耳’十数处用,盖有感于斯言。”
贬官黄州时,有一次他夜饮大醉,回家时,敲门不开。徘徊江边,他作了一首《临江仙》: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毂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此词结句表达了弃官归隐之念,以至于“翌日喧传子瞻夜作此词,挂冠服江边,拿舟长啸去矣。郡守徐君猷闻之,惊且惧,以为州失罪人,急命驾往谒。则子瞻鼻鼾如雷,犹未兴(起床)也”。
李泽厚说:“苏轼一生并未退隐,也从未真正‘归田’,但他通过诗文所表达出来的那种人生空漠之感,却比前人任何口头上或事实上的‘退隐’、‘归田’、‘遁世’要更深刻更沉重。因为,苏轼诗文中所表达出来的这种‘退隐’心绪,已不只是对政治的退避,而是一种对社会的退避。”
在退避中,他不得不到另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佛——中去寻求寄托。这里就不谈了。
在我的青年时代,我不喜欢纪念碑,现在我相信,纪念碑是必要的。因为除此之外,我们能如何表达我们对某些人的尊敬呢?——他们是道义和意志的典范,将指引我们一心向善。
苏东坡就是这样的纪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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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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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
阿边 |
Re:天真烂漫苏东坡 |
回复时间: |
2008.04.03 16: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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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奉苏学士为这样的纪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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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
福慧双修 |
Re:天真烂漫苏东坡 |
回复时间: |
2008.04.05 09: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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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喜东坡诗词。
因其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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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
风刀幽明 |
Re:天真烂漫苏东坡 |
回复时间: |
2008.04.05 11: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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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爱苏东坡,因为他的人格、品格、风格,更因为他面对困境时的那份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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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
三余堂 |
Re:天真烂漫苏东坡 |
回复时间: |
2008.04.09 09: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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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人不爱苏东坡啊。我只是写出了自己的一点感受。苏东坡是大海,随便舀一瓢都有令人惊喜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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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
我的掌心 |
Re:天真烂漫苏东坡 |
回复时间: |
2008.04.09 13: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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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苏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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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
冷清秋 |
Re:天真烂漫苏东坡 |
回复时间: |
2008.04.19 14: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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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风流鉴红尘!收藏了,谢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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