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这里是一个三省交界的山区小镇，古时候就有了，但以前只是一个小墟，成立公社时成了社址，后来改革了，也才顺理成章地成为小镇了。但这个地方因为太冷僻了，虽然现在到处都在现代化，这里仍然被周围的山林深锁着，也许就像藏在高山深处的庙宇一样，永远保持着原本那样的清静，一到晚上就清静得能听到风吹的响声，偶尔还会听到不知是什么野兽的长啸声，整个小镇都震颤了，叫声很是可怕。而小镇的风景优美，周围是山，有一条从深山流出来的小河，河水从山里湍急地流出来，到这里是一处小盆地了，河面开阔了，河水就平缓地流着，十分的清澈，绝对是夏秋时候在河里洗澡的好地方。
　　也许在大城市住腻了，他不喜欢城市，他喜欢旅游，但游玩过了不少名胜古迹之后，他再也不喜欢随团到旅游区玩了，随团旅游有什么好？一大班人聚在酒店吃火锅，围在山头烧烧烤，席间觥筹交错，每个人都假声假气，嘻嘻哈哈，热闹非凡，令人生厌。他生性本来就孤独，他想或者只有到了大自然的环境里，尤其是深山野岭里，人才会觉得舒服，而且，最好还是一个人去。于是，这一年的春天，他就一个人来到了这个冷僻的小镇了。他不怕冷僻，他觉得他从小早就习惯了冷僻，于是，在这小镇上唯一的一条所谓街道上转了一转之后，他很快就中意了这个小镇，就在镇边缘的一间旅店住下来了。
　　这一晚他很早就睡下了，在入山曲曲折折的公路上颠簸了一天，他觉得有点累。第二天醒来，外面正不停地下着雨，看着窗外绵绵不绝的雨线，虽然不大，而那个缠绵不断的样子，淅沥淅沥地打在那些低矮平房的瓦面上，令人觉得十分心烦。而他的喉咙正在痛着，已经几天了，也许是因为水土不服，或者在旅途上所吃的热气东西太多了，试着吃过多种消炎药了，银翘解毒丸、上清丸、新雪丹、六神丸都吃过了，只是无效，而且今天更严重了。他于是决定只好要去看医生了。他觉得如果再不去看医生打一支西林针，别说会不会造成慢性病后患无穷，单是眼前的这种痛法，吞口水都痛，就足以令人无法忍受。
　　他向旅店的人问清了医院的位置，就出门去了。当然，这个镇虽小，正所谓麻雀虽小，也是五赃俱全的。这里或者只有几千人口吧，虽然只有一条街，街道两边只是一些低矮参差的旧房子，水泥路面也已经破旧不堪，也是有镇府、派出所、学校、卫生院、邮所、电讯什么什么的，甚至也有国土所。他还听旅店里的人说过，这个镇平时虽静，而到了逢墟赶集的日子，四乡的农民都聚在这里，将农副产品竹木特产之类都挤在这条街上摆卖，鸡鸭猪狗的叫声不绝于耳，讨价还价之声嘈嘈杂杂，人来车往拥拥挤挤，也是极其热闹的。
　　他去到卫生院的时候，大概因为有雨或者这地方本来就病人不多，逼仄的候诊室里只有几个病人，挂号房前空无一人。他就拿出了一张100元的大钞伸入挂号窗内，说：
　　“姐姐，挂个号。”
　　“无散纸……”里面的那个姑娘正在看着书，抬起头来看着他，大概他的相貌还可以吧，脸有点赧红了，但即刻又低下了头去，口气却冷冰冰地说。
　　“那……怎么办呢？”他有点不知所措地说。
　　但她并不理他，继续将头低着，不说话。他于是只好将手缩了出来，一脸无奈地看着她。而她看去是并不坏的，年纪轻轻，五官端正，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白晰透红的面庞很是滑嫩，看来身材还十分的娇小玲珑，总之，是一副十分可爱的样子。这样好的容貌，甚至还可以进入美人之列，去参加什么模特或者选美之类的，他想。但她那副冷冰冰的面孔使他觉得心寒。也许她从来都是如此，也许并无恶意，他又想。这时候他倒怪自己太大意了，他平常口袋里也有零钱，只是因为昨晚入住旅店和吃晚饭时，因为嫌零钱太塞口袋，全用去了（用不完的也叫服务员为他买了牙膏、毛巾什么的了），没想到挂号要零钱，更没想到这一间起码也是一间挂号室了，却没有零钱，100元也找不开，却将他难住了。
　　他本来就对女性没有一点好感，但这并不是爱情方面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的性格孤僻，说实在的，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初恋过。如果说他曾经有一段恋爱，那其实也只不过是他的一场单相思，他曾对一个女同学暗恋了三年，直到毕业后不知去哪里了，他再也见不到她了，他从此也就不再想恋爱了。他不亲近谁，所以谁也不亲近他，因此他对谁也不信任。他与人相处就是这样：对谁永远都是淡淡地，尤其是对女孩子，从不理睬。他为什么要睬那些女孩子？他永远记得读初中时他曾被几个女同学肆无忌惮地嘲笑过，嘲笑他不和女同学手拉手是假正经，若果不是假正经就是真太监，或者是少年老夫子，还毫无根据地说他有可能曾经静悄悄地偷看过女孩子小便，因为越是闷男就越是靠不住……
　　说起他的孤僻，却不是生而俱来，而是因为他一直都不明白他的亲生父母：不明白他的爸爸，尤其不明白他的妈妈，为什么他们恩恩爱爱的忽然就那么决绝了起来，俩个说离婚就嘻嘻哈哈的即刻去办了离婚？那一年他已八岁，他记得他缠着妈妈，妈妈不要他，他就跟了爸爸，从此他就生活在了无比的孤独之中。虽然他的家庭是富裕的，生活从来没有受过虐待，他的后妈一直都对他体贴入微，但他觉得他是孤独的，他不喜欢爸爸，不喜欢爸爸的新家庭，不喜欢家里的每一个人，从不和家里人待在一起。他更不想念他的妈妈，早些年妈妈偶尔也来看他，他却不睬不理，总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见也不见。
　　也许，一个人的童年真的会决定他的一生，童年的阴影使他变得十分抑郁，也许，他的孤苦属于神秘的那一种，也许，他的心思总是在缥缈，总觉得不着边际，使他十分恐惧，于是，他晚上常作恶梦，常常会梦见自己从高空中往下跌，两脚总着不到地，他被惊醒了，他喊着妈妈，忽然感到一种不知所措的惊慌，就一声不响地蒙头卷缩在床上，或者，静静地坐起身来，浑身抖索着，战战兢兢地面对着黑暗……
　　但他现在已长大了，已经二十二岁了，也许因为他长年生活的没有规律，他微胖的脸上略略有着一些皱纹，但他孩子气的腼腆依然，还是那个孤独而神秘的孩子。头发是新剪过的，很短；胡子也新剃过，但才隔了两天，一脸络腮胡子的根，又已拉茬地冒出来了，很显示出了他是一个气血方刚的男子汉模样。他的这个模样，似一个粗人，但他的心理是女性的，他喜欢读书，最喜欢的是王小波，他觉得自己好像也不信任人性。
　　什么无散纸？分明又是欺负他！他想。于是，他很不屑地瞥视了一眼里面的姑娘，转身就要走了。但他在转过身想要走的时候，忽然抬起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接着，用手拨弄着头发，傻傻地笑了笑，又转过了身去，对里面的姑娘说：
　　“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可以将这张钱放在你这里的，姐姐，你只要给我一张挂号单，等我看完病然后一起结算……”
　　没想到里面的姑娘连看也不看他，就即刻打断了他的话：
　　“这，不合规矩……”
　　“这……又怎么不合规矩！”他忽然不顾喉痛，惊叫了一声。
　　她的话使他大吃了一惊，她怎么也说“不合规矩”？对于“不合规矩”这四个字他是耿耿于怀的，因为一想起这四个字他的心就会跳，就会觉得羞愧难当，脸就会红。
　　他在读高中期间，因为他的抑郁，学习很是不好，老师多次家访，令他爸爸万分沮丧，狠狠地臭骂了他一顿，他于是连学校也不回了，使得他爸爸愤怒至极，但他的我行我素只令他爸爸干瞪眼，毫无办法想改变他，于是他爸爸也只好听之任之，不再理他了。而在那个时候，他的一个女同学却改变了他。这个女同学比他大两岁，是从农村出来的，她若无其事地登门和他谈了一个晚上，她和他说了一些什么并不重要，因为其实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什么道理都懂，她只是使他觉得很亲切，觉得就像一个姐姐在关心一个弟弟一样，使他感动了，他就改变了，他又回学校了，并且学习成绩快速的上升，最终还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本科。但很遗憾的是，上大学后他又抑郁了，因为大学里的同学没有一个人关心他，他觉得大家都藐视他的存在，使他觉得十分的孤独；还因为他再也见不到那个关心他，他暗恋了三年的女同学毕业后不知去哪里了，而他又怕别人嘲笑他，不敢向其他的同学问她去哪里了，他怕他一问就即刻暴露了他在暗恋她，别人会嘲笑他赖蛤蟆想起天鹅肉。
　　他于是勉勉强强在大学呆了两年，又从学校跑回来了，他爸爸问他是什么理由，他说没有理由，他只是不喜欢大学。他爸爸只好又不再理他了。而他的后妈对他却充满了温柔的爱，并没有责怪他，对他说既不喜欢大学，那就不必勉强自己，那就在家好好地休息休息吧，等心情舒畅一点了，那时候再回大学吧，因为书毕竟还是要读的，学校方面她会为他联系请假。这一点，他的后妈处处对他体贴入微，是真心的关怀他，是真的在为他着想，他是能体谅出来的，他从小就能体谅得出来，他在心底里对后妈无限的感激。但他对后妈对他的慈爱，感情却十分的复杂：开始的时候觉得十分惶惑，认为她不是他的妈妈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好？后来感觉到后妈是真的对他好了，却又很感叹她这么好她为什么不是他的亲妈妈？而他却总是将自己的想法埋藏着，深深地埋藏在自己的心底里，在嘴里从不说出来，在行为上也从不表现出来。因此，也许正是他的这种心理：他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不关心他，都不爱他，而关心他的人，爱他的人，他认为他也应该要关心，也应该要以爱来回报的人，一个不知哪里去了，一个却不能表达出来，令他手足无措，使他无法改变他的孤独。
　　一天晚上，已经是初秋的天气了，他还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他的后妈敲了敲门，他走去打开了，后妈就走了进来。坐下后，后妈看了他一会，对他说：你怎么总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呢？你读了那么多书，也许你想得太多了，我知道你的心并不平静，但你却总将你所想的藏在心里，你总将你的痛苦压抑和忍耐在心里，什么也不对人说，这样很不好。你可以将你的想法告诉阿姨吗？或者阿姨可以帮你。但他还是只静静地坐着听后妈说，他自己却一句话也不说。后妈于是坐了一会，就站了起来，说了一句：你已经长大了，你这种固执的习惯很不好，很不好。就转身向房外走去了。但他此时却忽然大声地喊道：阿姨，我爱你！后妈怔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他，只见他的脸憋得涨红，就噗哧的一声笑了，说道：好的，我知道你爱阿姨，阿姨也爱你，……你听阿姨的话，改一改你的固执……
　　他却忽然很激动地冲了过去，一把将后妈搂住了，嘴里语无伦次地说道：不！阿姨，我真的爱你！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就爱你了吗？就在我小的时候，在我常常作恶梦的时候，在我战战兢兢地面对着黑暗的时候，你听到了我的惊叫声了，你就跑过来为我拉亮房间的灯光，你就将我拥抱在你的怀里，但你知道我在你的怀里睡着了，听着你的心跳睡着了，是多么的温暖，是多么的幸福吗？你使我忘记了恐惧，使我忘记了我是一个没有父爱也没有母爱的孩子，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并不是我的父母，而是你！……如果没有你，也许我早就死去了，或者，因为抑郁而死。……虽然，读高中时我也碰到一个爱我的，我的一个同学，我的一个姐姐，但无论如何我也没有爱你那么强烈。是的，我长大了，但是，我是多么的不希望我长大，我希望我永远被你拥抱在你的怀里。但是我长大了，我反来复去的想过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我，只有你是爱我的人，我也惟有爱你了，我要和你结婚，虽然你永远是我的阿姨，或者是我的姐姐，但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我只有被你拥抱着才不会做恶梦，我要和你结婚，我要贴着你的胸脯听着你的心跳才会睡得好觉……
　　后妈被他这一番突然而来的话吓呆了，心里卜卜地跳着，脸色由赧红倏的变白，紧张地小心翼翼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这怎么可能呢？你是我的孩子。
　　他却大声地说道：怎么没有可能？我不是你的孩子，不是你亲生的孩子！你只不过比我大十多岁，你只是我的阿姨！而且，你知道爸爸在外面包二奶吗？你知道爸爸在外面乱搞女人吗？你觉得爸爸爱过你吗？他一年到头有几个晚上在家陪你，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家陪伴你的儿子，陪伴我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你如此的善良，其实你是何等的可怜！我要和你结婚，我鄙视乱搞女人的爸爸，我要将你从爸爸这个魔鬼的手里解救出来！……
　　他的后妈被他死死地搂抱着，动弹不得，只好将头仰向后去，昂起头来看着他，说道：你不要再说了，你爸爸的事阿姨知道。但是，即使知道，这又能怎么样呢？有办法吗？……你爸爸是不是魔鬼我说不清。而你和我是不可能的，这样做乱伦，不合规矩……
　　他忽然暴怒了起来，喊道：什么乱伦！什么不合规矩！现在还有什么不乱伦的？我要将你从魔鬼的手里解救出来，你却不理解我，不谅解我的苦心，却说是什么乱伦不合规矩！什么叫乱伦？什么是规矩？我和你都是不幸的人，为什么我们要那么软弱，不敢结合在一起创立我们的幸福？我知道你的心其实也不平静，但你为什么也将你的不幸藏在心里，也将你的痛苦压抑和忍耐在心里，不敢越过雷池半步？爸爸是不是魔鬼你说说不清，而即使知道他胡作非为你也认为没有办法对付，为什么要那么软弱？我爸爸这样无情无义难道还不是魔鬼吗？他可以不仁我为什么不可以不义？他可以乱搞女人我为什么不可以乱伦？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就要摧毁一切假道德的藩篱，我现在就要撕破一切规矩！我现在就要向魔鬼挑战，我现在就要和你乱伦！说着他就粗暴地将后妈的衣服撕开剥去……
　　啪的一声，后妈扬起手打了他一巴掌，泪流满面地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你怎么能这样呢？世界还并未曾坏透。现在还有什么不可以乱伦的？你的这个说法不对，你不要将人世间看得太黑暗了，你用这样冷酷的眼光看待世界，你会很悲观，你会迷失了做人的理性。你应该要相信，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做人不会毫无理性，天下间大多数人还是有理性的！……所以，你虽然憎恨无情，你对你的父母不满，也许有你的道理，而你也不应丧失理性，因为，你的父母对你无情是一种罪，你若丧失理性也是一种罪！所以，即使你爸爸是魔鬼，即使他不仁你也不可以不义，不可以因此就失去了你的赤子之心，不可以没有了理性……
　　但他捂着脸退到后面去了，满脸露着惊慌失措的神色，浑身抖索着看着她。
　　看着他这个痛不欲生的样子，他的后妈不忍心了，冲了前去一把抱住了他，哭着说道：孩子，你为什么又是失魂落魄了呢？你已经长大了，为什么还是那副可怜的孩子相呢？……也许，你还没有长大，阿姨不该打你，……你还是那么的可怜，阿姨真的不该打你，但你要原谅阿姨，阿姨向你承认错了，但你不要这样，你的这个样子，你可不要吓死了阿姨。孩子，……你认为你必须要这样做吗？你认为你现在要和阿姨乱伦，你会幸福吗？但是，即使你爸爸是个魔鬼，你可以将阿姨从你爸爸这个魔鬼的手里解救出来吗？如果是……你嫌阿姨软弱，你嫌阿姨不敢越过雷池半步，你认为只有向魔鬼挑战，你的心才会舒服，……那么，你就……乱……吧。……孩子，我的孩子，也许，你有你的道理，你的心中有着太多的怨恨，你小时候被母亲抛弃了，但那时候你已经懂事了，阿姨没有尽到责任，阿姨只知道怜惜你，却没有真正关心你，没有摸透你的心理，没有开导你，没有将你教好，阿姨对你的怜惜，也许竟是阿姨宠坏了你，反而使你的性格更加冰冷淡漠，使你对其他人完全失去了信任，变成了单单对阿姨的依恋，这是阿姨的错。……现在，也许，只是报应。……孩子，我的儿子，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我的儿子。……若果你认为你必须要乱伦，因为你痛恨你的爸爸，你要挑战魔鬼，你要解救阿姨，你要报答阿姨，……但现在阿姨还是你爸爸的妻子，你却要乱伦阿姨，……你错了，你这是心理的畸形，这并不是爱阿姨，而是对阿姨的亵渎。……也许，你真的需要阿姨，你从小就需要阿姨拥抱着才不会做恶梦，你需要贴着阿姨的胸脯听着阿姨的心跳才会睡得好觉，但现在你大了，你已是一个男子汉了，阿姨不能再拥抱你了，你却需要和阿姨乱伦了……啊，我的天啊，阿姨……没什么，只是被玷污了名声，……可是，这样，会毁了你的一生的……。孩子，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没娘的孩子像根草，但你为什么不将阿姨看作是你的亲娘亲呢？你为什么要想到和阿姨乱伦呢？……孩子，我可怜的孩子……。说着，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将头紧挨着了他的肩膀，激烈地抽泣了起来。
　　他惊呆呆地傻立着，无动于衷地站着，任由后妈挨着他的肩膀抽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一会儿，他两手轻轻地将后妈的头仰了起来，看着她满脸的泪水，低下头去一点一点的吻干了，然后用力推开了她，疯了似地跑出房外去了……
　　第二天，他留下了一张字条：阿姨，我已不好意思再见你了。但昨晚我的失态，我已将多年积郁在心中的愤闷暴风骤雨般发泄出来了，你开导了我，我的心已经像燃烧烬的火灰一样平静了，也许从此我就会好起来了，因此我决定出去流浪，去寻找新的生活，发掘我的人生。你不要找我，若果还可怜我，请告诉爸爸，每个月都为我的银行卡补充一点钱，就当我还在去读大学一样吧。也许有一天我会回来的。多谢你对我的慈爱。
　　于是，他就到处流浪去了。在游玩过了不少名胜古迹之后，他就来到了这个山区小镇。本来他已喜欢上这个小镇了，还准备在此考察一番，若能够落实下来，或者可以在此做一些小生意，开创新的生活。但没想到这个挂号室的姑娘这样对他，他将一张钱压下，要她给一张挂号单先去看病也说不合规矩，这又是什么逻辑？他不明白天下间的女孩子为什么都是一个样，为什么总是要欺负他，他很气愤，一拂手就向屋外走去了。
　　但他还没有走出屋外去，挂号室的姑娘追了出来，喊住了他，将一张挂号单递给了他，对他说道：
　　“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你了，你怎么就走了，你不看病了吗？”
　　他楞了一楞，看着这个姑娘，只见她对着他嫣然地笑着，笑得那么的自然，笑得那么的温柔，笑得那么的真诚，他的气马上就消了，就即刻觉得她原来并不是欺负他了，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了，就吞吞吐吐地说道：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不合规矩……”
　　面对眼前这个既阳刚又腼腆的男子，姑娘的脸红了，却噗哧的一声笑了，说道：
　　“你为什么要叫我姐姐呢？……不叫姐姐行吗？”
　　“呵呵，是这样……”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娇小姑娘，确实是不应该叫她姐姐的，于是，也就很不好意思地扁了扁嘴，含糊不清地说道，“不叫姐姐，我不叫你做姐姐，但是，我没有妹妹，……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对于女人，我除了叫姐姐，或者阿姨，还没有别的叫过。而你既不喜欢，那我应该怎样称呼你呢？”
　　“我叫小芳，姓周。新来的实习生，护士。今天因为某种原因，临时代理收费。你呢？”姑娘很认真地答道。
　　“我叫大明，姓薛。也是新来的……游客。今天因为……喉咙痛，专门来看医生。”他也很认真地答道。
　　她看着他那么的孩子气，觉得好笑，笑了；他看着她笑，也笑了……
　　相遇也许总是一种缘分，也许有时候，爱情并不需要发生在最美妙的时刻，而他在这个令他心烦的时候与她在不经意间相逢了，也许，开始时只是有了一点心动，也许，后来却成了相见恨晚，也许，美丽而婉转的故事将在那刻开始，从此就改变了他的一生。
　　——但愿如此，阿门！
　　
　　
　　（2008-5-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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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老了 但还有一个文学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