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官话”和“地方话”
在青牛精之前,猴哥算是把三清欺负到家了。
偷吃仙丹在前,打翻炼丹炉在后,好容易压了猴哥五百年,出来以后先是让与三清一脉的镇元大仙亏了老本,后来派去考核猴哥的金银角大王又被猴哥戏弄于股掌。在车迟国害死虎力、鹿力、羊力三个信徒虽然是他们做的交易,毕竟是向西天的让步,气势上始终被猴哥压着,猴哥对太上老君从来不客气,心里估计也没瞧得起这个烧锅炉的。
太上老君派出青牛精就是最后一搏,他要显示自己的实力,让其他各派不敢小瞧了三清方面。他就像小马哥的那句名言:我不是要证明我有多了不起,我是要告诉别人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他要找回与如来平起平坐的道教领袖的尊严,他要告诉别人他不只是天庭里一个药品和武器的工匠,更不是一个烧锅炉的退休干部。
太上老君肯定不能自己亲自出马,但他为了这次行动也做了精心的策划。他首先故意制造让人睡觉的仙丹,然后故意掉落让看牛的仙童吃了,再把金刚琢让青牛带下去,这样就完全免去了以后的麻烦,再没有当初金角银角大王事件的尴尬。
青牛精果然不愧是在领导身边工作时间很长的老员工,很懂得斗争的策略。他在一间空房里放了几件衣服,故意引诱取经团拿,做到有理有利有节:“我在山路边点化一座仙庄,你师父潜入里面,心爱情欲,将我三领纳锦绵装背心儿偷穿在身,只有赃证,故此我才拿他。”猴哥当然是二话不说就要武力解决,青牛精有秘密武器,当然不怕他,双方大战一场,猴哥失了兵器,只好跑到天庭去找人帮忙。
猴哥求见玉帝,开始态度还是老样子,后来估计是想到自己的武器都没了,必须放下态度求人,说的话前后有些差别::“老官儿,累你累你!我老孙保护唐僧往西天取经,一路凶多吉少,也不消说。于今来在金兜山金兜洞,有一兕怪,把唐僧拿在洞里,不知是要蒸要煮要晒。是老孙寻上他门,与他交战,那怪却就有些认得老孙,卓是神通广大,把老孙的金箍棒抢去,因此难缚妖魔。疑是上天凶星思凡下界,为此老孙特来启奏,伏乞天尊垂慈洞鉴,降旨查勘凶星,发兵收剿妖魔,老孙不胜战栗屏营之至!”
除了态度问题,这里猴哥说了一通“官话”也是值得研究的。
猴哥首先提到自己的取经工程,然后提困难,表示自己需要帮助。怀疑是天庭的公务员所为,表示他从当初大闹天宫的无法无天到现在承认自己不如天上的公务员的神通,间接地向玉帝承认错误。最后请求玉帝发兵收妖,表示坚决依靠天庭的领导和帮助的态度。
玉帝对于猴哥的态度比较满意,于是下令各部门清点人数,其间为了感谢玉帝的帮助,猴哥还写了首诗吹捧玉帝:“风清云霁乐升平,神静星明显瑞祯。河汉安宁天地泰,五方八极偃戈旌。”
吴思先生在《血酬定律》里提到过,海瑞为了不交潜规则所要求的多余银两,用“圣明在上”这种“官话”来堵上级的嘴。猴哥这个也有异曲同工之处,写诗赞颂玉帝领导下“风清云霁乐升平”,现在取经团遇到车匪路霸,你总不能不帮忙吧?
各部门没有查到有人离职,因此玉帝让猴哥自己找几个天将去帮忙。青牛精和这些天将都认识,居然也不客气地把这些人的兵器都收了,显得有恃无恐。猴哥去偷,又没有偷到金刚琢,没有根本解决问题。但从青牛精认得天庭的神仙来看,这个妖怪肯定有来头,这是猴哥可以肯定的。天庭已经查过,没有神仙下凡做怪,那么应该是在西天了。为什么不找观音呢?因为这个青牛精如果是在西天系统,那他的主人应该是西天的高级人物,观音虽然是取经团直接领导,但也不方便得罪同事。猴哥虽然头脑有些简单,但这一点应该是想到了,否则他也不会硬着头皮去西天找最高领导如来。
猴哥在如来面前请求如来告诉他青牛精的来历,如来也说了一通“官话”与“地方话”夹杂的话:“那怪物我虽知之,但不可与你说。你这猴儿口敞,一传道是我说他,他就不与你斗,定要嚷上灵山,反遗祸于我也。我这里着法力助你擒他去罢。”
如来说的这番话其中有一句“地方话”:反遗祸于我也。别说青牛精,就是他老板太上老君来了,能把如来怎么样?如来就是派人把青牛精收了、杀了,太上老君也只能打落门牙肚里咽,但这样就是不给太上老君面子,对于天庭和西天合作的和谐局面、道佛和平共处的双赢大局是一个很大的伤害。太上老君以后不知道哪里就会让西天吃亏,就是对取经团日后的旅程也会平添许多风险,如来从猴哥看不到的高度出发,故意假装派出十八罗汉帮忙,然后假败给青牛精,给了太上老君一个很大的面子,日后的合作就好说了。这个话当然不能直接告诉猴哥,因此在“官话”中间夹杂了这么一句“地方话”点了一下,也不知道猴哥听出来没有,但从猴哥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可以猜想猴哥应该是明白一些的。
太上老君对青牛精的工作还是满意的。比起上次派出的金角银角大王来,青牛精在和猴哥的对抗中丝毫不落下风,也没有被猴哥骗去或者偷去宝贝,逼得猴哥来求自己,这确实难能可贵。最后,看看太上老君是怎样带回他的司机青牛精的:
那魔轮枪就赶,只听得高峰上叫道:“那牛儿还不归家,更待何日?”那魔抬头,看见是太上老君,就唬得心惊胆战道:“这贼猴真个是个地里鬼!却怎么就访得我的主公来也?”老君念个咒语,将扇子搧了一下,那怪将圈子丢来,被老君一把接住;又一搧,那怪物力软筋麻,现了本相,原来是一只青牛。老君将金钢琢吹口仙气,穿了那怪的鼻子,解下勒袍带,系于琢上,牵在手中。
“请注意两件事:金钢琢尽管当年青牛精用过,但是太上老君早就以这是老板本人的财产据为己有了。当然猴哥大闹天宫的时候,这东西就不离他的手,被他用来打翻猴哥。勒袍带更是一件厉害的武器,给金角大王银角大王用叫幌金绳,原来就不是青牛精的。太上老君这样做,不外乎是在表明:小子,你干得不错。我不会亏待你,现在不但把金钢琢还给你,还另外赏你一件宝贝。”(摘自《品西游-解读职场潜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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