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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忆莙 收藏:0 回复:5 点击:1135 发表时间: 2008.08.26 01:51:39

寻找萧红的商市街


  
  春季过后,我去东北。因为怕冷的缘故,所以选在入夏时分。
  来到大连,阳光灼灼直晒在头顶上;风很大,带着太阳的气味,灼热而潮湿。望着海一片,这不就跟青岛一样吗?那年在青岛,不也是这样的海,连阳光也都是一模一样的。或许,是我来错了,或许,是时间不对,又或许吧,阳光、海岸、青山、绿水、都非我所期待的……
  也许,我应该选择一个更小的城市,更旧的县城,甚至是选择一条河,一条街……在更北更北的地方……
  望着澎湃泛白的波涛,目光跳过海面向北遥望,我终于明白了,我期待的是那个更远更北的城市,是哈尔滨,是那条商市街,是松花江,是呼兰河…… 这些都不是偶然景象,而是一个女作家的实际生活场景,同时也是一种心灵的供述,感情胜于理智……
  我说的是萧红。
  如果说,去东北是因为萧红,毕竟有嫌夸张矫情。但是,为了萧红而向往哈尔滨,向往中央大街却又是真的。所以,大连之后的沈阳、长春、延吉,都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读萧红的作品,我读出的是灵魂的孤独,这灵魂对人间既依恋又疏离。短短的31年人生,大半是在颠沛流离中度过。那是因为她生不逢时,人生旅程便注定辗转在泥途中。
  来到哈尔滨,入往中央大街的天植酒店,并不觉得仓卒,反而觉得我已做好了足够准备来欣赏这个城市。也许“欣赏”这个词用得并不贴切,我觉得更像是寻访。我确实是想在所知范围内去寻访萧红生命中的生活场景。毕竟,那个深受俄国影响却为日本占领的伪满洲国早已不存在了;而萧红在《商市街》一书里所描述的人事、物事,也都寻不回来了,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且过去了整整七十五年,所有属于那个时代的皆被雨打风吹去。然而,对于一个细读过她作品的痴心读者而言,“寻访”具有一定可观的力量,因为“寻”,等于是重拾,而“访”则可以余音袅袅地重历当时的光景,以类似的心境去体会、掌握,重拾那些可能忽略了的文字讯息和理解一颗心灵与文字之间的息息相关……毕竟,这些永远也不会改变,它与时间无关,甚至也与沧海桑田无关。
  今天的哈尔滨,“东方巴黎”的美誉仍在,可已不是白俄的世界。那号称远东最大的东正教堂 — 索菲亚教堂,让人想起许多年前的时光与往事。当年这广场上想必到处都是外国人,当然现在也不少,但这些人都已变换了身分成为游客,就跟所有的游客一样,来到哈尔滨而不到索菲亚教堂的广场上去站一会,等于没来过哈尔滨。偶尔与这些徜徉在记忆时差里的游客擦肩而过,我想起的仍然是萧红。没办法,这里到处有她,终究萧红是属于哈尔滨的。她的《商市街》其实就是今天的中央大街。我没怎么顾得上看风景,久久的站立,只感觉这广场很抒情。习惯地抬头望天,想到的也是萧红的句子:“白云在天空作出各样的曲线,整个城市在阳光下闪闪灼灼撒了一层银片。市街如一张繁繁杂杂颜色不清晰的地图挂在我的眼前……”那“市街”指的也是中央大街。今天的中央大街是一条步行街,没有了萧红年代的电车、马车、和人力车;1450米长的中央大街,伫立着各式各样欧式建筑,以一种很文艺复兴的典雅,温情脉脉的装饰着这条长街。以前,在萧红的那个年代,也许她并不比现在繁华熙攘,却有着更多的异国情调。那是日本正式合并中国东北,建立伪满洲国的第二年。萧红和萧军曾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半,日子过得非常艰苦,除了写饥饿、严寒,她更多的是写当时的时局。日本宪兵和“密探”到处捉人,市民生活在恐惧当中,在那么高度紧张的时刻,然而,商市街依旧歌舞升平。她描述七点钟过后的中央大街:“夜,春夜,中央大街充满了音乐的夜。流浪人的音乐,日本舞场的音乐,外国饭店的音乐……若站在商店的玻璃窗前,会疑心是玻璃发着震响。”,“顺着电车道走,电车响着铃子从我们身旁一辆一辆的走过去……然而今夜我还没走够,马迭尔旅馆门前的大时钟孤独的挂着。向北望去松花江就是这条街的尽头 ……”
  这是七十五年前的中央大街的景象。萧红已介绍过了,顺着中央大街向北走下去,尽头是松花江。这相传“从九天落到地上的天河”是东北很重要的一条河,萧红屡次写到她。在她的眼里,松花江之美是不分季节的,正如她对快乐与哀伤的阐释:快乐的人不问四季总是快乐,哀伤的人不问四季也总是哀伤。萧红曾描绘过松花江的春夏秋冬,而最引人入胜的是春暖冰雪消融的情景:“江上的雪已经不是闪眼的白色,变成灰色的了,又过几天江冰顺着水慢慢流动起来,那是很好看的,有意流动,也像无意流动,大块冰和小块冰轻轻的互相击撞发着响,嘟啷着,这种响声像是瓷器相碰的响声似的,也像玻璃相碰的响声似的。立在江边,我起了许多幻想….”,松花江畔是她与华郎(萧军)经常去的,那是在1932年至1933约一年半的时间里。1931年秋,遭爱情骗子遗弃的萧红,怀着身孕从北京回到哈尔滨,住在白俄经营的小旅馆里,因交不出房租像囚犯般被禁锢,又遇着松花江大水,只好写信到报社求援,因而与青年作家萧军相识相爱。她的那部自传体作品《商市街》也是在这时期完成的,她以观察者的目光,绘画般详尽地描绘了当时的人事活动。从社会、哲学的角度陈述,表现了一个女性知识分子在动荡的时代,面对自己命运的同时,如何掌握与理解国仇家恨。“还有十天,十天以后的日子我们要在车上、海上过,看不到松花江了,只要“满洲国”存在一天,我们是不能来到这块土地。”在这时期,萧红的作品中有不少篇章提到要走,要逃离“偽满洲国”。最后他们是走了,逃往青岛,别了商市街…… “小包袱在手里挂着。我们顺着了中央大街南去……”
  我从松花江对岸的太阳岛归来,天边的晚霞装点着黄昏。松花江像海一样有着很长很阔的沙滩,下船后踩着起起伏伏的脚步走上岸,经过防洪纪念塔,不由在广场上停驻脚步。不远处的斯大林公园,那里的草坪、树木、花圃,春华秋实,让人产生旷古悠悠的遐想……顺着江畔漫步,我嗅到松花江那老朽却清晰无比的江水气味……眼前的景物仿如前世的画面,我忽然有种察觉人类最初痕迹的惊喜 — 这江,这水,构成多少人心目中的图象?七十多年前,萧红,那个不断漂泊的女子,她必定也曾多次站立在这江风寒冽劲吹的江畔,神思恍惚地望着江心,经历了无数次挣扎与不舍才挥别了哈尔滨,挥别了松花江,也挥别了呼兰河。自此之后不曾踏足故土。1942年,以31岁的风华之年病故于香港。寂寞的心境,孤独的灵魂,思之怎不令人怆然?我忽然有种冲动,也想从中央大街的南端走出去,或坐火车,或乘搭汽车,到几十公里以外的呼兰县去,去看一看萧红的呼兰河,去寻访《呼兰河传》中所描写的“后花园”,那是一座很旧的院落,芳草萋萋。听说几年前已修复成为“萧红故居”。多少年了,那漂泊的灵魂应该回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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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


回复人: 青葡萄 Re:寻找萧红的商市街 回复时间: 2008.08.27 12:43

    真佩服你们作家 一件平凡的事情可以用这些平凡的文字写的那么有意境有生命有诗意
  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啊
  心有千言 难吐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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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苦瓜1 Re:寻找萧红的商市街 回复时间: 2008.09.02 10:12

    是寻找萧红,更是寻找自己生命的意义。难得的体验,永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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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瓜虽苦,但能清热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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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一切皆有规则 Re:寻找萧红的商市街 回复时间: 2008.09.07 21:59

    哈尔滨,因了萧红,不知增色,还是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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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人在天北 Re:寻找萧红的商市街 回复时间: 2008.09.11 11:12

    有机会请去美丽的嘉荫(在伊春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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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花荟 Re:寻找萧红的商市街 回复时间: 2008.10.17 21:11

    心细,笔细,是作者的最大特长,也正是能吸引住读者的最主要原因。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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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泽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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