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的蜗牛(中) |
天使也会流眼泪
年华飞逝,而我沉静在这个空寂的夜里,似逃开了时光和万物,独自漂泊在外。
(一)
两年的时间,转瞬即逝。我早已辞去了影楼的工作,在一家大型家装公司作室内空间规划。古妤也离开了那里,开始做服装生意。我们偶尔见面喝茶聊天。
半年前,古妤离开了张启航,她说“不是有了放下的勇气,而是没有了做替补的心力。那种呼之即来,唤之即去的日子让我觉得很漂泊,如同秋天风里的叶,没有根须,没有枝蔓揪绕的恐慌。终究是老了,想要一个安然的生活去处的。”说这个话的时候,她才二十六岁,眼里的荒凉却让人看到心疼,她学会了抽烟,抽得很凶,一根接着一根。
那天,我们坐在公园的露天茶摊喝茶。她的电话一遍一遍的响起,我看着她,她一遍一遍的挂断,这样持续了半个小时,她终于接起了电话很大声的喊“张启航,你他妈的玩够了没?老娘我累了,不玩了!”说完她“啪”的一声,将电话拍在桌子上,趴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古妤如此的粗鲁失态,她的样子让我的心狠狠的疼,我走过去抱她,轻轻地安抚她。想给她一些面对的勇气和生活的暖。
回到家里,我偎在你的身边,让你抱我,眼泪便流了出来。我说,“祥子,爱有时候是一场劫杀,过后心将一片荒芜。”你亲吻着我,问“你怎么了?”我说“古妤今天在公园里,为了张启航而不顾一切的嚎啕大哭,那种失去了灵魂一般的样子,叫我害怕。”你紧紧的抱着我。我将头埋在你的胸前,问你“你爱我吗?”你说“嗯,”我抬起头来,注视着你的眼睛说“我要你说,我爱你。”你别过头去,说“这么傻的问题……”我说,“为我傻一回好吗?我要你说给我听”你只是用吻遮盖了我的请求。
我愣愣的看你转过去的背,祥子那一刻,我多么害怕和你分别,多么害怕自己也会如同古妤一般,失去了灵魂一般站在人群里忘记了粗鲁丑陋,而大声谩骂大声嚎哭。
我常常觉得,自己在和一个暗处的人对屹、争夺。这种让我觉得随时面临离别的日子让我崩溃。
你曾说过,在梅姨办公室第一次见我,你以为我是上帝派来拯救你的天使。而爱情并不会因为我是天使而多赐予我几分甘甜,祥子,爱情有时候就像一场劫杀,过后一片荒芜。
隔天,梅姨叫我们到你家吃饭。你的父亲突然说“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我惶惶地将目光投向你,你躲闪着我的目光说“忙过这段时间在说吧。”梅姨的目光匆匆地扫过你的脸,然后转移到我的脸上,我尴尬的笑笑,故作释然的说“最近是比较忙呢。”像是为你的话增添一些分量,也像是解释给自己听。
回去的路上,你牵着我的手,很暖。我试探的问你“祥子,你想过和我结婚么?”你没有回答我,你常常如此,让我从云端跌到深渊的沉默。为了保持自己的矜持,我说“其实,我也不想结婚,我还这么小,说不定再过几年我会碰到比你更好的男人。而假如那个时候我已经成为你的妻子,我会多么的后悔和不甘啊!”你似松了一口气般,转身轻轻刮下我的鼻子,说“朝三暮四的小鬼!!”鼻子酸酸的,眼泪快要流出来。
(二)
零七年的秋天我持续的感冒,鼻子红彤彤的,常常唔言哝语的拖着鼻音说话。因为怕传染给你,我带了你买给我的白白黄黄的药片回自己房子去住。
北方的深秋寒意很浓。这天我缩着身体从公司出来,便接到了老爹的电话,他说话急促而沉重,我问他是不是病了,他说没有,只是让我马上赶回去一趟。我担心的飞奔着跑去车站坐了夜间的大巴。在车站我给你电话,我说“我有点害怕,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你能不能陪我回去。”
“恐怕不行,我明天要去投标。” 你说。
“不会有事的,家里就老爹一个人,他没有生病,也就没有什么比这更加严重的事情了。”你安慰我说。“我也这么想。”我安慰自己说。
你说“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就像说给一个要回娘家的妻子。
我坐在车上忐忑的猜想着。一路迷迷糊糊。
待到站下车,已经凌晨,天边微微发亮。我看到站在路灯下佝偻着背的老爹和另外一对年老的夫妇,向这边不断的张望着。我走过去,挽上老爹的胳膊,说“说了不要接的么。天这么冷,等了很久吧。”我亲昵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那对夫妇急切的扫视着我,满脸激动的样子,女人在一边开始抹起眼泪,我看见她眼下褐色的泪痣,和我的一模一样。
老爹红着眼睛拽着我的手说,“回吧,挺冷的。”声音抖抖嗦嗦的。我转头看向那对老夫妇,他们只是低着头,无声的跟在我们的身后,似乎想要靠近却又只是远远的走着。
我轻声地问“他们是谁?”老爹不吭声,只是拽着我的手,紧紧地握着。
我回头看他们,他们眼光里写满期盼慌张还有莫名的讨好。我慢慢的似乎开始明白,默默地跟着老爹的脚步,慌乱的像是醉酒了的人,蹒跚着。
走进家门,我倒了满满一大杯水,“咕咚咕咚”的大口喝着,水滴从脸边划出两条小小的河流,落在地上。三个老人的目光齐齐的聚拢过来,我喝完了水,回身在倒的时候,老爹将我拉过去站在他的身边,指着眼前的老夫妇失落的说“潇潇你的爸爸妈妈寻你来了。”我不理睬,重又转身接了满满的水,手指颤抖着,举起杯来,喝得又急又响。老爹喊“潇潇,”言语里满是心疼。老妇人喊“潇潇”声音里隐隐的哭腔,注满了期盼和内疚。她走上来,试图搂抱我的肩。我本能的退后,站在离她一尺的地方,注视着她。
我的父母,在我二十四岁的时候终于来寻我,在我丢失了二十年后终于来寻我。我突然的扑到老爹怀里,呜咽的嚎哭。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找我?为什么我早已经不在心怀期望的时候突然出现,打破原来的坚持和安宁。
她走上前来扶在我的肩膀上哭着唤我“潇潇,潇潇……”我终没有回应,伏在老爹的怀里不肯抬头。我不知道内心是如何的慌乱,如何的害怕,这就像自己当日走失的感觉,突然间一切就变了,突然间就要独自一个人面临所有的陌生……
老夫妇,抹着眼泪一遍一遍的说“潇潇原谅爸爸妈妈,原谅爸爸妈妈才来找你。”老爹送他们出门的时候,老妇人哭得肝肠寸断,我亦只是埋了头不看。
严重的鼻塞让我哭得气息艰危,老爹回来坐在床边,抚摸着我的头,轻声说“潇潇,我们应该高兴啊。我们找了他们许多年,而他们也同样一直都在寻你呢。若不是你妈妈千里之外找派出所追寻,找别人打问,怎会在咱这穷乡僻壤找到你呢?你也莫怨悔,老人自有老人的苦楚,你今天如此待他们便是万万不应该啊,娃!”“我也听到了,你妈妈为了找你,三十几岁就辞了工作,这里那里的跑。只要有破获拐骗儿童的,或者有流浪小孩的信息,她都要去看看。你看她才五十来岁的人,已经满头白发了,娃母心不易啊!!”我伏在枕头上,难过得啼哭。这么多年,我盼了多少个日夜,突然寻到了,心里却不知道是悲是喜。
我伏在老爹的腿上哭着睡去。
梦中自己不断地奔跑,世界空寂,白云绿地,却只有我一个人来去。突然面前出现一座房子,父母在里面轻言欢笑,我拼命的喊,他们却始终听不见,我想要跑进房子,却找不到进去的门。那时一座玻璃屏障一样的房子。我焦急的呓语,老爹轻拍着我的背。说“睡吧,睡吧孩子。”
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老爹坐在炕前的凳子上吸烟。烟蒂盛满了盒子……
我下炕,从老爹手上接过香烟,湮灭在烟灰缸里。说“老爹,不时说好了不戒烟么,怎么反悔有抽上了?遵守诺言啊,罚你吃一袋话梅。”我从抽屉里找出一袋话梅给他。爬在他身边,说“老爹,我们还就这样,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你是我的爸爸。”老爹摸着我的头说“娃,你要认你爸爸妈妈哩,他们可怜!”
站在门外,我背对着老爹,眼泪一下流出来。想起老爹第一次给我梳得辫子,一边高一边低;想起老妈妈去世,老爹第一次为我们煮的饭,面粘合在一起一团一团的;想起老爹牵着我的手到老师面前说,先让娃娃跟着念书吧,钱我过几天凑齐了送过来;想起老爹上街给我扯来花布央邻居阿姨缝制的裙子……
祥子那一刻,我多么希望你在我的身边,给我指引和安慰。
我一遍一遍拨着你的号码。“您拨的电话已关机!”“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我在这样机械的声音里最终放弃。亲爱,在我最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我的身边。
在家陪伴着老爹近一个星期,我突然觉得老爹真的老了,说话不在那么洪亮,走路不在那么虎虎如风,被佝偻了,头发白了……我突然觉得自己那么不孝。
我决定接老爹去我那里生活。我突然那么害怕离开老爹。老爹起初不答应,说自己不习惯城市的生活,在那里一个人都不认识会觉得寂寞。我说“你别怕我养不起你啊,你忘记了啊我现在挣工资,一个月拿的比你一年得到的还多呢。”“再说了,你常常说我不好好吃饭,把胃都整坏了,你去我那里可以给我熬我爱喝的皮蛋瘦肉粥,做我爱吃的拉面。我也可以陪你下棋,你觉得闷得话,可以到小区的老人活动中心去和他们学跳舞,玩扑克什么的。”我死缠硬磨,老爹最终答应。我将家里的东西收拢起来,搀挽着老爹回来。
(三)
回来后我去找你,我说“我要搬回去陪老爹住。”你拥着我问“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我说“祥子,我父母找到了我,就是我回去的那几天。”“真的么?”你惊讶的看着我。
我点着头说“嗯,我现在才觉得老爹真的老了,我却将他一个人放在家里孤孤单单的。”
“那你的父母呢?”你问我。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所以他们当天没听到我叫一声爸爸妈妈就离开了。”我悲伤的说。
“你不是一直想寻到自己的父母么?为什么寻到了反而如此不开心呢。”你托着我的脸问。
“企盼也是有期限的,我从四岁到二十四岁。二十年的时间,天天做梦梦到他们,可是终于我放弃做这个梦的时候他们却出现了!!在我最需要他们的时候,我不知道他们在那里甚至不知道他们还记得不记得我,而給于我疼爱和呵护的却是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老爹。我第一次初潮,是老爹帮我买来卫生巾而不是母亲。学校开亲自运动会是老爹去,当了爸爸又当妈妈,一会参加父亲组的短跑,一会又去混在一群妈妈里学蛙跳……”说着我开始难过的饮泣。你搂着我的肩说“丫头乖,别哭。说好要坚强的么,不是说过么,你是蜗牛呢。蜗牛在欧洲国家代表的是什么你知道么?是坚持和顽强!”
“而且”,你接着说,“我有说你像那个长脚的兔子啊,你知道它为什么有那么长的一双脚么?那就是用来追逐幸福的!!”说完,你微笑着注视着我的眼睛。
我噙着泪笑着和你说“嗯,那我到底是蜗牛好呢还是兔子好?”你笑着刮我的鼻子,说“傻丫头。”祥子有你在身边,真好。
你问我“你准备怎么对待你的父母呢?难道就这样,寻到了却不愿意去相认么?”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用怎么样的姿态。”我说,“那天我给你打电话,其实当时我很想叫他们爸爸妈妈,可我叫不出口。似乎突然知道自己有爸爸妈妈的震惊和喜悦,却又有相互陌生的窘迫和尴尬。”
“那就慢慢试着靠近啊,血肉相连你知道么?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人,相互之间从骨子里都会有亲切的感觉。”你鼓励我说。我点头说“我会努力的。”
你帮我拎行李送我出门的时候,我问你“你还没有正式见过老爹呢,今天和我一起过去吃饭好么?”你犹豫的说“过些天吧,老爹才过来要好好休息下的。”
祥子,我知道你只是躲避,你是不想在我的亲人面前給于一个承诺对吗?
我掩饰着内心的失望的说“那好吧,改天吧。”我没有戳破你,我不想给我们彼此太多难堪。
回到家,老爹问我,“你对象呢?没有送你过来吗?”
“他很忙本来他还说要过来看你,可人家房东赶得急要等房子结婚呢,所以他们连晚上都要加班,走不开。”我避着老爹的眼睛撒谎说。
“哦,你们也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你们的婚事了。”老爹唠叨着说。我没有回答。
晚上我执意要给老爹洗脚。老爹笑说“还没老到那个份儿上呢。而且老爹的脚又粗又臭的。”我说“我就是很想给你洗洗脚。”然后蹲下身来,掬了水一下一下的洗抹着。老爹问“娃,你咋了?还在思虑认你父母的事情么?”我不语。
“娃呀,他们也不容易,丢了你心都就碎了一次,寻到你,你却连个爸爸妈妈也不叫,他们还有啥念想啊。为了寻你走了千里路,爬了万里坡,那是当父母才能体会的心呢。你可别白瞎了他们对你的心疼。”我帮老爹揉着脚,难过的掉下了眼泪。
(四)
这天,我问你“今天晚上还要加班么?”
你说“不用的,最近生意比较淡。要我陪你去逛街么?”你问我。
“我想你今天去我那里吃饭,顺便陪老爹下下棋什么的。”我说。
你沉默了,似乎在挣扎的样子。
“你不原意见我的亲人对么?你怕什么?怕在我的亲人面前给他们一个承诺吗?”我伤心的问你。
“我现在还不能见你的亲人。”你终于说。
“潇潇,我不想给你一个不完整的爱一个不完整的家庭,我在努力!”你接着说。
“你在努力。”我冷笑道“你每天对着我思念你的苏曼,这就是你的努力么?三年多了,你想要我给你多少时间,你才能看着我只想到我宋潇一个人?”
“潇潇,你长了一张和她太相似的脸。每每当我已经遗忘的时候,你总是让我重新想到她的样子。下肢瘫痪,突然的离开了我的人。我怎么能够安心过自己的生活?”你说。
“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潇潇我是真的爱你的,可我不能给你全部的爱的时候,请给我时间好吗?”你温柔的请求我。
我伤感的说“我真遗憾自己长了如此的一张脸。更遗憾自己是个怕疼得人不敢轻易改变这张脸。”“别这样好么,潇潇?你记得么,你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给我时间,好么?”你亲吻着我的额头说。
“你看,你已经长了皱纹。”我抚摸着你的脸庞,为了转变刚才的气氛,我昧心说俏皮话“让我再等你几年,你就更老了,我怕自己到时候不原意嫁给你了。”你笑着抱紧我说“你那里都不要想逃!”祥子,我真的很气愤自己长如此的一张脸,如此让你怀恋另一个女人的脸。可我无法选择。这就是我们的悲哀。
入冬的时候,母亲打来电话问“我可不可以来看你?”请求的语气。我抱着电话在一边静默,一分钟后低低的说。“好的。”
老爹微笑着说“娃,这就对了。” “你不怕我离开你去他们那里么?还天天怂恿我待他们好。”我故意对老爹说,老爹失落的说,“人生该来的会来该去的会去,怎么能强求的来呢。在说你在我的身边已经陪伴我二十来年,也该陪陪你的父母了。”我嘻嘻的笑说“逗你玩得。我怎么会跑他们的城市,那里对我来说一片陌生呢。”老爹摸摸我的头。
下午,梅姨打来电话说“潇潇,前些日子听祥子说你找到了你的父母是么?一直想要拜望他们却一直忙得脱不了身。对了他们是在那个城市生活啊,过年这几天他们来不来看你?”我说“好像说要来的。要不我在问问吧。”“好的,问好了给我来个电话,”梅姨说。
我茫然的看着老爹。老爹问“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我说“祥子父母想见见你和我的父母。”“那好啊,我还说呢,你们年龄也不小了,这结婚的事情他们家怎么提都不提一下的呢。正好你爸爸妈妈过几天过来,见见定个日子多好。”老爹自顾自的说。
出门的时候我挂电话给你,“祥子,你妈妈说想见我父母。就这个春节。”我不想你为难,不想你后悔。
你沉默了两秒钟,笑说“好啊,正好,我想问你要不要嫁给我呢。这下好了,你父母直接包办。”我听到你的话,很开心,问你“你真的想好要结婚了么?是怕我被别人拐走,还是?”“有点啊,丫头,我发现自己突然有些离不开你了。”你说。我很感动,以为我的爱情,终于云开日出了,我说“祥子,我爱你。”你说“我也是。”你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你说这样的话太傻。
为了迎接父母的到来,我特意去了市场买了棉被和洗漱用品。我抱着一堆东西问老爹“还缺什么吗?你帮我看看,还需要买什么吗?”老爹失落的样子,淡淡的说“家里什么都不缺的,什么都有了!”我撒娇的跑去挽老爹胳膊说,“你也帮我抱一些,你叫我待他们好的!”老爹无奈,帮我分担了些东西。
(五)
那天你突然电话我,约我到商场去看戒指。我愣了愣,问“看什么戒指啊!”你说“难道你真的不想结婚吗?我可是想结婚了,我都三十有几的人了,在不结婚怕真要被你淘汰掉了。”我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说“连你求婚的话都没听过结什么婚啊。”你在电话那边笑着佯装着问“你不原意嫁么,那算了,以后带别人来买婚戒!”我慌了,急急得说“婚戒怎么能随便找人买呢,当然是我和你去买啦。”你在一边得意地笑。
有的时候,幸福似乎触手可及,然而当你真的要去握住的时候,它就像泡沫一样突然的消失了。
下午,我挽着你的胳膊逛遍了珠宝商场。最终选准了很简易的一对指环,白金镶了细钻的,看上去简单却不失大方。营业小姐说,“对不起,没有你们要的尺寸,要不你们下个星期来取。”你将开好的收据轻轻的收到钱包里,说“我要保存好,这就是你要嫁给我的证据。”我幸福的挽着你的胳膊,你伸手揉我的头发说“头发都这么长了,还记得你留短发的时候,那样子很可爱。”我闷闷的说“是吗?”因为最初的苏曼,所以我才留了四年的头发,终于长到我以为你喜欢的长度时,你却告诉我,你更加喜欢我短发的样子!!很多的事情,原来并不是想像中的样子。
正月初五的时候,我的父母从南方的城市来了这里。早晨我打电话给你,你的声音听起来沙哑疲惫。
我说“我爸爸妈妈今天就到了,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接他们?”
“哦,我还有点事情,走不开,要不,要不你自己去接一下好吗?下午我打电话给你。”你说。
“你怎么了,听起来很累的样子,出什么事情了么?”我说
“没事,我一会挂电话给你。”你故意提了提疲惫的声音说。
“那好吧,我等你电话。”我说。
下午,我和老爹站在车站的人流里,我对老爹说“老爹,我紧张。”老爹笑着,摸着我的头说“傻丫头,见爸爸妈妈有什么好紧张的啊,不过一会嘴巴甜一点,叫爸爸妈妈。那样比你做什么都能让他们感到高兴!”“噢!”我应着老爹的话。看他们从出站口走出来,东张西望的寻找着,我伸了伸手,张开嘴巴准备喊,却又似乎卡在了喉咙里。最终,还是向前挤了几步,从母亲的手上接过东西说“过来了。”母亲微笑着点头,然后说“我提,我来提吧,挺沉的!”我只是不语,拎着东西望前走。父亲走来,从我手上接过行李,将他的大衣放在了我的怀里说“你把这个抱上就可以了。”老爹笑着说“来了!一路走得顺利这呢吧。”
老爹,父亲两个人拎着行李走在前面,我抱着父亲的衣服和母亲并排走着。空气沉闷的有些尴尬。母亲伸手抓了抓我的衣服,说“棉衣太薄了。北方天冷,多穿点!”我说“我不冷。”然后习惯的和她拉开了点距离,默默地走。我偷眼看她,有点子来卷的齐耳短发,已经花白,被统统掠到了脑后。脸上的皮肤已经松弛,有了深深的皱纹,长长的眼睛,眉梢有些下垂,看起来平和慈祥。一会我磨蹭到她的后面,想要细细的看看她的身影,在记忆里想要寻找到她的影子。她一回身,站住脚等我,等我走到她的面前,她突然伸手帮我掠起了额前的刘海,手指轻轻的滑过了我的脸。我只是不看她的眼睛……
到家的时候,他们似乎一点都不累,兴奋得将带来的所有行李打开,给我细数他们带来的种种。我儿时的衣帽鞋袜,玩具读本以及他们每年在我生日的时候置办的礼物,我站在门前不走近亦不离开,心里越是急切的要靠近,行动却越是迟钝起来。老爹拉我,向他们指了指,让我叫爸爸妈妈,我返身走进了自己的房子关了门,把自己关在里面。我执拗的样子让我自己生厌。我在心里问自己:不是想要得到他们的疼爱么?不是期待着他们来弥补那些错失的岁月里遗失的爱么?为什么这个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什么都做不了?
待我走出房间的时候,老爹、父亲已经坐在客厅里下棋,而母亲却在厨房里丝丝拉拉的翻炒着。我走过去,站在门前看她,微微弯曲的背,以及微微发福的身材,看起来温暖安全。鬓间有两缕头发落下来,随着锅铲一下一下的荡着。我轻轻的走过去,原本是想要给她一个拥抱,而我却从她的身边绕开说“闻着好香啊,我来收拾碗筷。”老爹望着我满眼的欣慰。
晚上,和母亲睡在一张小床上,需要紧贴着背才能不被掉下去。我使劲地往边上侧,然后转身拉她,让她往里面挤挤。母亲却使劲地往她那一边侧,拽我往里面挤挤。那一夜相背无言,却很温暖。
(六)
那天老爹和他们说起要和你的父母见面的事情,他们突然就紧张起来。母亲说,“哎呀怎么不早点说呢,我们什么都没准备。你看我穿的这衣服,旧旧巴巴的……”父亲也是念叨着说“应该早和我们打声招呼的,总不能出去给咱娃丢脸啊。”老爹笑说“我这一大粗人都没怕给潇潇丢脸的,你们都是城里人都光光鲜鲜的怕啥啊!”
“不行,你得陪我去做个头发,买两件衣服。”母亲对父亲说。
“你和潇潇去吧,我最害怕逛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马上坐下来说。
“你也该收拾收拾啊,毛头毛脑的,怎么见人呢。”母亲说。
“其实不用特别在意的,他们一家人都很随和不会在乎这些的。”我对父母说。
可他们依旧兴师动众的跑去做头发,买衣服。母亲还特意跑去买了两块情侣表,说要送给我们。
初八的早晨,梅姨打来电话说,你们已经订好了位置让我们下午四点过去。就在苏北南路的相悦楼。我在母亲的唠叨下,拿出了所有应季的衣服,母亲拿起一件说“太素”,抓起另一件说“太孩子气”“唉这个也不行,看着太老气。那个更不行啰里啰唆的不够庄重。”我在母亲的监督下穿穿试试近一个多小时。最后父亲开始看不下去了说“你差不多就行了,咱家潇潇长的好,穿啥都好看着哩,你在别瞎折腾孩子了。也让消停消停。”母亲说“你懂个啥,就知道一碗不饱吃两碗。别看这只是订婚,可这小事情上也不能马虎了。要不等过门了,孩子被人看扁。”我回身对着老爹作痛苦状,老爹笑笑说“这件不是很好吗?既喜庆也大方,又衬的咱潇潇的皮肤白,挺好的。”“这件吗?嗯就这件吧,还像个样子。”母亲上下打量着我,才有了满意的神情。我等母亲转过身去,对这老爹翘大拇指。
摆脱母亲的七条八论,我趴在床上给你打电话。
“你还没起床么?”我听到你微微沙哑的声音问。
“昨天睡得晚才起呢。你干吗着呢?”你问。
“在折腾呢。你妈妈刚来电话说,订到相悦楼了,下午四点,你知道不?”我问。
“嗯知道呢,是我订的位置。下午要我过来接你们不?”你问。
“不用了,很近的,我们自己过去就好了。”我说。
“对了戒指昨天我就拿到了,很漂亮。”你说。
“我们真的要结婚了么?”我问。
“你不想结吗?”你紧张的问。
“想”。我忘记了女子的矜持,清脆的回答你。
“傻瓜,”你说“下午见,我要起床了。”
“好的,我爱你。”我说,“我也是”你说。
下午三点四十分,母亲就催促着出门。似乎她比我更加紧张,父亲开她玩笑说“你紧张什么啊,又不是你去见公婆呢。”“怎么不紧张啊,嫁姑娘你以为容易啊,随便找个人一嫁好了!那还得看看那家人怎么样,恶不恶,姑娘成了他家的人受不受气……”母亲唠唠叨叨的数落着。她眼睛突然红红的,似乎我一走出去就要变成别人家的媳妇了,就要受别人的欺负和虐待似的。“他们家人都很随和的。”我安慰她说。
我们按照梅姨说的,来到相悦楼。我说“他们在牡丹亭的。我们过去吧。”
“梅姨,赵叔叔好。”我推开门对他们打招呼说,然后转身指着随后进来的我的父母说“这是我的爸爸和妈妈。老爹,你们见过的。”梅姨盯着门口的母亲,张大了嘴巴说“你,你是潇潇的母亲??!!”“怎么是你?”母亲用同样惊讶的表情说。我和老爹看着他们四个人的样子,茫然。
“四年没见了,苏曼还好吗?”梅姨问。“她还好”,母亲尴尬的回答。我望望母亲望望梅姨。“那孩子,一去四年,也不传个信递个话的,怪让人牵挂的。”梅姨唏嘘着,语气里有微微的抱怨。“祥子呢,他还好么?”母亲问,梅姨用同样尴尬同样不自在的姿态说“他还好,一会就来了。”“一会就来了??”母亲惊讶的问。“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梅姨说,言下之意是,那你以为潇潇要嫁的人是谁。我愣愣的呆在一边,像个听故事的孩子。母亲回身看我,似乎觉得该给我一个解释“你有个大你八岁的姐姐,她叫苏曼。”
祥子,你知道命运有时像个顽皮的孩子,他将一些人的际遇随心所欲的打乱纠缠,然后让该留在身边的人离开了,让永远素不相识的人相遇了,相爱了,却只是一瞬间的美满,然后转身却又是一个际遇的开始和另一段际遇的结束。
两家人,沉默着等待你的出现。一些尴尬的气氛纷纷绕绕的,不能离散。四点二十的时候,梅姨说“这孩子,可不是在路上堵车了吧,我打电话问问。”梅姨拨了一串号码,“嘟嘟……”“不接电话,估计是已经到了。”大家将目光齐齐的投向门口。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你依旧没有出现。我给你电话,“嘟嘟……”依旧没人接听。我微笑着对大家说“或者正在来得路上,太吵没有听见。”心莫名的惶惶然,想要和自己赌。
五点钟,我看着梅姨说“梅姨,赵叔叔,我们先走了。”失落、伤心、气愤、心酸,很多的情绪一下涌上来让我忘记了起码的礼貌。我从相悦楼逃也似的奔跑着出来,仰起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为什么要骗我,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说结婚的话,却在这样的时间里突然的消失!难道你只为给我一句想要的安慰么?爱情,是什么啊,我常常在想为什么要我成为一个人的影子,成为你的感情的替补。在我的面前,你的爱如同施舍让我那么卑微那么不堪。
四个人在出租车上相对无言,母亲内疚的缩着肩,似乎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一般。我努力的对他们笑,说“你们先回去,我去拿个东西。”
“潇潇,”母亲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对不起。”我心酸的泪就要掉下来,你的错误,为什么要我的母亲说“对不起”,我说“我没事,你们进去吧,我很快就回来的。”我坐车来到你的房子。门紧锁着,我开了门,房子里空荡荡的,我推开卫生间的门找你,然后闯进厨房,到处没有你的影子。我听到了你电话的铃声,在卧室里“叮铃叮铃”的响。
拿起电话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桌上放着的杂志,封面上有个穿米色开衫的女人目光柔和,安静地微笑,旁边写着“**慈善机构负责人苏曼女士……”那个相貌同我相似的女子。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个故事啊,我多像个偷了玩具的孩子。我似抽取了浑身的筋骨,缓缓地滑倒在地板上,抱着双肩。杂志上,你用红笔划出来了那个慈善机构的地址。
我想象着你,奔跑在与她重逢的路途上,满心的苏曼,而我只是一个陪同你度过四年寂寞的戏子。我悲哀的卑微的哭出了声音。
第二天,我说“我想出去走走,机票已经卖好了。”母亲想要说什么却被父亲制止。我转身对身边的父母说“我也帮你们订好了回程的机票,一会就会有人送过来,你们路上小心。”
我将自己一个人丢在这个茫茫的陌生路途上。想要远些更加远些,那些纠绕在我内心的人和事。
------------------------ 海洋之所以宽广因为它汇集了大小的川流 生命之所以精彩是它囊括了深浅的缘分
|
|
|
|
|
回帖 |
|
|
回复人: |
晴雨西子 |
Re:狂奔的蜗牛(中) |
回复时间: |
2009.01.19 12:32 |
|
宝贝,居然写这么长的故事,累不?在爱情的纠缠里,只会一次次受伤.
帮你修改了几处错别字,老把"趴"写成"爬",那你趴桌子上就成爬桌子了,嘿嘿!别骂我哦,快跑......
|
|
回复人: |
戈壁红柳912 |
Re:狂奔的蜗牛(中) |
回复时间: |
2009.01.19 17:49 |
|
如月进入了写作的爆发期!
可喜可贺!
|
|
回复人: |
戈壁红柳912 |
Re:狂奔的蜗牛(中) |
回复时间: |
2009.01.19 17:56 |
|
祥子这个名字与人物的"档案"相比,略有逊色.
|
|
回复人: |
7034988 |
Re:狂奔的蜗牛(中) |
回复时间: |
2009.01.23 15:29 |
|
峰回路转的有点快。
|
|
回复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