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很多男人女人都害怕提老，甚至害怕别人诚实地告诉他（她）“你有皱纹了”。但是，一切头脑正常的人又都清楚，老去是一道必须要过的关。那么，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一句：当你无可逃避地老去，你希望孩子如何对待老去的自己？当父母已经无可逃避地老去，你该如何对待他（她）们？
　　
　　 这个问题回答起来有一定的难度，所以，我应该留给诸君充足的思考时间。趁着这段时间，我想讲一个真实的故事。或许，听完这个故事，那个答案出炉的难度会大大降低。
　　
　　 她是邻居的姥姥，一个很早就孀居，只育有一女的七旬村妇。由于两次改嫁，她没能亲自抚养女儿，却供着女儿读完了护校。因为年岁渐大，她很多年前便隔三岔五地到女儿家小住。近两年，因为身体不好，她只能扔下刚刚依靠和欺侮孤寡的邻居打架盖起的新房，和女儿一家三口挤在三十多平米的楼房里。由于很多讲不清的原因，她与女儿、女婿的关系并不是特别融洽，以至于当女儿到外地为外孙女陪读后，她都吃不上像样的饭。
　　
　　 当她向她认识的老太太平静地讲述这一切时，我就在她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她没有文化，甚至连最基本的知识都没有。但是，她的平静却起到了修辞作用，让她话语中蕴含的凄苦淋漓尽致地释放了出来。
　　
　　 我不喜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谴责她的女儿、女婿，甚至不愿随随便便地对她施与同情。但当她的平静累积到一个临界点后，一种属于旁观者的心痛终究还是袭上了心头。我不明白：难道，对女儿的爱就必须建立在对已经老去的母亲的忽略之上吗？难道，幼时的分离生活，以及母亲的修养欠佳，就是冷落母亲的正当理由吗？我不知道，那个精力正常的女人，在她母亲的有生之年，会不会幡然醒悟，意识到这个错误有多么可怕。并且，明白当生养了你的母亲生病甚至不在了时，一切的积累和拥有都等于零。哪怕你的女儿是最优秀的博士，哪怕你和丈夫的事业永远蒸蒸日上，也无法改写乃至抹去那个令人心痛的零。
　　
　　 就这样，我在初夏燥热的风里，望着那个头发零乱、面黄肌瘦的老人想了很久。看着瘦弱的她拎着一点小量却准备吃一天的豆腐，疲惫地扶墙而立，我的心中涌进了一种悲哀。她不时呻吟一声，念叨着在外地参加高考的外孙女和陪读的女儿为何还不回来，念叨着女婿连外孙女考没考完都不告诉她一声。对于她的处境，我不能帮上一点忙。相反，我只能从她的伤口中榨取一些于事无补，却对局外人有所裨益的感悟——
　　
　　 当你的父母无可逃避地老去，无论如何，都要把爱与责任存留在心中；
　　
　　 当你的父母无可逃避地老去，无论如何，都要在外出前告诉他（她）你要去哪儿、何时回来；
　　
　　 当你的父母无可逃避地老去，无论如何，都要倍加珍惜那盏在深夜因为等待迟归的你而亮着的灯。
　　
　　 而且，切记：终有一天，你也将无可逃避地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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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起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