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女人围坐在一起纳鞋垫，相互谈论着各家的男人，耳朵都吱楞着听来车的声音。
　　 她们是装卸工。
　　 靠近村西头有家洗煤厂。车从东头来，只要听见车响声，女人们顿时亢奋起来。随即扔了鞋垫，掂起簸箕般的大方铣，呼啦啦往洗煤厂聚拢而来。五个人一组，占住了车，也就占定了心，十块钱的装卸费有保障了。女人们拼了命地往车上爬。
　　 虎妞是这帮女人当中最能干的。看起来却弱不禁风：脸型消瘦，多被头发遮了去，只露出炯炯有神的两目，胸前的双峰如两座小小的富士山，当她启动了两条细长如圆规似的双腿时，却被小儿子龙龙的哭声给羁绊住了。虎妞有点心急，怕挣不到那十块钱。折转身对儿子喝到：“听话！挣了钱，妈妈给你买玩具飞机。”话未落地，双腿已扎进了车上那深深的煤堆里。村里的孩子好哄，龙龙一听说有玩具，便止住哭声，一个人去煤堆上玩了。
　　 虎妞叉开“圆规”，扎进煤堆，弯了腰，挥舞方铣。那煤便听话的从她的俩退之间向身后‘嗖嗖’地飞出。虎妞只顾了埋头干活，她想快些，再快些。还有三台车等在那里，谁卸得快，谁就能进攻下一台煤车，又有机会多赚出十块钱来。抢夺原因很简单：僧多粥少。一帮车司机看着虎妞的动作，便开起了她的玩笑：这娘们的动作真好看，跟过性生活似的。随后便是肆无忌惮的笑声。虎妞听得真切，无暇顾及这些男人，心内思忖：自家汉子自打出了车祸双腿致残以后，就一直卧病在床，老的少的都跟我一个人要吃要喝。想到此，不由得给铣头加速，所有的力量都紧紧地攥在铣把上。“这娘们真厉害，比男人还燥！”这话虎妞很受用，她自己也认为不必男子差，总在心里哼唱谁说女子不如男。不过装卸的活确实使人，虎妞脸上细密的汗珠很快串成了珍珠，背脊上也爬满了汗珠子，那花格衫很快湿透了，紧紧地粘在身上。虎妞真想脱光了上身，可是面对众多的男司机她不敢，任由汗衫贴身，尤其是内裤，如同胶贴粘在身体的中心，难受之极。
　　 承载四五十吨的大煤车总算卸完了，虎妞已成了个浑身是水的黑人。当她从司机手里接过十块钱，准备跳上下一台车时，猛然间想起了儿子。扯开嗓门兴奋地大叫：“龙龙，龙龙。妈妈给你挣钱啦！”左唤右唤不见人影，有点焦躁，撒目四顾仍不见儿子，心内一沉，不由自主地往洗煤池走去。虎妞顿时傻眼了：儿子龙龙漂在漆黑的洗煤池中间，肚皮圆鼓鼓如青蛙，两眼翻白被淹死了。
　　 虎妞扔了那十块钱，发疯般的冲向洗煤池。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龙龙，我的儿……”
　　 众人反应过来，都火急地撂了方铣冲向洗煤池。带头的娟子如狮子般怒吼：一定要抢拽回虎妞，她男人还在家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