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与守望 |
乡愁与守望
——为南昌收藏家李衍能的《李衍能收藏》作序
•萧鸿鸣
一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啊在里头;
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是什么东西让“在这头”的我和“在那头”的母亲、新娘和故土连接起来?是“乡愁”。余光中先生让人潸然泪下的诗句,将“乡愁”的本质性永恒内涵“守望”揭示出来。面对无穷无尽的“乡愁”,有人低声吟咏,有人狂放歌唱,有人借物寄情,有人则固持“守望”……
二
“四岁死了娘、五岁死了爹,没有读到什么书……”,靠着独自拼打而有了今天令世人羡慕事业的李衍能先生,在其花甲将近,含饴弄孙之时,却完全出乎世人的意料,将自己的全部精力,倾注于对江西历代书画家们的作品收藏,这种包含着多层“乡愁” 意义的“守望”,不可谓不深,不可谓不长。于是乎,犹若横空出世,“江西派开派画家罗牧书画展”在一夜之间震动了江西,乃至于搅动了整个中国的收藏界而瞬即传遍了全球。
就江西的书画艺术而言,明末清初的书画艺术,是自南唐五代以来,“钟陵”地区的董源、巨然、徐熙、贯休崛起之后的又一个高峰。以罗牧为首领的“江西画派”,在有了明末的酝酿,至有清一朝的康熙,先后以八大山人、牛石慧、朱容重等人形成团体的“江西画派”,延续“钟陵”遗风,再领风骚又几百年,影响中国乃至世界艺坛而长盛不衰。
但是,对于这样一个在中国历史上曾经如此辉煌,在中国美术史上占有如此重要地位的艺术流派,却因为其作品散存于世界各地,使得今人难以窥探其全部和真实的面貌,而鲜见有更多的研究问世和继承成果。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文化遗产”在当代的巨大损失,从某个方面来说,这亦是抑制江西这一“地域文化”成为“文化大省”的某种重要因素。
以一己之力,肩负起国家应当承当的“守望”之责,将散佚于世界各地的“江西画派”书画家们的作品,作为一个文化专题进行集中收藏。如今,李衍能先生那些可与世界上任何一位收藏家媲美的收藏品,以及其所为之的“主题性收藏展览”呈现出来的巨大影响与贡献,几乎可以说,足可让某些国家文化机构汗颜了。
是什么力量让一个企业家的收藏,在巨大的现实利益面前,而固守着一个被世人漠视的文化群体和文化现象?反观李衍能先生悲惨的少年生活经历,又反观李衍能先生在其有能力的时候,便常常资助贫困学子的义举,我们就不难揣摩其深层次的心理积淀因素,是来自于其反刍的“乡愁”情结与“乡愁”的释放,并由此产生出来更具文化意义的“守望”情怀。这一理由,当然也是唯一能让人们思考,并坚信其“守望”得以持久实现的最为重要因素。
由此,面对李衍能先生的“江西派开派画家罗牧书画展”,这个被世人掩埋、沉睡了几百年、漠视了几百年的“江西画派”,也终于在李衍能先生的这种“守望”面前,而使得世人唤醒了沉睡的记忆,让人们从几乎遗忘与淡化的记忆中,将这一文化现象得以被重新“挖掘”出来。这便是李衍能先生的“守望”在她一经问世的时候,就给予了世界以剧烈反响的根本所在!
“乡愁”在这里获得了共鸣,“守望”在这里唤醒了世人沉睡的记忆,并获得了普遍的认同。
三
“守望”是需要力量的!这个力量除了要有大量的金钱作支撑以外,“乡愁”则是这一“守望”力量得以长久维持的唯一源泉。李衍能先生以自己的“乡愁”和一己之力,而使这种“守望”产生出了巨大的社会反响。是什么力量使这种“守望”让世人为之动容?其“守望”的真正意义何在?
钩沉尘封的历史,原本是史学家的责任。但是,史学家们的文献与史料来源,却是建立在、并依赖于国家乃至于民间的这些“守望”者们坚实并丰富的守藏。以“江西画派”的研究为例,文献、史料、实物的缺失,使得这一在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艺术流派,并不能完全被世人所知晓、所认识。因之,面对诸如李衍能先生等巨大的收藏实物,其收藏作品中所呈现出来的具有巨大史料价值的诗文、题跋,乃至于作品风格等等,却像一个个散落于民间的珍珠,将那些满是尘垢的史迹,以实物的形式,展现于研究者的面前。由此而为这种文化现象,为这一曾经发生在江西这方土地上的某些事件,提供了实实在在的“实证”,使研究者们能够将这些零星的材料、艺术家们人与人之间、艺术与艺术之间的碰撞,乃至于这一艺术流派的内部,曾经发生过的点滴纠葛,得以昭示于世人面前。
罗牧是“江西画派”的“开派”首领,在江西画派的实体“东湖诗画会”的内部成员中,八大山人、牛石慧、朱容重,以及时任江西巡抚的宋荦、宋荦之子宋至、熊一潇等这个群体人中,他们之间到底形成的是一个怎样的关系群体?其艺术风格的相互影响,是如何发生的?如何进行演变的?其演变的结果怎样?当这一系列的问题,在国家典藏的文献、史料不能够给予提供的时候,民间的收藏品当中,或许就能够提供出某种拾遗补阙的作用。在李衍能先生收藏的“江西画派”相关作品中,所提供的相关信息,就是一个鲜活的例证。
李衍能先生收藏的罗牧作于“辛未夏六月求志翁先生大教”的作品,宋至就有以“商丘宋至”之名作的诗跋,云:“山腹千叠云,村坳一尺雨;应有避世人,烟阁修花谱。”“辛未”为康熙三十年(1691),是宋荦刚从江西调往江苏巡抚任上的第一年。由此,既知道了罗牧在康熙三十年曾在江苏宋荦衙署中逗留,又确切地知道了宋至对罗牧山水绘画的“山腹千叠云,村坳一尺雨”评价,还可以知道康熙三十年前后的罗牧,在南昌“应有避世人,烟阁修花谱”的生活状态。
在“东湖诗画会”的内部人员中,八大山人曾借一幅名扬四海的《孔雀图》,来讽刺和挖苦带着孔雀翎毛的满清朝廷大员。这个事件,在研究界一直被视作为八大山人与时任江西巡抚宋荦交恶的例证;八大山人有一封责备罗牧与“贵人”往来的信札曰:“昨有贵人招饭牛老人与八大山人,山人已辞著屐,老人宁画几席耶?山人尊酒片肉之岁卒于此耶?遇老人为道恨他不少,且莫为贵人道……”,手札中请罗牧与八大山人的“贵人”即宋荦;熊一潇也有“高士南州邈,东湖烟雨寒”说明“江西画派”内部曾有“烟雨寒”的诗句。这些“东湖诗画会”人员之间的笔墨龃龉,是否真的发生过?还有没有其它的证据来加以佐证?李衍能先生所藏罗牧画于“辛酉晓春为惠老年道翁画”的这幅作品中,其五言题诗说“伊余息人事”,就予以了印证。这不仅说明了“东湖诗画会”的内部确曾发生过“烟雨寒”的碰撞,还通过罗牧给牛石慧的诗,使我们了解到,在八大山人与宋荦关系交恶的事件中,罗牧与牛石慧两人,还从中做了“息人事”的调停与和事老。
在《南昌县志》中,有一条“其画者比之罗饭牛,牛石慧焉” 的记载。此时活跃在南昌周边地区,并与罗牧•饭牛一道被时人“比之”的牛石慧,正是宋荦在江西任巡抚这四年间。这幅作品,为牛石慧与宋荦提供了有过实质性交往并交善的可能。同时,也说明了此时仍身为方外和尚的牛石慧,其佛门的“大同”情怀并与罗牧互有书画往来善交的事实。
以牛石慧作品流传至海内外的实际情况来考察,其流传的范围不可谓不广,在后世尚未对八大山人身世完全了解的情况下,人们每每见到“牛石慧”的作品时,便将“牛石慧”的作品,看成是“抑或是八大山人小施伎俩”的作品。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牛石慧”作品的风格,与八大山人绘画风格的接近,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牛石慧受到八大山人绘画风格影响的可能。
罗牧与牛石慧去为八大山人与宋荦“息人事”,这多少真实地反映了“江西画派”的成员中,在艺术相互交流、相互碰撞以后,最终达成“息事宁人”的结果,而这种人与人之间的紧密关联性,直接影响到当时和后世对“江西画派”的认定与评价。
李衍能先生的收藏与“守望”,弥补了国家收藏所没有之不足,使那些被湮没在历史尘埃中的史实,得以昭告于世;为研究“江西画派”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为研究这个艺术流派的传承与发展,开拓了新的视角;为后人作更大范围、更深入的“江西文化”研究,亦将发挥出巨大且明显的作用。
四
谁都依恋故乡,谁都思念亲娘。我们思索“我从哪里来?我将到哪里去?”“守望”便是这一留恋与思索的具体体现。“乡愁”在这种“守望”面前,得以了最大限度的释怀。
故乡江西的文化、艺术、宗教,乃至于山山水水的一切影响,除了孕育李衍能先生以及其丰厚的“守望”收藏外,还孕育了以“末代帝师朱益藩”及滕王阁文化为中心收藏的陈方先生;以“江西翰林•进士”为主题收藏的陈昌浩先生等一大批“江西文化”的“守望”者们。他们将特有的“乡愁”方式,转变为对江西文化的“守望”,从而使得这种“乡愁”,具有了更大范围的文化意义,从而变得更加深沉而有具了厚重的历史感。
“守望”,使“乡愁”拥有了一张可以释怀的邮票;“守望”,使“乡愁”成为了连接两端码头的航船;“守望”,消弭了思念母亲的天堂隔阂;“守望”还将有:让海峡“那头”的骨肉同胞,有了祈盼回到“这头”团圆的心愿。
为此,鸿鸣要借“李公天上石麒麟”这句话来评价李衍能先生,实乃是基于李衍能先生之“功莫大焉”也!
2010年7月1日
于北京西城海云轩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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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青年 |
Re:乡愁与守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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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7.07 14: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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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好作者!
------------------------ 人老了 什么也做不来了 只但愿还能够写写文章 于是我就成了文学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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