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透明的玻璃窗内,手里用心地调着番茄酱,手指和一种绛红色东西搅和。我觉得它象极了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纠缠。接下来我开始打算写个长篇,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时收尾。它应该是小说。我常常把小说和长篇看成是连在一起的。就如男人和女人。我苦闷地压缩过它的篇幅过长。我听着罗娜,罗娜是我堂姐。我就一边听着罗娜从我叔叔口里出来手里边搅拌着那绛红色东西。中午,太阳是蜜桃汁泼溅般照射进来。三个小时了,这个看上去显些老的男人就念叨着罗娜。罗娜是他的命根。桌子上的食物这时候已被我扫荡干净,手上剩下腥味的粘稠。后来的话让我不可思议,想想这是个男人说的。他说我要把她干掉,这个女人太坏了。罗娜高二从音乐学校辍学,跟一个男孩走了。
这年我十四岁,罗娜十七。
十四岁之前我是容易把伤口和糖果拿给别人看的孩子。我不知道罗娜,她优越的生活环境。我背着书包去上学,勇敢地一口气把语文课本读完,有人偷偷跟我父亲说我偏科。我是从门缝里去看父亲的脸的。他的神态
严肃得像鲁迅,是我觉得他会讨厌化妆的女人的男人。我天生在父亲面前会掩饰女孩的娇弱。我只在父亲不在的时候去翻看他的抽屉,我有难以名状的好奇。我能吃到很多糖果,那些奇异的糖果简直是色彩斑斓。父亲有三个抽屉,我知道。他回家的时候会没有发觉地把剩下的糖带回来给我。妈妈说那些糖都是毒药。我把抽屉打开,闻到里面的怪味,我看到一管女人的口红。
那是糖果。
父亲和这个给我一个细胞的女人,我奔波在他们间隔的旅途。我捧着右手,早上我划到了自己的手背。血水要命地喷射出来痛苦成淤血,像黑色的小泥巴,像我手里搅和的番茄酱。我紧紧裹着伤口。我去父亲那儿喝水故意把伤口露出来,我想得到一点关怀。父亲问我你的手怎么了。我说刀划的。他走出去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抽。我的右手背留下了一个弯弯的月亮形状。我对着镜子清楚看到自己的脸,牙齿残缺,眼角有颗闪烁的泪痣。我清清楚楚听到那个女人是个坏蛋。我的脑袋被重重敲了一棍。后来父亲对罗列说,他是含着眼泪重复上面那句话的。我重重地倒在地上。天知道她是怎么过的。罗列对她大发脾气,他指着她说就是因为你,因为你爸爸不重视我们。我恨罗列。他是个庸才。我恨不得把他捏扁。我的力量是要爆发的,源于对罗列的恨。我残缺的牙齿是那可恨的糖疗伤的糖。他终于大发雷霆了,我听到恶毒的声音,你能在这儿呆是因为我,所以你得做我的奴隶。我知道是这句话。比任何时候灵魂还要对它保持敏感和撞击。无可比拟的仇恨。我的眼泪汩汩涌进喉咙。一个男人要把她赶走。房子房子停靠肉体的墓碑,篆刻几个人名字而已。
罗娜,我的世界。我想着罗娜绝望。那块墓碑在我一个人的心底悲壮。
我看到一个女人抽噎出来的泪,在眼角像颗辛苦耕耘出的豆子。她的皮肤因为心灵苍老残留的痕迹。我抚摸着她弄出血泡的手,她紧紧地为我包裹,我想因为它得到一点关怀。9岁,我认为抚摸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我一边流眼泪一边清洗着小裙子。罗列像只老虎一样叉在那里。我使劲地揉那条纯白的裙子使劲地搓。
罗娜私奔了,她带着我的欲望。我乖乖做了一个好学生。有人频繁来看我,他说罗娜根本不像话,罗娜还好吗。她去了哪里?那个带着我的欲望和私念的年轻女子。叔叔和罗娜的感情开始了,像小说上经常说到最糟糕的那样。我听他说那个女人太坏了。我手里的番茄汁从勺子上划下,半秒钟呈现水滴向下的形态。手指上一块绛红色。我一直认为最浓重的是血液的颜色。罗娜在漂泊,她的血液浓度超过糖。我用糖纸蒙住眼睛,看到的是另一个世界。
------------------------ 当灵魂变得苍白无力
当干涸的心河泛不起涟漪时
才发现原来忘了给自己一片思索的空间
忘了给自己清泉的源头
让我活着却没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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