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到最后
　　文/飞雪独樵
　　
　　杜天放还没到家，远远地就看到在楼下等着的何蔓仪。
　　
　　进屋落座后，没等何蔓仪开口，杜天放就笑了起来：“你来，可是想问我和老总今晚商谈的结果？”何蔓仪有点不好意思，“我听说最近公司人事要变动，不知道这次我会怎么样。知道师傅消息灵通，今晚又和老总在一起吃饭了，就来打听一下。”
　　
　　杜天放看着何蔓仪，心里想着这小丫头才过两年，倒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两年前，何蔓仪大学毕业应聘进了这家公关公司，开始是在杜天放手下做着秘书，时间长了，跟着他跑东跑西，也学了不少谈判桌上的技巧。杜天放一直觉得这丫头是个人才，只做秘书可惜了，所以，安排她开始做业务。何蔓仪倒也没让他失望，一年过去，也完成了几件漂亮的CASE。
　　
　　“你放心好了，有师傅在，自然不会裁掉你。”杜天放微微笑着继续说：“而且，你要是真想发展，我倒还可以给你一个消息。今天老总对我说了，想将现在的业务部改为两组去跑市场。业务范围还是这么大，两组之间互相竞争，促进公司的效益再发展。我要负责其中的一组，另一组谁来负责，还没定下来。你要是够胆量，去和老总谈，搞不好，过两天，你就是我的平级了。”
　　
　　何蔓仪听着杜天放说着，眼睛闪亮了一下，但是，随即又黯淡了下来：“想倒是想，可惜，我才进公司两年，去和老总谈，空口白牙的，能说什么？”“怎么这么说呢？你自己不给自己信心，别人就算有心帮你，那也没用啊。”杜天放劝慰道：“你跟了我这么久，我手里的职场招式也几乎都被你学尽了，你现在缺少的，只是时间的磨练而已。”
　　
　　“时间这么紧，而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是现找资料写策划，怕也还是晚，算了，师傅谢谢你。”何蔓仪说着，就站起身来准备走。杜天放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出来，递给了蔓仪。“这是我为这次调整准备的策划案，本来想给老总看的，谁知老总钦点了我，所以，就没用了。要不，你拿去研究一下，再改改，明白我的确切含义后，去找老总谈。”
　　
　　何蔓仪前恩万谢地接了，临出门时调皮地问了一句：“师傅，你什么都教给了我，不怕我将来超过你，抢了你的饭碗？”杜天放哈哈大笑：“傻丫头，我是看重你的潜质才帮的你。话又说回来了，师傅当然要保留最后一招防身了，你抢不去的。”
　　
　　杜天放果然没看错人，凭借他漂亮的策划和蔓仪出色的口才，第三天，老总就宣布何蔓仪统领另一组开展业务。在公司高层的会议上，何蔓仪当作公司的一颗新星收到了大家的礼遇，而一向被别人推崇的杜天放，倒黯淡了很多。
　　
　　晚上，何蔓仪请杜天放吃饭来表达谢意。杜天放对何蔓仪说：“从明天开始，我们是同事，也是竞争对手，所有的指点到今为止，以后靠各人本事吃饭，要想出头，就不能永远倚仗着我。商场也是战场，容不下半点师徒情分。”
　　
　　何蔓仪笑着，给杜天放斟了一杯酒，柔声说：“师傅可别这么说，虽然咱们现在级别上平等了，但是，你也还是我永远的师傅啊。再说了，咱们做公关这一行的，有客户才有饭吃。师傅你手里有那么多的客户，都是老关系了，我就是想造反，也没这个能力。你要是不指点我，那我以后可怎么活？干脆，我明天还是辞职算了，省得到最后还是丢人现眼。”
　　
　　杜天放看看何蔓仪，虽然喝了酒，但还是知道了她的意思，感情这小丫头拐弯抹角向他要客户呢。算了，她现在这个位置是他帮忙得来的，干脆送佛到西天吧。这么想着，便在晚饭后带着何蔓仪回了公司，打开电脑，让何蔓仪自己在一百多家公司中挑三十家资料，算是给她的升迁贺礼。
　　
　　何蔓仪坐在杜天放的电脑前，看着这些公司的名单，杜天放去柜子前找文件。这个时候，外间的电话响了，杜天放便出去接，只是拿起听筒，电话竟然没声音。他刚回来，电话又响，接了又没声音。回来时，看何蔓仪在看她自己的电子邮件。看他回来，连忙关了页面，指出自己想要的三十家资料，当他的面拷贝完毕后，两人一起离开了公司。
　　
　　业务分成两组之后，大家果然觉得压力增大，就算不为钱，为了面子两组人也在暗自较劲着。
　　
　　这天，杜天放接到一家地产公司准备做一个新楼盘的开售仪式的函件，便从电脑里调出这家公司的资料，整理一番，准备拿下这个单子。只是第二天去了回来的时候，黑着一张脸。就在大家猜测纷纷的时候，老总找杜天放谈话，并且，叫上了何蔓仪。
　　
　　当着老总的面，杜天放说清楚了原委。原来，一直合作良好的这家公司这一次竟然将条件提得过高，而且，丝毫没有和缓的余地。公司如果按他们的要求做这笔单子，非但没有任何利润，倒贴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杜天放没有答应做。
　　
　　杜天放感觉哪里出现了蹊跷，但是，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因为从那家公司经理的话里，感觉出他们已经掌握了我们公司的实际利润点。但是，这个利润点一直是公司的机密，公司上下，也就几个人知道——连何蔓仪都不知道——知道的人，也绝对不会出卖公司的利益。
　　
　　这时候，何蔓仪说话了。她说：“这个，是公司的老客户，不能失去。但是，现在杜经理已经去过一次了，要是再去，别人要是再不给面子，倒好像我们在求着别人。与其这样，那还不如我去一次。反正我年纪轻，又是生面孔，就算不给面子，也不打紧。”
　　
　　因为这涉及到业务分配的问题，所以，老总也没发话，只是看着杜天放。杜天放看着他们，无奈地摇摇头，对着何蔓仪说：“你要是想去，那你就去吧，要是做成了，这家公司以后都由你做。”
　　
　　何蔓仪准备了一下，第二天上午去了那家公司。她走的时候，没什么人看好，毕竟，杜天放接不下来的单子，她何蔓仪，又有什么能力接下来？只是，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她，何蔓仪，竟然接下了这个单子！而且，按照以前惯例金额去做。
　　
　　在老总的办公室里，蔓仪和天放一起坐在老总面前。何蔓仪的脸上，带着成功的得意，这与杜天放一脸的沮丧成了鲜明对比。只是，当何蔓仪陈述清楚所有的对方要求之后，杜天放叫了起来：“这怎么可以？公司从来没这么做过！”原来，对方答应何蔓仪是有灰色条件的，那就是对方代表人要从单子里提取2％的金额做私人手续费。这笔钱，将永远不在帐上反映。
　　
　　老总听何蔓仪这么说，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毕竟，他们公司做了这么久的业务，从来都禁止这样的操作。见杜天放的坚决反对，见老总阴沉犹豫的脸，何蔓仪稳稳地问了两个人一个问题：三十万和两万之间，到底哪个重要？做了这个单子，给了对方私人2万，公司稳赚30万；要是不给，那么这30万公司一个子也得不到。“现在哪家公司不是在这么做？我们如果不这么做，那么必然会流失大量的客户，这家公司，就是前兆！”何蔓仪的最后这句话，让老总陷入了深思。
　　
　　最终，尽管杜天放坚决反对，但是，老总还是采纳了何蔓仪的意见，答应条件，接下单子。
　　
　　事后，杜天放一再对何蔓仪说这样做的危险性，但是，何蔓仪淡淡一笑，对着杜天放说：“你忘记了那天你是怎么对我说的？‘以后靠各人本事吃饭’，杜经理，你做事情有你原则，我做事情有我原则，‘商场也是战场，容不下半点师徒情分’，是不是？别怪我抢走了你的客户，杜经理！”
　　
　　的确，何蔓仪说的有道理，他杜天放也只有接受。
　　
　　难道真的是杜天放这里出了问题吗？自从分了两组之后杜天放这一组似乎都没做成一笔大单子，倒是何蔓仪那边将杜天放没接下来的单子做得有声有色。渐渐地，杜天放手下的业务员有了跳组的心，毕竟，成天看着别人忙自己没事做，心里，也不是滋味。这期间，杜天放也尝试用各种办法来改变现状，但是，他所想走的每一步似乎都被对方公司知道，所有的业务总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半年后，他手里的客户基本上都到了何蔓仪的手里。老总看到他，也黑着一张脸。但是，叫他去在做业务的时候做私下交易，他杜天放做人的原则让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一点。
　　
　　何蔓仪似乎活得越来越精彩，很多时候，她看着沮丧的杜天放都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多笑一点。只是，面对自己的业绩，杜天放又如何笑得起来？
　　
　　公司又接到一家公司的业务函件，这次，杜天放灰心得连试的心都没有了，他直接说放弃，让何蔓仪去做。晚上，一个人到酒吧里去喝闷酒。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唯一的可能，是公司里的人窃取了他电脑里的业务机密，但是，知道这些业务机密的人少之又少，并且，知道的人又绝对不会出现问题。何蔓仪为什么可以做好？难道真是给业务费这么简单？不可能，除非是何蔓仪将公司机密事先透露给客户！但是，何蔓仪并没有这些公司的资料，也不知道他电脑的密码啊。
　　
　　这时候，一个人走了过来，和杜天放打招呼。他抬头一看，是他一个从前的同学，现在在一家软件公司做事。两个人喝着酒，互相说着一些烦心的事情。说着说着，或者是杜天放喝多了，他竟然将最近业务上的困惑说了出来。那人听了到最后，想了一下说：“莫非你电脑里被人下了‘木马’吧？”
　　
　　“‘木马’？那是个什么东西？”杜天放好像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所谓‘木马’，就是一种间谍软件，别人通过某种不正当的隐蔽手段装到了你的电脑里。有了这个东西，你的电脑只要一开机，别人就可以进入你的机器，窃取任何想要的资料。算了，解释再多你也不知道，我现在就陪你去你公司，在你电脑里查找看看。”说着，他就拉着杜天放离开酒吧直奔公司。
　　
　　果然，在杜天放的电脑里找到了“木马”。
　　
　　这木马到底是谁下的？看了看安装时间，竟然是半年之前。半年之前？查看了杜天放的工作日志，那天赫然是何蔓仪荣登经理宝座的日子！杜天放记得他们在一起喝酒，记得开电脑让何蔓仪找资料，记得拿响了又没声音的电话，记得回来的时候何蔓仪在匆忙在关她的电子邮箱网页……
　　
　　杜天放心底一阵发黑，自己辛苦培养起来的学生，竟然一直在黑暗中偷窥着自己的秘密，然后，出卖公司的利益去夺取本来不属于她的东西！他眼前浮现出何蔓仪那张笑意盎然的脸，现在才知道，那笑，是多么虚伪，那么阴险。
　　
　　怎么办？他抬头看着他的同学。他的同学微微一笑，说了几个字：“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随即，打开自己的电子邮箱，给何蔓仪发出了一封热情洋溢的电子邮件。
　　
　　三天后，杜天放放出风声要辞职。
　　
　　何蔓仪知道消息后，浅笑盈盈地走进了杜天放的办公室说师徒一场必须饯行。杜天放也笑着答应了他。
　　
　　他们在半年之后又坐到了一起喝酒。酒过三巡之后，何蔓仪问杜天放准备什么时候走，杜天放笑着说：“我可没说是我自己辞职啊。”听他此言，何蔓仪愣了一下，随即问：“不是你走？那你说谁要辞职？” 杜天放看着她，笑而不答，随手从包里摸出一沓打印件出来，放到了她的面前，说：“你以前不是问我最后一招是什么么？这里面就是答案。”
　　
　　何蔓仪打开文件，随手翻了一下，只是，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双手开始颤抖，良久，她还是逼自己抬起头来，咬着唇，双眼恐慌地问：“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杜天放微笑着反问：“那么，我电脑里的业务机密，你是怎么得到的？现在，是你自己辞职，还是我请公司辞退你，并将你告上法庭？”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蔓仪辞职了。杜天放站在大厦的玻璃窗前看着这个繁华的世界，突然开始哈哈大笑，直到笑出眼泪也没有止息。这半年来的委屈和做人坚持坦诚付出的代价，终于可以得到痛快地发泄，毕竟，他，终于，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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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你身边擦肩而过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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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人，现漂泊西安，《爱人》杂志社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