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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象叶树 收藏:0 回复:5 点击:4774 发表时间: 2003.01.27 08:50:14

不要和陌生孔雀说话


  风卡在门口。那边小雀又扑腾两下,飞尘钻进那方亮处,不多时又安静下来。她没声,我也没声。伊早噤住口,却也仍是跪着,几缕斜阳在伊背上印出暗灰的窗格。啪的桌角一响,她进了里屋。
  
  
  “他妈的,你小子……”
  我把梅花K狠扣在巴赫背上。
  
  
  钻进一丝凉气,我看兰芝,伊看屋外。
  
  
  巴赫坚持把汗衫脱下来验伤,其实想给佳琪看几个礼拜夜班下来新上岗的肌肉。茶坊里以我们为圆心空出一圈人,我说我们这帮粗人把喝茶的都吓跑了。巴赫说是因为我长的太帅了。
  那个服务生隔着玄关对这城土地瞄了第N次眼。“这里太雅,不舒服。”我把脚从沙发上挪开。
  “心疼钱了吧。”我没理会,单看见那个脑后梳着两个棒槌的服务生第N+1次往这边瞧。而后我只听得见那段让人胡思冥想的萨克斯。
  
  
  “别说我们占你什么,当初那些也没动多少。”娘出来捏着些玉镯、珠链。兰芝仍是背着我,“嫁过来的……就是你们家的。”
  听了许久鸟叫才睁开眼。清早屋里泛着原木的淡淡黄晕。兰芝在镜前梳妆了,我区拢她的青丝,依旧闻得几缕野兰的幽香,和着边上樟木柜的异香。那也是当年一同嫁过来的。我打开梳妆台一侧柜门,兰芝轻唤了一声。我说过会给你的,兰芝拈起一支,颤颤的拽住我的衣摆。
  “仲卿,我就要这样的兰花簪,很多很多,顶好有九十九支,每天戴给你看。”
  “说好了要一辈子戴给我看……”
  她把我圈的紧紧的,好象下辈子都不会放开。
  
  
  她把我圈的快憋气了。小青管着叫掐死你的温柔。这时我以为她是爱我手里的票才爱我的。然而她在大街上把头掖在我怀里像猫一样细腻的唤“马非……马非”我就沦陷了。
  晚上七点的演唱会我还有六个钟头。隔壁齐大妈的龙头又坏了水直渗到东厢房。我吼了一声,巴赫抱着枕头从屋里出来,嘴角还有褐黄的口水,我想起他刚接完夜班。房管所的人来敲敲打打一番就走了。我把烟屁股丢在地上用力捻了捻,把浸渍过的轧片CD堆在窗台上。带了两套衣服也走了,对门的樟三边摇边笑,嘴里还“咦咦”的叫。
  我还是赶上了开场,今天是最后一场,港商出手大方也就能多分一些红利。演唱会很精彩,我带小青绕国乌压压的荧光棒和海报抄进后台。贝司很重,棚顶的木屑掉了我们一身。
  巴赫把音响架递下来,我一蒙差些砸到头他说这星期的分红要给佳琪的妈买脑白金。我看见天上滚圆的大月亮才想起后天是中秋。我把油黑的手在工作服上搓了两记,几步上了脚手架。星星很好。
  “亚当问上帝为什么把夏娃造得那么漂亮,上帝说那是为了让你爱上她,亚当又问那么为什么又把她造得那么笨呢,上帝说那是为了让她爱上你。”
  巴赫揪着我的肩说,我们遇上了最笨的女人。
  城市的晚风要把人吹的飞起来。
  
  
  小妹倚着屋门,迟迟不肯进来。“过会儿就去吗?”
  “就去。”
  “哥,我老听人说,嫂子是不是不回来了?”
  我把手中那半截断簪收起来“谁说的……”
  “人家都说嫂子是养不出儿子了,娘说她脸上有晦气……”
  门口的歪脖树又掉了一地的叶子,风一吹就打起旋,这风吹的要把人卷起来。出门了还听见娘那声声“催拿的小鬼儿”。
  马被抽地脱了缰一样的跑。终于瞧见那顶车了。那车是停着的。我一个踉跄下了马。兰芝站在那里木木的说“我早料得我会后悔的……”
  到府里人都虚脱了,我蹲在石阶上松松靴子,见到金贵从靴子里掏出几枚钱来,那时给他老婆买胭脂用的。兰芝不爱擦那东西,拐子一把抢国金贵的钱呵呵笑她怕老婆,金贵边指我边傻笑说当然要对老婆周到些,不然学他老婆回娘家就没人起灶了。他们乐得欢,我扯下靴子砸金贵的脑袋。
  
  
  我把脑袋搁在地板上想一些东西。巴赫觉得忒奇怪,似乎生活的滋润的人就不用沉思。对面樟三又哇哇乱叫,对墙的窗户也掩上了。我吃过双份泡面还是饿,就向巴赫要苏打饼干,哪知一开口就出错,我说的是“我很饥饿”。巴赫呛到了。他说这两年和小青在一起越来越有文化了。我本来就有文化,就是没出息。巴赫撑开窗户,晌午的光刺眼的很,我禁不住打个喷嚏。他把腿挂在窗台上,“我真想跳下去。”窗角的仙人球被蹭了一下,巴赫做捋袖的动作,尽管他穿的是T恤,“我想和佳琪分。”
  这是意料中事,但我还是很惊讶。佳琪有洋话连篇的舅舅,家里有高干。巴赫说自己除了名字什么都配不上她。我很荣幸地被差去给他们的感情料理后事。
  回来的时候巴赫问怎么样,我说没怎么样。你说了吗?说了。说什么了?我让她用“巴赫”,“我”,“别人”,“爱”连词成句,她没答上我就告诉她是“巴赫爱别人”,她说那“我”呢,我说巴赫不爱你,她就笑了。然后呢?她看我不笑,又哭了。巴赫用和佳琪一样的眼神看了我五秒钟,背过身说我真想揍你。我说我也是。
  小青似乎对巴赫和佳琪的事特别感兴趣。我只见过她听我说辛酸史的时候才会瞪圆杏眼,那可真是杏眼,晶晶亮的,瞳孔干净的可以看到她的思想活动,现在我又看到她的思想活动了。小青的名字让我感觉和李碧华的青蛇纠缠不清,但我相信青蛇一定不会有她那样的蛊惑力,更不会有她那双逼人的杏眼。记得和小青还是同学的时候她是个喜欢把教室里吊兰的修长枯叶条绕在无名指上做戒指的的女生。因此每次看到那个DE BEERS广告里小女孩手上绝美的花环,就叫“马非,马非看到了吗”,我说看到了,那小姑娘真漂亮,她就捅我的腰。我想我这辈子也不能给她那尤物。小青也问过我怎么后来不念书了,实际上我现在的工作比自由职业者差些比无业游民好些,每天跟着调度赶场子帮别人的舞台搞搞布置,搬运,钱不多到也自在。不念书是客观原因造成的。那年高考养父母莫名其妙的出了车祸,家里没什么亲眷,考场上我把真情实感都写出来了,于是我就落榜了。小青拧着眉问为什么,我说那年的考生死了一大堆父母,后来一个阅卷者义愤填膺的发表讲话,其中举的一个反例就是我。求生计的人是没选择的。
  小青你喜欢我什么。
  什么都喜欢。
  我说你干吗喜欢我。
  干吗不呢?然后我在她手心里划了个字,我问她知道吗,她说不知道,她问是什么字,我说是“羞”。她又把瘦瘦的拳头往我腰上捅。
  小青要考研,下个春天也不会在她表姐的茶坊里打工了。临走时她把我的工作服洗得跟雪一样白。
  
  
  轻捻了一把蒲公英,看太阳下白花花的绒球飞上天。
  …………
  “仲卿,你说他们怎的会飞哩?”
  “你听听看就晓得了。”
  她傻傻的凑过来,脸上却是被啄了一口。“哎呀!”她抄起瘦瘦的拳头往我腰上捅。……蒲公英被搓成草束躺在树脚。袭来漫天沙尘把它衔走了。
  怎的会飞哩?怎的会飞哩……
  
  
  巴赫这些日子有些长进,终于认识到自己身上的缺陷比地球上的臭虫还多。我们都脱胎换骨了,典型表现就是昼伏夜出。巴赫破例买了一根刻着诡异图样的木坠子,和着他透出金属色泽的皮肤表达出一种奇异的坚实感,好象他就是坚不可摧的。我不浪费一分一厘,自从听见隔壁齐大妈煞有介事的和大夫耳语什么那马非是靠女人的,我就下定决心要自己让小青过上舒坦的日子。家里就愈加混乱了。我进屋就闻见一股汗臭和着事物馊腐散发出的陈酿气味,屋里总是昏暗的因为一个灯泡好久没安上,走路一不留神就撞倒东西,几天来巴赫的脸上弥留着一股怪怪的味道,回家一看才发觉他洗脚和洗脸的毛巾挂错地方了。巴赫说该找个女朋友做做家务了,说完这话的第二天家里就整齐的像宾馆。我问是谁来过了,巴赫只是贼笑。
  城市的夜晚总隐匿着一种迷离,好象看见霓红里飞舞着无数闪着文字和声像的风筝,在人群密集的地方一撮纤维都透出奢靡的醇香。走在这种路上是要小心的,这会让你警醒到自己本不属于这里,这里的路似乎比小时侯上学每天都要翻过的小丘都来的崎岖。我和巴赫每天上班回来都经过这里,兴致好时会喝点酒。
  这两天剧院里演,《雷雨》,小青来电说会逃课和我看上一场。
  
  
  娘猛的立起给我两记响亮的耳光。小妹吓哭了。
  马鞭忽忽作响,脑筋里一片空白,枝枝叶叶再脸上拉下口子,一股咸腥味流进嘴角。
  我看她的眼睛。她把头上的金簪珠饰扯了下来,头发在风里散成一片。
  
  
  巴赫通知小青直接来。
  我听得见边上乒乓作响的金属声就是动不了。
  我看见小青就说“这下我成桑兰了。”小青一边笑一边流眼泪,往我腰一捅看我没反应紧紧抓着我放声大哭。
  巴赫告诉她我是为了就他才被砸到颈椎的。小青的妈妈比单位领导先到医院来慰问我。工伤赔偿数额之高是我没料想到的,足够支持我清贫的下半辈子。
  我差巴赫去做事。回来我问他怎么样了,他说没怎么样,连词成句用了没,他说她早玩过了。我求她,马非废了,你别跟着他了。她说就是你死了她也不爱别人。我眼睛发烫,用力的说巴赫你去把佳琪找回来吧。巴赫说为什么,我说佳琪那天也是这么讲的。
  我的下巴还能动,可医生非让我喝流体的东西,于是在巴赫的婚宴上我只喝了两瓶酒,还只是青岛的,我说佳琪你要好好扶植这棵祖国的小草,哪天我马非能动筷子了要连本带利的吃回来。
  小青帮我洗完脚又琢磨起结婚的事宜。她挑的黄道吉日是冬至,我说你干脆裹的严实一点像爱斯基摩人,那才叫性格。她说你不愿意结婚啊。当然。当然什么啊。
  小青的妈是不愿参加婚礼的,结婚前一天她要离开。那天我在高速公路上绕了三圈。到酒店的时候看见地上那片温暖的红色。巴赫把我抱下车。我想在门前等着,巴赫给我盖上毯子。天上飘下细细的雪,落在毯子上,我要把他们斗去却动弹不得。
  巴赫,从前蝶仙在蝶群里问,“哪只是祝英台呀”,蝴蝶门回答“飞的最糟的那只”。蝶仙又问“哪只是梁山泊呀”,猜他们怎么答?
  巴赫摇头。
  “残了的那只嘛。”
  
  
   她娘家的人推推搡搡了一阵被府里的人拉走了。
   我疯狂的翻箱倒柜却找不出一件兰芝留下的贴身东西。乡里把兰芝的死说的神乎其神,说她是龙王的女儿脱了皮囊回龙宫了,说她头上那半支断的兰花簪是法器,说那天恰是冬至。
   那箱嫁妆底下压着兰芝出嫁的新衣,叠的整整齐齐。线脚全藏在里头,摩挲在脸上还有淡淡野兰的芬芳。
  
  
   我推开窗户让太阳撒在肩上。
   巴赫早早的起来了。
   街上的人不多,人行道上泛着淡淡的青色。
   小青从加拿大回来了。是和儿子一起回来?对,还有她老公。马非我一直不懂。你会懂的。轮椅的轱辘碾在水泥上悠悠的支嘎作响。
   小青妈那天把她压上飞机,寻死觅活的。当初说是马上回来,这个“马上”是五年。其实那天我早让巴赫抱我上车回石库门了。我一辈子都记得那天纷飞的细雪,还有车轮飞碾过路面的潮潮的声音。
   我还是那么有文化没出息。我猜巴赫会敬佩我到老死,昨天我还让他知道李玟的“玟”该读min。
   我会和隔壁的樟三消磨时间。齐大妈对我也很照顾,换装新龙头也记得给我捎上一个。我整天看樟三高兴了笑难过了叫,发现他其实很禅。
   我现在活着只干一件事,让一个人幸福。
  
  
   听了许久鸟叫,我摸索着枕边,衣服安详的躺着。
   屋外很空旷,歪脖子树吊着浅浅的鱼肚白。衣服在风里跳起舞来。
   “仲卿,我就要这样的兰花簪……”
  “仲卿什么时候娶我呢……”飘雪了。
  “兰芝不嫁别人!……”
  “它们怎的会飞哩……”我把衣服系在枝头。
  树叶在地上一同疯舞起来。兰芝飞上枝丫独个痴痴的笑,“仲卿快上来看啊,看啊……”
  “就来,就来。”
  “看见了吗?”
  我闭上眼;脸畔袭来野兰的幽香。
  “看见了。”
  下辈子给你幸福。
  
  (ps:文章题目《不要和陌生孔雀说话》是地下婴儿所改,因为发现大家不够关注这贴,所以呵呵……商业包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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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许多许多年以后的今天,许多许多年以后的我,才明白许多许多年以前的你,为什么有那么许多许多的沉默。

文坛.爱的传说收录 原创(1002)    收   藏  

回帖


回复人: 地下婴儿 Re:孔雀东南飞 回复时间: 2003.01.27 12:52

    蛮可以敷衍成为长篇的。
  至少可以写个中篇,我怕你也是没有这个时间,还得学习呢。
  可以等将来你有足够的时间和经历的时候从新写过这个故事,这样的短篇,在现代和古代之间的穿插不是很适合,如果分成章节,可能会好一点,一点个人意见。让如菊和飞雪独樵看看帮你指点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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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真实的世界不存在,随着时间转变我渐渐明白,我把理想埋在地下养起来,我要造现在……我要造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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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阿敏妹子 Re:不要和陌生孔雀说话 回复时间: 2003.01.30 16:20

    读书时,也曾扩写过《孔雀东南飞》,多少次为主人公哀婉、凄美的爱情绝唱泪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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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挪威的森林 Re:不要和陌生孔雀说话 回复时间: 2003.02.02 17:17

    在加一些内容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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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绿色使者!也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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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zhoujiabao Re:不要和陌生孔雀说话 回复时间: 2003.02.07 12:22

    到此一看,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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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浪漫樱花7 Re:不要和陌生孔雀说话 回复时间: 2003.02.24 17:42

    你怎么写的这么好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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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樱花☆
总觉得自己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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