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教室，通宵到最后，只剩下两个人。那个男生没有离开的意思，一看就是“老通宵”了。他对我好奇的注视完全置之不理。
　　饿的受不了，无奈手头没有可以吃的东西，只好拼命喝咖啡，一包又一包。
　　肚子终于叫出声了，我尴尬的“呀”了一声，不禁看他的反应。
　　他放下笔抬起头，说：“同学，出去吃点东西吧，这样下去没效率了。”
　　我说好。
　　
　　他说不饿，只点了一杯热咖啡，烫得厉害。我自己吃起来。
　　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又说好。
　　
　　
　　身旁的女孩子一个个恋爱了，初想自己是不是也该行动起来。
　　她在BBS上发了个贴——诚征男友，要求是没有要求，优惠条件是每天陪他自修。初挂在线上看事态发展，3分钟后发现帖子被删。QQ系统广播叫了起来。
　　“我是B，陪你自修的男友，加我。”
　　B是斑竹。初说他假公济私，剥夺了其他男生得到女友的机会。他反驳说丫头你懂什么，我这是为民解忧。
　　于是抱着共同自修这样纯洁的目的初和B走到了一起。见面的时候，双方“家长”恰好都在场，他们迅速而含蓄地交换了暧昧的眼神和会心的微笑。而初和B面无表情不约而同道：“一教还是二教？”
　　一教温暖明亮，但人满为患。二教阴冷潮湿，乐得清净。初说一教，B说二教，最后抽签，二教。
　　
　　每天初和B都去那个固定的教室自修。初带着零七零八的小饼干，B带着热水瓶和咖啡。初本来从不喝咖啡，但通宵自修的夜晚B不让她睡觉。
　　“会感冒的。”B眼皮都不抬一下，扔给初一包咖啡，雀巢。“哇，难喝死了！”初大叫了一声，引得众人侧目。说众人，其实夸张。能持续奋斗到凌晨的人实在不多了。
　　B学的是理科，一到教室就趴在那儿算啊算，一大堆初看不懂的参考书摆在那，看着都头晕。初没事就带本英语词汇，啃一下，或者拿张纸搞点速写，打发时间。
　　
　　同宿舍的女孩子不屑地说：“你不过是找了一个自修的伴侣嘛，难道你对男朋友的要求就是自修伴侣？”
　　“没错，我的男朋友就是自修伴侣。你不也就找了一个吃饭买零食的ATM吗？”
　　初被瞪了一眼，往后再没人提起这事。
　　
　　初跟B挤在靠窗的角落，然后把书铺满一排桌子，非常惹眼。B执意要坐在里面，因为他知道初会找各种理由出去换气，所以他在里面会少受一些干扰。
　　B啃那本线性代数好几天了，初很惊讶，一星期前才给那本书包得皮竟然已经破烂不堪，可见B的用功程度。不理他，初还是搞她的速写。她调皮的画下B坚毅的额角给他看，然后得意的继续鼻子，眼睛……
　　口渴难耐了，初泡上一杯B新买的咖啡。刚换的热水瓶胆显然质量不过关——水都凉了。于是初一饮而尽。接着泡第二杯，再一饮而尽。如此反复。
　　余光告诉初她旁边的男生盯着她看已经不少时间了。初望过去，居然是学长。作品展示会上初曾见过他，拥着女友，春风得意的。难得他记住初的模样而不是名字因为初踩到他女友价格不菲的皮靴。
　　学长的眼睛瞪得很大。初冲他做个鬼脸，然后继续喝咖啡，画速写。
　　
　　教室里的人越走越少，初的2B4B6B铅笔纷纷刷刷划在纸上，异常动听。当初喝完最后一杯咖啡的时候，B看着她说：“我渴了，咖啡呢。”初把空杯子递给她：“喝完了。”
　　B勾了初的鼻子，继续线代。初突然有点激动，为这个不经意的动作，激动了小半天，像第一个喝下咖啡的夜晚。
　　早晨6点，随着清洁工的到来，教室出现一片骚动。学长终于找到机会跟B认识了一下，三个人一起吃了早饭。学长买了肉包牛奶准备送给女友，分别前意味深长的B说：“女朋友是要宠的，这丫头还小，你怎么能带她通宵呢？都快被咖啡淹了。”
　　B傻忽忽体会这句话的时候，初扬长而去，并对学长说：“拜托师兄，不是每个女生都像你的女朋友那么幸运的。”
　　
　　最后一个通宵的夜晚初总感觉不对劲。肚子饿的厉害，眼皮直打架。角落里的女生一直嗑瓜子，搞得人神经衰弱。耳朵也发烫，总之浑身难受。
　　“B，我看不下去了。”初可怜巴巴的表示妥协，她想如果B说亲爱的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回去了，那么她就再过10分钟再发牢骚。
　　可B什么也没说，合上课本站了起来。初仰起头愣愣的望着他。
　　“还傻坐什么啊，丫头，出去转转吧。”B又在初的鼻子上勾了一下，并连推带揉把初拖到了教学楼外。
　　初和B走在漆黑然而寂静的校园里，冷风习习，隐约可见远处灯光依旧通明的马路。
　　“把拉链拉上，手套带好。”B说。
　　初鼻子酸了，很怪的感觉。
　　现在，这一刻，初把所有的信任和依赖都放在了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生身上。他的存在，驱走了初对黑夜的恐惧和不安。
　　然而天一亮，他们便形同陌路。
　　自修伴侣，多么可爱，又多么可笑。
　　
　　两人一路无话，出了校门拐进那家24小时营业的麻辣烫店。
　　B说他请客。
　　“哇，怪不得今晚的星星格外亮呢，难不成明天太阳还要从西边升起？B大侠难得拔汗毛哦，不会是有事求我吧？”初开起玩笑。
　　可B一脸严肃，看都不看初一眼。
　　初望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却。
　　两人继续默不作声，埋头吃东西。
　　“呵呵，”B笑了，“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人很傻吗？”
　　初惊讶的抬起头，丸子吃到一半又掉进碗里。
　　“女孩子还是内敛些好。”B夹给初一大团粉丝。“我知道你不是乱来的女生，当时太冲动了吧？所以我就带你自修到现在，只是不想你被别人利用，真的没有其他意思，你不会介意吧？”
　　B真诚的望向初。
　　“太辣了。”初一把抓过面巾纸扑在脸上，鼻子眉毛全抹了一把。
　　她怯怯的看了B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明天最后一门考试了，反正开卷，无所谓的。”
　　“恩。”
　　“不要老泡在网上，心情不好就出去走走。”
　　“恩。”
　　“平时也该抓紧，临考时突击纯粹是自欺欺人。”
　　“恩。”
　　“丫头，你怎么突然变乖了，老是‘恩’啊的，恩？”B笑着放下筷子。
　　初咬紧嘴唇。“B，对不起，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发那个帖子，麻烦你这么长时间，真不好意思，我……很抱歉，不好意思，对不起，恩……”
　　丸子和粉丝纠缠在一起，又变得模糊起来。初想逃出去，可是B挡住了出去的路。
　　B惊慌起来，不明白初怎么一下子就哭了。刚刚还好好的。
　　说什么也多余。
　　初平静下来，说：“吃饱了，走吧。”
　　
　　两个小时的考试很快结束，最后一门。
　　B在去食堂的路上看见初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上了出租车。同学调侃道：“B，你老婆走了你都不去送送？”B笑着摇摇头。他喊了初的名字，可是她似乎没有听见。
　　B也要收拾行李回家了，他开始整理那个每天背去自修的书包。
　　
　　一条藏青色的围巾蜷缩在装咖啡的塑料袋里，细羊毛的，手法笨拙。
　　B的手抖了，他捡起围巾中掉出的小卡片。
　　为什么一切都像滥俗的小说情节一样，B有点悲哀的想。
　　“如果开始是个错误，那我愿意美丽的错下去，你会陪我吗？”卡片上写着。
　　
　　
　　“后来呢？”我已经顾不上吃，急切的问他。
　　他摇摇头。“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听说她休学了……再也没见过她……”
　　他端起已经凉掉的咖啡，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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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天长啸，世俗的美纷纷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