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舒留下的芭比娃娃和我的生日礼物原来是在上海买的。
　　 骨髓移植手术前她一定要我把它们放在一起，她抱着娃娃说你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手术只有10%的成功率。可舒是90%。我知道。
　　 我想妈妈是对的，我的命太硬。
　　 总在想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需要的。其实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不需要，可舒走了，我突然什么都不需要了。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背后的孤寂。还有深不可测的寂静。
　　 连可奇也想象不到，自己从小就鄙夷的妹妹承受着比常人更多的痛苦。每次爬山或是谈起什么话题的时候，可奇都会不屑地看着她蹦蹦跳跳跨上石阶、用自己一贯的尖刻语言驳斥她的观点。开始我以为那不过是两个同样长不大的孩子的口角罢了。
　　 姑姑教给可奇的是现实与竞争的残酷。而伯父伯母教给可舒的是平静的纯真。生活教给我的是残酷与纯真同在。
　　 我是第一次看见可奇哭的。这个桀骜的男孩。可舒进手术室的那一瞬间。他哭了。
　　 他把自己关在可舒屋里，几天都不出来。
　　 林翊又回上海了。抱走了那两个芭比娃娃。
　　 我快要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人了。
　　 整个暑假我都在走，不敢停下来，我怕停下来就会听到骨头散架的声音。
　　 别离是无法摆脱的欲望
　　 死亡尘封了贫困
　　 记忆中
　　 熄灭的光芒
　　 漫无目的
　　 忽明忽灭---一只萤火虫掉下来
　　 野郊
　　 狗在疯吠
　　 冰凉的水里浮起谁的惊慌
　　 我离开了大学的城市。我注定要流浪的。上海的夏天，青蛙的慰问，鱼儿死了。
　　 奔跑与饥饿同时亲近
　　 我是流落的乞丐
　　 有个阴影
　　 不放过
　　 对我的戏弄
　　 把我唯一的一张白纸
　　 涂成黑色。
　　 ～～～
　　 后记：凯鲁亚克《在路上》。生命是神圣的，生命中的每时每刻都弥足珍贵。……我渴望到更遥远的地方去寻找我的生命之星。
　　 偶然想起黛玉。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生活还是在继续的，不因什么而改变。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无所道，托体同山阿。
　　 活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2002年8月18日
　　

------------------------
柠檬桉，在我身后疯长